第二天上午10點,吳迪所送的小鬧鐘“咕咕咕”準點叫喚著,鬧鐘內一隻可愛的鵝黃色小雞正有節奏哚著米。
嚴斯普放下手中報紙,摁掉鬧鐘,拿起電話,按了幾個號碼,思索片刻,又放下來,順手從桌上抓回小鬧鐘,把叫醒時間定到下午4點。
下午4點,小雞鬧鐘又準時地“咕咕咕咕”叫喚起來,嚴斯普操起電話直撥吳迪。
“喂,在幹嘛?”
“今天忙死了,一條龍,一條龍全做下來,可算開了眼!”電話那邊吳迪正忘乎所以嚷叫著:“我剛剛忙完,正要給你電話!呵呵,你就來了,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眉飛色舞間,意猶未盡興奮不已。
“啥一條龍讓你這麼激動?!”嚴斯普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莫名其妙。
“你不知道嗎?楚總公司現在搞的很大!”吳迪喜出望外,掩蓋不住興奮道:“沒想到他現在那麼牛,那宏圖建設還是二級建築企業,這種資質咱全安達市才寥寥幾個!”
“是嗎?!怪不得昨天象河馬打哈欠,口氣好大啊!”嚴斯普見她改成“楚總”,心中不免微微犯酸,強自剋制,平心定氣關切問道:“那小子昨天講的上午10點要幫你完成存款任務,辦了嗎?!”
“那個簡單,早辦好了,而且沒想到一下子匯來200萬!”吳迪嚷嚷的又一個“沒想到”!
“那就好,全年任務提前超額完成,祝賀啊!”爲那一大盆啤酒物超所值,嚴斯普由衷感到高興。
“還不止呢,楚總連宏圖建設的對公賬戶都開在我們支行。我也是從支行本部剛回代辦處,這不!前腳剛進門,後腳你就來電話,呵呵!”吳迪依舊抑制不住滿心興奮,樂滋滋的,連話筒都被耳朵磨蹭的微微發熱!
“啊?幹嘛賬戶要放在支行,不直接放在你那個點更好?”嚴斯普又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虧你是搞監管的,我這是代辦處啊!不入流的銀行網點,連儲蓄所都不是,哪裡開得了對公賬戶!”吳迪氣喘吁吁又得意洋洋,“這上上下下跑來跑去,手續都跑了一整天!不過也好,我今天總算對公對私開戶一條龍業務全學會了!”
“哦,原來如此!”嚴斯普雖有點掛不住臉,卻還是感同身受爲她高興,連聲誇道:“不錯、不錯!”
“斯普,你知不知道?”電話那頭突然壓低聲音道:“我們支行行長雷厲行雷大老闆也知道這件事,專門把我叫到他辦公室,要我約下楚總!”
“哦,還有這回事!”如冷灰裡冒出個熱豆,嚴斯普頗感意外,詫異問道,“不就一個賬戶,這麼大動干戈,至於嗎?!”
“你不知道啊,我們雷行長講了,象這種二級資質需要省建設廳審批!很稀缺!而且建築本就是大流量、資金密集型行業,他這次又中標一大項目,今後流量就更可觀了!如果能沉澱在西江支行,那一定是金牌客戶!”吳迪繼續壓低嗓音道:“行長要我約下楚總,說他想親自登門拜訪。如果能把對公流量也引過來,那支行今年日子就好過了!”
“沒想到啊,這小子現在倒真成了香餑餑囉!”嚴斯普酸不溜秋道,“投胎可真是門技術活啊,什麼選擇權,生就骨頭長就了肉,象他這樣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不發也得富啊!”
吳迪聞出那股酸味,笑著揶揄:“是啊,我跟我們行長也講了,我約可以,但要是能讓咱人民銀行銀管科嚴大科長嚴斯普同志出面,效果可能更好!”
嚴斯普知道她在開涮自己,卻也不生氣,反而如被撓癢癢似的頗爲受用。
電話那頭吳迪還在嘻嘻嚷道:“行長知道楚江開是我同學!今天我還把咱倆關係也跟行長說了,你不會見怪吧!”
“哦!是嗎?!”嚴斯普心頭一陣鹿跳,就這麼向組織公開確認戀愛關係?!隨之而來的興奮與喜悅溢於言表,美滋滋地急切問道:“行長咋說?”
“行長說同學關係最純潔,感情最好,他可能要請您出面幫忙介紹!”
嚴斯普猶如抱著枕頭做好夢,空歡喜一場,諾諾著心有不甘道:“哦,好吧!”
“你提前準備下,我們行長一定會找你的,搞不好現在就會去了。”吳迪絲毫沒覺察到電話這頭的失落,仍意猶未盡道:“到時候你可別忘了在我們雷行長面前,幫我美言美言!!”
“好的好的,放心啦!”嚴斯普放下電話,一個矮墩墩的肥頭大腦同時躍入腦海。
桌上電話鈴又叮鈴鈴驟然響起,該不會是剛纔掛的急,吳迪有話還有沒說完?嚴斯普急忙一把操起電話,朗聲笑虐:“HELLO,那晚上要不要開個開慶功會呢?!”
“好啊,嚴老弟有喜事,那我也湊個熱鬧啦!”電話那端傳來一箇中氣十足的中年人渾厚聲音。
因爲銀監科要經常與各個銀行行領導交流,嚴斯普一聽就知道這是建工銀行安達市西江區支行行長雷厲行的聲音!雷厲行五短身材,卻精明強幹,聲若洪鐘,尤有特色,給嚴斯普留下極深刻印象。
“怎麼樣,老弟,晚上我訂個房間,一起與民同樂下!”
“不敢啦,剛纔以爲是朋友的電話,開玩笑的!”嚴斯普急忙低聲解釋。
“難怪一下午電話打不進來。房間定好了,等會兒你們勞建巨科長也會通知您,晚上一起吃頓便飯,你可得給老哥一個面子哦!”雷行長呵呵笑著,他知道只要拉上勞建巨,底下人尤其嚴斯普這種新人就好辦,因此也沒給嚴斯普迴旋餘地。
“那行,我聽領導的,謝謝啦!”電話剛放下,又一陣叮鈴鈴的呼叫,嚴斯普拿起話筒,電話那端,勞建巨粗聲粗氣的聲音傳來。
“小嚴,晚上有啥事?”
“也沒啥事,本來想約同學吃飯,不過不打緊,領導有啥儘管吩咐?”心中有數的嚴斯普來了個排除萬難的肝膽表態。
“建工銀行西江支行雷行長邀請吃飯,你也跟我一起去吧!”勞建巨很倚重地發出貼心邀請,“就你一個!不要讓科室其他人知道!”
“好嘞!”雖然勞建巨就在隔壁房間,嚴斯普還是提高八度音調回答道,妥妥的一付剛剛知道又受寵若驚喜不自勝模樣,宛若領導就在面前!
“雷行長他們車正過來接,你和我直接下樓吧!”勞建巨拖長音調道。
“收到!”嚴斯普幾乎立正似的響亮回答。他輕輕放下電話,暗地一拍雙手,迅速整理好“本來無一物”的慘淡桌面,一溜煙地跑過去陪科長下樓。
一樓門口,一輛半新黑色桑塔納已經在大樓門口恭候著,車旁的雷厲行行長一見他倆,急忙滿臉堆笑迎上,又箭步向前幫勞建巨打開車門。嚴斯普很識趣的坐上副駕駛座上,一路上聽著這哥倆還在嘮叨著那些百聽不厭的“支持、感謝、客氣了”的官場客套。
嚴斯普知道這如同封建社會的作揖寒暄,看似無用,卻是必須,還有那麼一點點的技巧,要是馬屁拍過火,讚美沒實例,那顯得虛與委蛇不夠真誠。這一點,嚴斯普非常佩服眼前這兩人,一個感謝的言辭鑿鑿有理有據拳拳之心蒼天可鑑,奉承得渾然天成不露痕跡;一個回覆的得體大方恩威適度而又推心置腹親情有加宛若兄弟情深!
嚴斯普正聽的入神,雷厲行突然笑著拍了拍他的座椅,問道,“小嚴,聽說您有個同學叫楚江開,年紀輕輕就做的不錯,有空介紹認識認識!”
“好啊,等領導您有空,我帶他去拜訪行長大人!”嚴斯普急忙回頭,滿臉堆笑道。
“幹嘛等有空?擇日不日撞日,小嚴,你問下他今晚有沒有空,有空就一起吃飯!”勞建巨儼然和雷行長早已心意相通渾然一體,以不容置疑的口氣命令嚴斯普馬上邀請楚江開,自己和雷行長“啪”的一聲,推門下車徑直走向包廂。
嚴斯普一怔,雷厲行回首一抱拳,微笑著拜託嚴斯普。
“好嘞,馬上!”嚴斯普跟著他倆走進酒店,誇張行個軍禮,走入大堂,找到吧檯電話,拔通楚江開電話。
“楚老闆,怎麼樣,晚上什麼安排?”
“還能什麼安排,昨天被你家吳迪搞趴,今天還要完成她交代的任務,正累著呢!”
“沒安排就來西灣大酒店301吧!”嚴斯普故作輕描淡寫,輕咳兩聲,拖長音道,“你不是交代我牽線認識行長嗎?晚上就和西江支行雷厲行行長一起吃飯,你也一起來吧!”
“真的?不會吧?!效率這麼高?!”事情來的有點突兀,楚江開還懵懵懂懂稀裡糊塗,一下子沒有回過神,旋即大笑道:“厲害啊,我就說,嚴大人出馬,一個頂倆!不知道晚上還要叫誰?”
“別叫了,就咱三個,還有我們科長!”嚴斯普現學現用,學著科長很倚重地貼心邀請,順道嘀咕:“記得到時候在雷厲行行長面前,替吳迪多說兩句好話!”
“得嘞,放心,馬上到!”電話那邊楚江開高八度的喜悅聲音讓嚴斯普非常受用,他掛斷電話,腳步輕快地飛進包廂。
“報告兩位領導,你們交代的任務完成了,我同學馬上過來!”嚴斯普興沖沖地報告戰績,沒有注意到這兩人正如地下黨接頭,埋頭低聲嘀咕著什麼事。
“不錯啊,小嚴,你代表我和雷行長下去接下你同學,我和雷行長還有一些話聊聊。”勞建巨輕輕點了點菸灰,笑意盈盈地把嚴斯普支到一樓。
嚴斯普一下子明白他倆這是要附耳密談,自是識趣地掩門而出,“咚咚咚”下樓接楚江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