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有多重要,只要缺一次就知道了!
圍剿楚江開的不是別人,是他自己熾熱的“貪念”!
在大開大合大喜大悲翻江倒海中,楚江開刻骨銘心體會著!
1999年國慶後的第一週,宏圖建設延攬到安達市“獻禮新千年國慶”項目,這個市政道路項目中標價高達1.5億元,工期10個月。
在應接不暇的恭喜祝賀和花樣繁多的邀功請賞簇擁下,一種傲視羣雄志得意滿感蕩胸成雲,作爲宏圖建設新當家人,楚江開恍若“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
這位想放手逐鹿安達市建築界的新秀,其興奮難抑之心猶如新娘子花轎到了家門口,喜氣盈盈不言而喻!
要知道,這可是在父親楚雲闊撒手西去後,一個剛要邁入而立之年的翩翩英才,單臂獨擎到宏圖建設有史以來第一個超億元項目,也是安達市有史以來第一個超億元市政項目。
在短暫又熱烈的爆棚式狂歡後,隨之而來的流動資金問題象一張油膩粘人的無形巨網,迅速將這位新秀全身罩住。
大網無處不在又密不透風渾身緊裹著,楚江開氣噎喉堵,有些喘不過氣!
他知道5%的質保金和施工機械設備使用費幾乎掏空整個公司現金流,而該死的金維地產土建回籠款卻一再爽約,分文沒有到賬!
楚江開可能一輩子也忘不了,一大早自己還沒完全坐定,財務總監金吉雙就來到自己的辦公室,如喪考妣地遞上一份厚厚材料,一臉頹廢!
那是宏圖建設的所有銀行賬戶餘額對賬單,恍若老和尚的百納衣,東拼西湊才111萬元,像眼前這位先朝老臣一樣,孤孤單單,煢煢而立著。
“一錢難倒英雄漢!”楚江開一下子明白,工程馬上要開工,所需的建築耗材及日常開支,還有數百號人馬嗷嗷待哺,幻化成一隻餓扁了的斑額巨虎,雙目爆呲出綠直直的殺氣,張著血盆大口,邁著地動山搖般的步伐向他直奔而來。
金吉雙護主心切,拼命揮舞雙手,奮力推擋,使勁叫喊卻無濟於事!楚江開滿臉驚恐,頭皮驚悚,渾身發麻,如墜萬丈深淵般絕望無助!
原先紛沓而來的祝賀者和表功者,還有紛紛擾擾如嗡嗡蒼蠅般的阿諛奉承,也似乎瞬間變臉,或嘻哈指點作怪,或袖手旁觀惡笑!巨瀑般的奚落聲音絞殺著,扭曲著眼前一切,鋪天蓋地轟隆隆而來:
......
“嘻嘻嘻,步子邁大了,扯到蛋了吧!”
“哈哈哈,年輕人,看你今後還得意!”
“ 有錢一條龍,無錢一條蟲!看你還能蹦幾天!”
“哼,叫你小人得志便猖狂,現在好了!沒錢,你還轉的動?!”
“真是黃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啊!!”
“!!!”
又羞又惱的楚江開越發焦躁憤懣,在斑額巨虎加速狂奔並向他泰山壓頂般縱身跳殺時,他“啊”的大叫一聲,驚醒過來,全身上下冷汗爆出!
“兒子,你太累了!”
母親楚鍾儀坐在牀邊,正用力扭乾熱毛巾,幫他拭去冷汗,又溫水揉搓一番,折成巴掌大的長方形,趁熱輕輕放在他的額頭,一臉疼惜。
一股軟流電穿過楚江開淒涼的心頭,這位骨子裡自命不凡的少年英雄,不由得眼眶溢水。
他想強忍著,可是房內瀰漫著的酒臭味再次讓他噁心欲吐,鼻頭隨著心頭煩惱,狠狠地酸篩過全身,眼淚不禁簌簌落下!
“今後不能再喝這麼多了,兒子!”楚鍾儀心憐不已,輕輕幫他抹去眼角淚水,拉拉被子,穩穩壓實,生怕兒子酒後著涼,溫聲痛惜道:“你昨晚都吐幾遭了,胃都吐抽筋。”
淚眼婆娑中,楚江開這纔想起今晚的慶功宴,酩酊大醉中,他只記得司機扶他上樓,爾後一片空白。
楚江開想張口答話,可似有異物頂住喉嚨,全身每個毛細血管、每個毛孔好像都被這酒臭味悶罐著,一旦開口,這些怪物就會噴涌而出,他扭曲著臉,痛苦不堪!
媽媽心疼地撫摸著兒子額頭,沒有發熱!方心稍微安定,又輕輕撫慰下他的胸膛,見他仍臉色慘綠,有點氣喘不及,便起身拉開窗簾,輕輕推開窗戶。
窗外一陣冷風裹挾著稀疏雨水,竄入屋內,滿屋子立馬清爽許多。那遁形於每一根毛細血管裡和每一個毛孔中的酒臭酒糟們,也象斷了電源的綠怪物,譁然消失!
楚江開原先慘綠一片的神色漸漸迴轉,只是還略顯慘白。
楚鍾儀擔心兒子著涼,忙起身稍微拉合窗簾,免得寒氣過於直衝而入,繼而轉身去前往廚房,手忙腳亂著爲兒子弄點解酒止吐的熱飲。
透過隨風搖擺的窗簾,楚江開隱約看見屋外滴答作響的細雨!在這沉重夜幕中,顯得尤爲淒涼和寂寥!
想到細雨斷斷續續,如公司隨時可能斷掉的資金鍊,自己卻是水泥路上趕馬車,一點轍也沒有!束手無策間,楚江開越想越焦急,越想越恐懼,越想越孤寂和無助!不由得兩眼發直,恍恍惚惚間,腦海若被人抹去記憶般,一片空白!
這雨
這夜
這孤單寂冷
何時滴嗒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