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碰到了甚麼野獸怪物?竟能夠令如此大軍一下便四散而逃!”或許是因爲另一個原因,但任何一個都足以令人心生不安。另一名將士聲音中似是有些顫抖,不知是因林中夜風起涼還是心中生怯。
林中一片寂靜,遠處馬蹄踏在草木之中的“得得”聲似是亦被這片無邊黑暗的林子無聲地吞噬了。
一人來到夏沐風馬前,高舉火把,小心翼翼地窺探著前方光亮盡頭的黑暗之處,道:“君上小心!此地恐怕十分危險,而且我們此時應當與敵軍相距已十分之近了,還是等新犁大軍到來再作行動罷!”
夏沐風駐馬停留在原地,以示默許。
幾人胯下之馬盡似瞪大著雙眼,不規則地喘著鼻息,不禁爲此處更增添了幾分異樣。
果然,前方黑暗之處忽然隱隱響起幾聲“簌簌”之聲,似是甚麼物什在草木中挪動之聲。
位於夏沐風身後側的兩名將士忙趕馬搶到夏沐風前方,急急勒繩住馬,高舉手中火把將前方光亮能夠照到的地方儘可能延長。
只見那光暗交際之處,幾叢連翹顯有一些被折斷抑或踩斷的痕跡,幾條斷枝落在底下的草木中,而這幾叢連翹後頭,深處的草葉似是些左右晃動跡象,因深處的光影隱隱有些變換,卻無法確定到底是風使然還是人。
位於夏沐風正前方之人,見此旋即左手自背後取過大弓,右手又自身後箭壺中抽出一支箭,彎弓搭箭,屏息向那晃動的草木中央瞄準,萬物俱寂,但聽“嗖”的一聲,長箭破空,落入那連翹叢中。
立時,那草木深處似是有一個腦袋的影子晃過。
幾人皆盯著那草木晃動之處,見前方並未有箭回射而來,想來對方很肯能是逃兵,或是想要以靜制動,讓他們放鬆警惕好躲過一時,又或是在逃跑的過程中丟棄了弓箭無法還擊。
夏沐風幾人隨即小心駕馬上前,手中皆緊握著兵器,最前面幾人張滿了弓,統統瞄準著先前晃動之處。
但此時前方已一點動靜也無,彷彿先前所發生的只不過是錯覺,只是一陣清風拂過。
夏沐風前行,一面側耳傾聽著周圍的動靜,一面問道:“前面是何人?還不趕緊出來!”
幾人手中火把散發的光亮已越過了那叢連翹枝葉的最高處。
很快,自火把延伸出去的光亮便要涉及到那深藏的黑暗之處,忽聽“唰唰”幾聲,好似是衣物刮過枝條之聲。
前面幾人神經一繃,握在弦上青筋凸起之手正待鬆放,但聽那草木深處忽有人聲道:“我們出來、我們出來!別放箭!”
那說話之聲似是十分害怕,聲音之中充滿了顫抖。
然而,不知爲何,夏沐風心中卻多了幾分不安,那聲音之中的顫抖不知爲何,令他覺得並不是那麼自然,至於何處不自然,他卻無法言說。
或許是那本應該代表著畏懼的顫抖多了幾分,抑或是那顫抖之中夾雜著其他類似於嘲笑的情感,又或許只是自己想多了。
新犁大軍很快就趕上來了,夏沐風鎮定了自己內心,心想,就算是再兇險的情況,自己這十數人馬無論如何應當能拖延幾分,更何況以現在出現在他們面前的三兩人影來看,更有可能是被他們發現的窮途末路的逃兵,何必怕他!
果然,自那連翹叢之後,走出了三個人影,火光在他們身上不斷向上攀爬,從的褲靴蔓延至盔甲,然後是頭頸。
但是很快,夏沐風心中便再難平靜下來了,手中握劍懸於身側,心中怒氣陡然而升,又伴隨著其他更多複雜的感受。
是他!
中間那人漸漸在陰影之下顯露出了一道鮮明的劍眉,然後是他那即使滿面風塵亦難掩清秀的面龐。
那面龐之上,卻掛著一道危險的微笑,與他渾身散發出的書生氣並不相符,只聽他輕喊著:“諸位可千萬別輕易動手啊!”
正是方纔喊“別放箭”的聲音,而那面上的微笑之中盡含挑釁與輕蔑之意。
此時,位於夏沐風前面正拉弓滿弦的幾人就算有再強的提防之心,亦再難率先動手。因警惕之心告訴他們,此間並不簡單。
夏沐風的面容被擋在了弓箭手身後,白葉此時很難看清夏沐風面上到底是何表情,但是他心裡知曉,那上面的表情必定要比前面幾位弓箭手面上的驚恐、憤恨、不安更爲精彩!
白葉甚至都未將劍抽出劍鞘,任它在腰畔懸晃。他大跨著自得的步伐,徑自朝夏沐風走去,全然不顧近乎瞄準他腦袋的箭矢。
夏沐風的心如同沉入了千尺冰窟中一般。此時,已換成了他將面容藏在了陰影之中。這一回,他賭輸了!但決不能讓對方察覺到一絲困獸之氣!
“你現在一定想著,只要身後的新犁大軍一到,你們便可轉變戰機罷!”說著,白葉擡起了右手打了個手勢,瞬間,平地四周林子中出現了深深淺淺萬點火光,頓時將這片朦朧的黑暗照亮無餘。
夏沐風幾人不必仔細向光源之處察看,便可知道那些火光之下,必是幾倍於自己的箭矢正對準著自己的頭、胸、腹。
“若不是你的高傲自大,也不會近乎單槍匹馬遠遠跑在前面,又這般輕易便落入了我的陷阱之中!”說著,白葉便兀自笑了起來。
未想,那廂馬上亦發出了哈哈大笑之聲,聲音幾乎震徹周圍一整片林子,將林中火光震得遲遲左右搖擺不定。
白葉聽聞,面色一變道:“都死到臨頭了,你還有甚麼好笑的!”
忽然,他身邊上來一名副將,在白葉身側附耳道:“大人,新犁大軍的馬蹄之聲似乎愈來愈急了,恐怕是剛纔那番笑聲的緣故,如今聽那聲音與地面的震動,恐怕不出一刻大軍便已來到此處了,若他們有先頭部隊,恐怕隨時都會在此出現!”
白葉身上驚出一身冷汗,心中一凜道,原來這其中還藏了這麼一手,幸虧沒著他的當。當即命令林中將士將他們幾人層層圍住,林中成千上萬的人,每一把刀劍、每一支箭矢都對準了這十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