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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節 臘梅花

立冬後不久的一個晚上,兄弟五人在水庫邊小聚,偶然遇到了一幕老龜褪甲。面對著這件曠世的珍寶,慕九夫露出了貪婪的本性,他不執意將龜殼佔爲己有,衆兄弟不歡而散。

柳家是開封府的名門望族,府中上到員外下至傭人,皆讀春秋書、識孔孟理,柳伯懿不齒慕九夫的所爲,自此他有意疏遠慕家人,二人多年的交情漸行漸遠。

慕九夫雖然得了珍寶,但事後冷靜下來也有些後悔,他放不下面子去向柳伯懿賠禮,便與父親找到了蔡家員外,希望蔡鍾馗能出面當和事老,緩和一下兩家的關係。

洛陽府的蔡鍾馗世代經營茶葉生意,一場大旱不僅讓糧田顆粒無收,更讓千頃茶田也都餵了蝗蟲,蔡鍾馗哀嘆流年不利,稀裡糊塗就踏上了逃荒之路。

與柳家、錢家和慕家相比,蔡鍾馗總是自感卑微,其中原因無外乎膝下無子,自己百年之後若大家業不知何人能繼承。

蔡家內室有三房姨太,其中只有正室爲蔡鍾馗生下一女,取名蔡思雨。

正值韶華的蔡思自幼立下了婚約,原定在臘月期間要將閨女遠嫁完婚,誰曾想竟遇到了大災之年,如今親家生死不知,蔡家也是前途未卜。

蔡鍾馗聽完慕九夫的一番話,他思索了好一陣,才說:

“再過幾天是小女的生日,我宴請各位員外到寒舍一聚,介時大家把酒言歡,席上定能緩和兩位侄兒的矛盾。”

慕九夫聽完連聲叫好,興高采烈的離開了蔡家。

蔡思雨生日當天,蔡鍾馗不僅給柳家和慕家發了請帖,更招呼鄰里鄉親到家中做客,蔡家大排酒宴招待來賓,裡外兩院高朋滿座。

柳伯懿和慕九夫自然也在受邀的名單之列,慕九夫幾次上前敬酒都被柳伯懿刻意疏遠,弄得他非常尷尬。

爲此慕九夫早有準備,他放下酒杯站起身,先是對著正坐的蔡鍾馗深施一禮,而後又對著小姐蔡思雨恭敬施禮,說道:

“今日蔡小姐生辰,小侄特備一份薄禮,還望小姐笑納。”

老百姓議論紛紛,鄭州藥王的公子,出手能小氣的了嗎?

就見慕九夫向家丁們招呼了一聲,人羣隨即散開,走出了一位身材瘦小的江湖藝人,他手牽兩隻靈猴,說道:

“各位父老鄉親,在下能有幸給小姐祝壽,實乃三生有幸,今天我表演個拿手的絕活,還請老少爺們兒們捧個人場!”

“你有何本事?”薛玄有意讓慕九夫難堪,他藏在人羣裡捏著嗓子喊道。

那人微微一笑,回答說:

“在下給各位表演一個畫中摘花。”

“這是何意?”薛玄又問。

“我可驅使這兩個畜生鑽進畫裡,將樹上的鮮花摘下來給小姐祝壽,老少爺們上眼!”賣藝人雖然說得不緊不慢,但卻字字句句驚天爲人。

只見那賣藝人抖手展開一軸古畫,紙面四周留白,中間孤零零的畫著一棵臘梅書,那樹上結滿了鮮豔欲滴的臘梅花。畫面佈局簡單、色彩單調,而且還沒有作者的落款,怎麼看都是一張普通不能再普通的俗物。

薛玄見狀哈哈大笑,有心刁難賣藝人,便起鬨道:

“就這畫我家有的是,你若想要,我送你幾幅便是。”

圍觀的百姓鬨堂大笑,賣藝人卻不怒不惱,擡手喚來了蹲在一側的兩隻馬猴,指了指畫中的臘梅樹,說了聲:

“去!”

此刻薛玄才發現,賣藝人馴養的靈猴,是一種被人稱作‘馬猴’的動物。

馬猴學名山魈,別名“鬼狒狒”,皆因它長有一張鬼魅似的臉,長長的紅鼻子棱角分明,兩側還長有白色的短毛,頷下一片濃密的山羊鬍中,兩顆尖尖的利齒齜出脣外,樣貌甚是駭人。

薛玄看罷不由得心中疑惑,江湖賣藝人當中確實有馴養猴的,但普遍都是體態嬌小的靈猴,卻從未見過有馴養馬猴的,因爲馬猴生性暴怒易怒,甚至食肉,非常危險,再者這兩隻馬猴體態遠遠大於同類,直立近乎與人等齊,這個賣藝人怎麼如此特別呢?

兩隻馬猴似乎明白主人所想,四隻綠豆般大小的眼睛滴流亂轉,它們圍著古畫抓耳撓腮,嘴中更是發出了沉沉的低吟聲。

賣藝人變戲法似的手中多出了一把蒲扇,他對著古畫輕輕扇搖,朗朗乾坤竟然平地掛起一陣旋風,將吹得古畫左右搖曳。

“起!”賣藝人喊了一聲。

兩隻馬猴聞言“嚯”地猛然站起,大踏步朝古畫奔去,旋風驟然加劇,人們只覺得眼前變得朦朧影綽。

莫名的氣流緩緩流盡,古畫也漸漸復歸原位,方纔還在衆人面前甩寶的馬猴,此刻已然爬上了畫中那棵孤零零的臘梅樹上,正急切地伸手摘花。

在場衆人看得真切,如此精彩的表演都不免暗暗稱奇。

“收!”人羣中歡聲雷同,卻聽賣藝人又是一聲呼喝,兩隻馬猴早已手託臘梅花從古畫中抽身而出,那得意的表情和常人竟然一般無二,斷斷續續的低吟也變成了高亢的啼鳴,所有人紛紛掃視著古畫,卻見臘梅樹依然矗立,只是臘梅花不見了蹤跡。

看著畫中的臘梅花真被摘了出來,圍觀的人羣隨即爆發出了一片歡呼聲,慕九夫偷眼瞧了瞧柳伯懿,不由得得意洋洋。

賣藝人又輕輕吹了聲口哨,就見那兩隻山魁手舞足蹈,飛似地跑到了蔡思雨的身邊,將臘梅花獻上。

鮮花配佳人,好一副美圖,而這兩隻馬猴恰到好處地露出了獻媚的嘴臉,更是逗得鄉里鄉親捧腹大笑。

慕九夫爲給蔡家小姐祝壽,不可謂不用心,柳伯懿看在眼裡,心中怒氣稍平,慕九夫在一旁察言觀色,見時機已到,便準備再次去給他敬酒,當面賠禮。

“啊!”就在這時,忽然小姐蔡思雨一聲慘叫,猛地從座位上滾落在地,她雙手捂住了面孔,叫聲悽慘慎人。

所有人都愣住了,誰也沒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莫非那兩隻山魁野性難馴,傷害了蔡家小姐不成?

只見蔡思雨就地打滾,丫鬟拉扯不住,她不住地用雙手撓臉,直抓得血肉模糊,彷彿中邪了一般。

意外發生僅是瞬間,人人都不知所措。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啊!”蔡鍾馗跌跌撞撞地炮了過來,他一把抱住了女兒,神色沮喪,連連呼喚家人去屋中取藥。

“員外,這...”慕九夫一臉茫然,顯然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

“你個混賬東西!我好心幫你,你卻這般對我!”蔡鍾馗扔下女兒,衝過來一把攥住了慕九夫的衣襟,破口大罵。

場面瞬間失控,柳伯懿等人紛紛上前勸阻,一番你來我往終於安撫住了蔡鍾馗的情緒,柳伯懿問道:

“員外,您這是爲何啊?小姐這又是爲何啊?”

蔡鍾馗氣喘吁吁,回答說:

“小女自幼花粉過敏,方纔那馬猴將臘梅花送到了她近前,小女受了刺激,這次怕是要破相了。”

慕九夫聽完後連連跺腳,自己好心辦壞事,誰曉得那蔡思雨竟然會花粉過敏?自己枉費心思搬石頭砸腳,看來指望蔡鍾馗在自己和柳伯懿間修繕關係是癡心妄想了。

柳伯懿上前仔細看了看蔡思雨臉上的傷口,半晌才說:

“員外莫急,依我的愚見,小姐的傷未必不可治。”

“哦?此話怎講?”蔡鍾馗聞言大喜,他一把抓住了柳伯懿的雙手,催問該如何用藥。

柳伯懿苦笑一聲,別有深意地看了看慕九夫,淡淡地說:

“眼下中原大旱,怕是無處可尋那良藥,慕大哥前不久在水庫邊得了一張千年龜殼,倘若碾碎製成粉末,塗在傷口上或許可以根治小姐的雜癥。”

慕九夫聽完臉色驟變,哪裡肯捨得將珍寶贈與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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