猞猁猻叼著肥嘟嘟的馬藍雞不鬆口,那雙湛藍色的眼睛裡,長著兩隻青銅色的眼眸,冷冰冰的毫無感情。
柳伯懿等人面對突然出現的猞猁猻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雙方就這樣僵持不下,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恰在此時,那隻將死的馬藍雞猛地撲騰了幾下,竟然從猞猁猻的口中掙脫,它一頭扎進了刺瑰叢中逃之夭夭。煮熟的鴨子飛出了鍋,猞猁猻不免氣急敗壞,它隨後便追了過去,河窪邊終於又恢復了平靜。
馬藍雞意外打破僵局,這個結果十分出人意料,柳伯懿則長長舒了口氣,一切有驚無險。
收拾利落,三個人繼續向深山中走去,一路上慕九夫對商山的環境讚不絕口,稱其簡直就是一個天然的藥材庫。
由於商山靠近丹江,水霧漂浮兩岸,因此山地裡的空氣常年潮溼,這種環境對於植物的生長,簡直就是天然的溫牀,高峻奇秀的山峰下,蒼翠萬狀,煙嵐有態,奇花異草隨處可見。
一路上慕九夫的藥箱裡裝滿了主治清熱的連翹,還有斂肺滋腎的五味子,可卻偏偏沒有發現瀉葉和巴豆,看似收穫滿滿,其實還是兩手空空。
“大哥,我餓了!”忽然黃鹹三吼了一聲,聲音之大像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這個憨頭憨腦的傻兄弟讓柳伯懿哭笑不得,只好掏出了乾糧給他充飢。
黃鹹三長得五大三粗,見柳伯懿遞過來的又是胡餅,不免怨聲載道著。
柳伯懿一笑,對慕九夫和黃鹹三說道:
“此行路途艱辛,總吃這些沒油水的吃食也不是事,不如我給你們露一手,打些野味嚐嚐。”
二人連聲說好,只見柳伯懿從百寶囊中取出了一支彈弓,徑直向一叢植被走去。
夕陽的霞光從樹葉、枝幹之間的縫隙中穿過,散落在一片灌木叢上。
“看那邊。”柳伯懿弓著腰躲在一棵灌木後面小聲地說道,輕輕地指了指前方。
二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目光越過橫七豎八的蓬亂灌木,準確地發現了一個正在蠕動的蒼青色白點,慕九夫和黃鹹三穩定住目光,發現那個白點兒頭頂著一對長長的耳朵,竟然是一隻肥碩的野兔。
野兔穿梭在草黃葉香的灌木中,全神貫注地啃食著周圍的漿果,它不時揮舞著長耳朵,卻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正在向它逼近。
柳伯懿隨手撿起一顆石子放在彈弓中,隨後緩緩拉直了皮筋,只等待心中的最佳出手時機。
就在此時,草葉之中突然躥出了一條疾影,那身影快似閃電,落地無聲,向野兔狠狠地撲了過去!
然而野兔並沒有束手就擒,它扭動著肥嘟嘟的屁股,立刻鑽進了灌木叢裡,似乎打算利用這些植物作掩護,來與那條疾影周旋。
野兔跳躍過溝坎,靈活地躲過了地上的枯枝,但那條疾影並沒有被輕易地甩開,它耐心的跟在野兔的身後,慢慢地拉近了距離。
柳伯懿將這一切都看在眼中,心中暗暗稱奇,周邊潛伏著危險自己卻沒有發現,倘若對方不是捕兔,而是襲擊人的話,真不能確保兄弟幾人能不能全身而退。
思量間,那條疾影亮出了鋒利的爪子,將野兔按倒在地,它牢牢咬住了野兔的脖頸,而後擡起頭看向柳伯懿等人,露出了一雙湛藍色的眼睛。
三個人見狀都吃了一驚,這條捕捉野兔的疾影,竟然就是在河窪地旁偶遇的那隻猞猁猻。
這一次成功捕獲獵物的猞猁猻並沒有著急離去,它慵懶地爬在原地,用那對青銅色的眼眸看著衆人,像是在挑釁,更像是在炫耀。
見此情景柳伯懿幡然醒悟。
猞猁猻天性殘忍,擁有很強的報復心。它將丟失藍馬雞的過錯歸在了兄弟三人的身上,故此才沿途尾隨,如此畜生竟有這般的心機,不免讓人毛骨悚然。
猞猁猻絲毫不在意柳伯懿等人異樣的目光,它將野兔開膛破肚,大快朵頤了起來,那鋒利的牙齒將野兔的骨頭咬的咔咔脆響,鮮紅的兔血更是掛滿了鬍鬚。
前有猞猁猻擋路,後有巍巍羣山,慕九夫有些懊惱,他看向柳伯懿,似乎是在徵求他的意見。
柳伯懿則不動聲色,他的目光在那隻猞猁猻的身上掃視,最終落在了它蠕動的肚腹上,一瞬間柳伯懿似乎想起了什麼,連忙對慕九夫說道:
“賢弟,我想起個法子,不知你敢不敢一試?!?
柳伯懿說要想達到錢母腹瀉的目的,不一定非要用藥,靠外力引導也可以達到效果。他說記得在一篇書上看過,猞猁猻的大腸具備一定的藥材價值,可以主治“溼熱腹瀉”。
慕九夫似乎明白了柳伯懿的意思,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說:
“猞猁猻的大腸能夠治療腹瀉不假,可家母目前尚未腹瀉,你說的法子恐怕行不通啊。”
柳伯懿早就想到了這一點,他繼續說:
“賢弟所言不虛,我是打算反其道而行之。”
柳伯懿介紹說,有一種能消暑除溼、健脾止瀉的藥材名叫扁豆花,其功效就好比這猞猁猻的大腸,可未煮熟的扁豆花不但不能止瀉,相反卻還能引起腹瀉。
此番進山尋找瀉葉和巴豆,一時半刻恐怕不能如願,柳伯懿建議將扁豆花行醫的方法用在猞猁猻的大腸上,先讓老婦人吃下半生不熟的猞猁下水,待引起腹瀉之後,再用全熟的大腸喂之,如此一來,她體內的邪毒也算藥到病除了。
慕九夫聽完大呼妙哉!事不宜遲,兄弟三人齊心協力,當場就將那隻猞猁猻亂棒打死,其中過程兇險萬分,自不必細說。
散發著餘熱光芒的火紅色晚霞,忽然被一大片流雲遮擋,一瞬間整個森林都暗了下來。
森林中飛鳥歸巢,活潑的獼猴停止了喧囂,溝壑裡的倉鼠也扔掉了美味的漿果,躲進了漆黑的土窯,似乎所有生物都在調換姿態,以一種全新的面貌去迎接夜晚的到來。
柳伯懿等人出商山返回了營地,薛玄和柳俊生正望眼欲穿,見三個人平安歸來,不禁轉憂爲喜,奔走相告。
柳伯懿劍走偏鋒,將猞猁的下水生熟兩用,用一根大腸演繹了生生相剋,最終取得了奇效。
慕九夫佩服的五體投地,蔡家人更是尊崇柳伯懿的睿智,柳家的威望無形間又增加了幾分。
一路奔波,用完晚膳後三家人各自休息,柳伯懿卻輾轉反側,他叫上薛玄和自己一起坐在嶙峋的怪石上,直直地望著遠方。
看遠處天邊一抹驚鴻劃過二人的臉龐,浩瀚的天際彷彿觸手可及,重疊交錯的雲彩猶如舞動的裙襬,好似浮雕般靜靜地停留在天空之中,商山之中似乎藏有乾坤之勢,大道至簡,悟者天成。
柳伯懿和薛玄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兄弟二人都對丹鳳縣之行充滿了希望。
柳伯懿則坦言,即使只有田野鄉村可以安身也無妨,三大家族合在一起富甲一方,平安渡過饑荒並不是奢望。
“伯懿!你在哪兒呢?”話說到一半,忽然陡破上跑來來一個人,柳伯懿扭回頭看去,見是慕九夫,便應道:
“慕大哥何事?我在此處。”
“快隨我回營地,美珍小姐想見你。”慕九夫氣喘吁吁地回答。
“美珍?”柳伯懿聽完一愣,暗想自己並不認識什麼美珍小姐呀。
“陳美珍啊,就是你在荊子關救出來的那個女子。”慕九夫提示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