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引子:
“本人的保留節目有口吞活蛇、生吃活蛇、蛇鑽鼻孔蛇鑽七竅、人蛇接吻……”許爍瀏覽著一個自稱是“伺蛇人”的發貼者上傳的關於“蛇居”的介紹和幾張他和大蟒蛇親密接觸的照片後,不禁動手在後面跟了幾句話。
“那好,就這麼定了。”沒料到第二天,發貼人就主動回了貼並附上了自己的手機號碼和具體住址。
(一)
炎熱的夏天,地上像著了火一般,炙烤得人的皮膚如同篩子孔般地漏汗,許文彬把被汗薰得霧朦朦的眼鏡拭擦了好幾遍後纔看清了前面的山路,眼前那條崎嶇彎扭的小山道繞了個大大的圈子伸進了密林中一個小土坡的背面,那個背面正是許文彬此刻要去的地方。
許文彬加快了腳步,小土坡也隨之愈來愈大,在那個至陰的凹地裡,他終於看到了“蛇居”——那個被他的同事許爍形容得神乎其神的聚蛇地。
“蛇居”是一幢面積深廣的舊時宅院,渾黑的油漆把宅院裡所有的木質樑棟都描畫得陰森肅目,只有撰刻著“蛇居”二字的牌匾是用醒目的紅油漆刷上去的,迂迴纏繞的字體猶如腥紅的蛇信子——溼冷而粘膩,許文彬深吸了一口氣,頂著暑氣打了了寒顫。
他掏出手機拔了一串號碼:“許爍,我已經到了蛇居了,你和邊慧慧在哪兒呀?”
不一會兒,烏黑的大木門“吱”地一聲敞了開來,露出許爍和邊慧慧那兩張擠眉弄眼故作詭秘的臉,許文彬不以爲然地瞥了他們一眼一腳跨進了院門,見院裡空蕩蕩的並不見其他人,許文彬不禁問道:“許爍,你那位神秘的發貼人張伯呢?”
“噢,他去山下采購了,其實我和他也不熟,只在網上跟過兩次他的貼,不過老實說他還真是個好人,死活不肯收我們的食宿費,說是有緣人是用錢買不到的。”
許文彬笑著瞄向慧慧:“慧慧,聽說你一直在寫恐怖小說,這次答應許爍來蛇居應該是有備而來吧?”
“呵呵,許文彬你那高度近視加透視的功力果然名不虛傳呀,佩服佩服!”邊慧慧打趣道。
邊慧慧是許爍的的中學同學,最近纔剛剛聯繫上,雖然倆人在學校時就水火不容鬥嘴不息,可是時隔多年一打照面,倆人反而惺惺相惜起來了,最近還有相戀的跡像。
“過獎過獎!對了,你們到這兒有一會兒了吧?那張伯有沒有帶你們參觀過他的神秘蛇府,快領我去瞧瞧?”許文彬問。
“那張伯只是匆匆交待了我們各自所住的房間,給了我們房間的鑰匙就離開了,真是個沒有計劃的人,要知道這樣棄陌生客人而不顧是極不禮貌的行爲。”邊慧慧生氣地扁扁嘴。
“少點嘮叨吧,美女!女人嘮叨多了,聽說不但長皺紋而且有加速老年癡呆癥的跡像。”許爍詼諧地回過去。
“鄙人想參觀一下自己的房間,你們哪位願意代勞呀?”許文彬搖搖頭,笑著岔開話題。
“來吧兄弟!come on。”許爍向許文彬晃了一下腦袋往後院走去。
後院是緊接前院的另一進房子,兩層樓。舊式的窗櫺門楣樓臺軒榭古樸生香,只不過也被刷成黑漆漆的有一種說不清的逼仄感。
沒走兩步,邊慧慧就在旁邊努努嘴說道:“許文彬,你有沒有聞到一股什麼味道?”
“什麼味道?不會是讓我聞香識女人吧?難道這裡還有美女?”許文彬調侃道。
“說正經的……你再聞聞……”
“我知道她想說什麼了……”前面的許爍咧開嘴似笑非笑地瞟了邊慧慧一眼。
“到底是什麼味道呀?”許文彬提高了聲音。
“這是她慣用的技倆,估計又是什麼恐怖小說要開篇了……邊慧慧我可警告你,我這兄弟可是紙做的,你要是真把人家的膽給嚇破了,這裡的蛇膽可不作備用移植的。”許爍前匍後伏地哈哈大笑,兩條腿也跟著顫抖了起來。
邊慧慧氣得直吹腮邦子,剛要還擊時卻“哇”地一聲不禁捂住了自己的嘴。
(二)
許文彬一怔,轉而望向許爍,發現有一條圓筒形紅白相間花紋的小蛇正咬在許爍那條顫抖的右小腿上。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許爍身後兩三米遠的處又緩緩游過來一條碗口粗灰白相間的大莽蛇,莽蛇遊得極快,似乎就是衝著許爍來的。
“許爍……快跑……快跑!”邊慧慧的聲音毛毛的,臉也變綠了。
許爍一聽邊慧慧連喊帶叫的,心裡亂成了一團麻,直楞楞地杵在那裡,不知道該是進還是退。
“許爍……別怕。”許文彬見狀俯身地從地上揀來一塊青色石磚,就要往大蟒蛇的身上砸。
“別動!”一個蒼老的聲音從他們的身後響起,三人聞聲望去只見一個瘦小精幹的小老頭正從大門口處疾跑過來,他邊跑邊打著手勢讓許文彬停止動作,然後迅猛地他從身後抽出來一支翠色長笛吹了起來,隨著笛聲響起那大蟒蛇和小花蛇都像中了邪似地身子彎曲著盤在了原地,擺動著腦袋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張伯,快救我……我中毒了。”許爍見來的是救星,聲音也洪亮了不少。
“快,將小許搬到他的房間裡去,我取了藥箱馬上就來。”張伯轉身鑽進到了左側的一處陰暗小房間裡。
許文彬一把駝起許爍向邊慧慧囔道:“邊慧慧,快……快帶路去許爍的房間。”
邊慧慧回過神來,疾步轉向了西面的樓梯口,樓梯口有些窄,地板和扶手秉承了統一的黑色,烏壓壓的令人不禁滲得慌,穿過二樓的長廊,在末端最後一個房間前邊慧慧停下腳步,一打開門許文彬就將許爍放到了牀上,接著從旁邊的熱水壺裡倒來一杯水,猛喝了一口後噴在了許爍的傷口處,傷口變化得很快,烏紅色的牙印周圍已經腫起了一個小圈。
“這張伯怎麼搞的呀?怎麼連自己的蛇也不看好,如若真的發生什麼意外,他能擔當得起嗎?”邊慧慧心疼地取出溼巾紙在許爍的傷口處試擦起來。
“我沒事,只要有張伯在,沒什麼可擔心的。不過今天可讓我看到某些經常自稱爲恐怖女王傢伙的真面目了,邊慧慧你的眼影是不是當胭脂擦了,效果不錯可夠綠的。”許爍調侃道。
“你……你居然到現在還有心情開玩笑,氣死我了。”邊慧慧嬌嗔地假裝生氣。
許文彬見他們這般模樣,偷笑了一下轉身邁向門外去找張伯了,這時張伯正好從樓梯口上來,手上握著一個泛著草腥味的碩大木盒,一看就知道是草藥箱。
“放心,他沒事的。不過可能要在這兒養個三四天。”張伯似乎成竹在胸。
三下五除二,沒過一會,許爍的腿上就裹上了濃濃草藥味的繃帶,一圈圈的如同木乃伊一般,因爲傷的位置正好在膝蓋附近,所以他經過這麼一處理連彎屈都變得困難。
“不會吧,這不是真要把我憋成木乃伊吧?還讓不讓我動呀?”許爍嘟囔著。
“也就三四天的時間,忍一下吧。大不了我陪著你,不過我先聲明我只會講恐怖故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類似於殭屍還魂、血面咒語、鬼胎之類的我講得還比較溜。”邊慧慧爲了緩減許爍的心理壓力玩笑道。
“小許,實在抱歉早上下山的時候太匆忙了,才惹出這場禍端,真是對不住呀。本來是希望你們玩得開心的,誰曾想……竟出了這檔子事。”張伯面有愧色地說。
“張伯,您別這麼說。我只是和這小妮子開玩笑的,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麼,何況你也不是有意的。”許爍安慰道。
許爍剛說完,肚子就跟著咕魯魯地叫了起來,邊慧慧和許文彬也不覺摸摸自己的肚子。
張伯見狀,訕笑道:“對了,我得快去做飯了,你們稍等片刻,馬上開飯。”
(三)
待張伯下樓後,許文彬開始打量起房間的佈置來,單人牀、牀頭櫃、一把轉椅和一盞立式檯燈是這屋裡的全部家當,許文彬總覺得這屋子給人一種很強的壓迫感,擡頭細看才發現房間的吊頂極低,房身大概只有普通房間的六分之五,那吊頂的材料也和普通的吊頂材料不同,居然運用了昂貴的實心木板。
就在這時,許爍聽到吊頂部傳來細微的沙沙聲,彷彿頭頂掠過幾片樹葉,聲音極小似有似無,聽得人的心裡慌慌的。他轉身退出了房間來到了走廊,一眼就看到張伯在天井忙碌的身影,綠油油的青菜、鮮活的鯉魚、呆頭呆腦的大白鵝……張伯利索地動作著,細瘦的身軀在天井間竄來竄去的像極了一條蛇……
許文彬發現除了天井南側的一排屋子拉上了厚厚的窗簾,掛上了沉重的銅鎖之外,其他的房間似乎都敞開著,只是裡面陰陰的,看不清到底是什麼樣的格局。就在這時,許文彬發現張伯作了個極詭異的動作,他伸手拍了三聲,一聲緩兩聲急。“咚……咚咚……”那些敞著的門竟不約而同的合上了,張伯則若無其事地轉身將洗好的菜拿回到了東側的廚房裡。
裡面是什麼?聽到掌聲就自動關門,難道是經過訓練的毒蛇?
許文彬的心裡一顫,涌上一股強烈的不祥感,他折回到屋裡看到許爍正在看書,邊慧慧則低著頭在打手機遊戲,倆人看到許文彬進來不約而同地問:“飯可OK?我們快餓暈了。”
“許爍,我覺得這裡有些怪。要不我們回去吧,蛇毒也不算什麼大傷,回家也是可以治療的。”許文彬心事忡忡地說。
“怎麼我說你是紙做的,你真是紙做的呀?嚇成這樣。別說別處治我不放心,就是放心我也不去,我這傷是他的蛇咬的
,他有義務負責到底。”許爍不以爲然地撇撇嘴。
“是呀,要走也要等蛇毒治好了再走。我看那張伯也挺熱情好客的,你也別把人都想歪了。”邊慧慧在旁邊幫腔。
許文彬無奈地對著他倆苦笑了一下道:“那好吧,看來本人只有繼續作陪了,畢竟這裡除了我也就只剩傷殘婦儒了。”
半個多小時後,門外探進來半張臉——是張伯。只見他小心地端了一個托盤,裡面滿滿地剩著四五樣精緻的小菜,他向衆人點點頭後笑著跨進門來:“各位,可以下樓吃飯了。這份是特別爲小許準備的。”
醋溜尖肝、宮爆雞丁、香辣兔肉、嫩筍菜心和白切鵝肉的香味一股股地繞進在坐三位的鼻子裡,邊慧慧兩眼發直地問:“張伯,廚房在哪我要先行去開動了。”
“樓下東邊敞著的那間,都給你們備好了。你們快去吃吧,不用等我,我還有事要忙。”張伯客氣地說完後自顧自地下樓去了。
邊慧慧幾乎是衝下樓的,許文彬跟在後面走得有點有氣無力,他回想著剛纔張伯拍手的樣子不禁倒了幾分胃口,到了樓下的時候,許文彬並沒有直接去廚房,而是折到了剛纔自動神速關門的房間跟前,他貓著腰透過窗口使勁地朝裡瞄——黑洞洞的房間裡裝的竟然全是棺木,一樽樽油亮漆黑的棺木半開半合地盤居在地上,森然突兀寒光四射。
許文彬一驚倒退了幾步,不覺撞在了一個人的身上,回頭一看竟是張伯。
張伯笑著扶住了他:“小夥子是叫許文彬吧?許爍一直說自己帶來的同事許文彬是個膽色過人的人,這屋裡的東西沒把你嚇倒吧?”
許文彬訕笑了一下道:“棺材倒是算不了什麼,可這滿滿幾屋子的棺材您應該不單是爲自己準備的吧?”
“呵呵,它們是用來裝蛇的!”張伯笑得很陰森。
“什麼?你是說你飼養的蛇全是住在這棺材裡的?”
“是的,原來這裡只有我的一口壽材,可是它們都很喜歡,鑽到裡面都不肯出來,還相互撕咬打架爭地盤,結果損傷無數,所以我只得又買了許多口的棺材來供它們居住。”
“原來是這樣,那……”許文彬想問剛纔拍手關門的事情,終是沒有開口。
(四)
天很快暗了下來,山裡的空氣驟然降了許多,涼嗖嗖的竟有幾分刺骨。
許文彬怕許爍半夜行動不便,將牀搬到了他的房間來照顧他,邊慧慧則換到了他們隔壁的那個房間,目的也是爲了方便照顧許爍。
不到十點,許爍就沉沉地睡了過去,許文彬卻怎麼也睡不著,他總是覺得這個地方似乎除了蛇還隱伏著其他什麼比蛇更可怕的東西。
翻來覆去地折騰了好一回後,他輕手輕腳地下了牀,剛到門口居然看到邊慧慧也拿了一個小手電走出門口,似乎也要下樓。
“你……”她意外地收住腳步。
“被你感染,打算改行想寫恐怖小說了。”許文彬壓低聲音說道。
“嘿嘿……那走吧!”邊慧慧小聲迴應。
今天是農曆十五,瑩亮柔和的滿月照在天井裡,灑落一地的燁燁的銀輝,寂靜肅目的四周被月光照得半明不暗地更顯詭異。
許文彬徑直溜到了那排裝著黑棺的房間朝裡張望起來,可望了半天除了沉寂的黑暗便再也沒望出個子醜寅卯來,就在他正欲轉身另覓蹊蹺時,突然從正中的那間屋子裡傳出一聲幽幽的嘆息聲,那聲響如同一個瀕臨窒息的人的喉嚨裡迸出來一般——沉悶而鬱結。
“許文彬,你有聽到什麼聲音嗎?”邊慧慧扭過頭來,慌亂地盯著許文彬。
“好象是中間……的……那個房間裡傳來的。”許文彬伸手指了指那個正中的房間,心突突地跳起來。
倆人壯著膽子輕手輕腳地移向正中的那個房間,沒走幾步路,那個房間的窗口竟兀地折射出三二縷微弱的燭光,看得出是剛剛點亮的蠟燭,燭火還有些搖擺不定。
窗外的兩個人秉住呼吸,兩雙眼睛死死地盯著窗內的那柄蠟燭的光芒,只見燭火緩緩地從黑棺中升了起來,隨之而出的還有一條握著蠟燭的枯瘦折皺的手臂,手臂的下方呼之欲出的居然是一個令人觸目驚心的森白的骷髏,那骷髏咧著豁嘴,將口中的兩排大白牙不停地相互嘶咬著,發出瘮人的“咯咯”聲。
邊慧慧剛想要大叫,許文彬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小聲,邊慧慧只得強壓下心頭的恐怖屈膝蹲在窗下,許文彬則繼續一眨不眨地注意著屋裡骷髏的動靜,不知道里面的骷髏是不是聽到了外面的動靜,竟沒有繼續向棺外行動,而是自行回到棺內熄滅了燭火。
許文彬越想越不對,一個激靈推開門去,當他們的手電射向那口黑棺時,看到的卻是滿滿的一窩各種顏色種類的毒蛇,只見這些毒蛇悠閒地伸吞著蛇信子,木木地呆望著他們倆,絲毫沒有襲擊他們的意思。
“許文彬,快合上棺蓋呀。”跟在後面的邊慧慧搖搖許文彬的手臂說。
“難道是我們眼花了?”許文彬不可思義地環視了一圈四周,發現四壁空空並尋不到可以容人的地方。
邊慧慧見他還在發呆,便自己動手推了一下棺蓋,就是棺蓋合上的瞬間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他們發現自己的身子正在快速地往下陷,大概十來秒鐘後他們陷入到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寂當中,許文彬聽到邊慧慧在自己的身邊尖聲大叫,因爲她發現自己的裙子裡似乎有什麼鑽了進去,軟軟的涼涼的,還有一些正往她的身上游去……
漸漸地,邊慧慧的聲音越來越弱……越來越弱……直至消失不見……
許文彬也慌了,他的皮膚也開始感覺到了一些涼嗖嗖的溼滑感,當他伸手去摸索邊慧慧的時候,卻摸到了兩條粗壯的條壯物,那條壯物正在慢慢地纏緊他的手臂,他覺得自己的手越來越不聽自己的使喚了……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五)
不知道過了多久,許文彬突感自己的頭部有些刺痛,睜開眼一看四周已經燃起了一些燭火,明明滅滅中他看到邊慧慧正在撕扯他的頭髮,一下一下地溫吞吞地如同在撕扯綿麻線頭一般,他一把掙脫開來問她爲什麼要這樣。
邊慧慧並不理會他,轉而撕扯起自己的頭髮來了,一團團一簇簇烏黑的頭髮被她撕扯下來丟到地上,許文彬這才發現原來滿地的蛇竟不見了,而邊慧慧很明顯已經被嚇瘋了。
許文彬靠著牆壁撐起了身子,他環顧了一遍四周發現這是一個用巖石砌成的地下室,位置應該就在那排放黑棺的正中房間的下方,又摸了摸牆壁上的巖石,根據巖石間天衣無縫的粘合他確定這裡的隔音效果應該可以和播音大廳有得一比,不經意地低頭一眼,他看到混亂的的塵土顯現出許多波紋狀的痕跡,這也恰好說明剛纔他和邊慧慧經歷的並非夢境。
死亡,許文彬第一次有了一種強烈的死亡感,他覺得自己現在墜入了一個瀕臨死亡的深窟。張伯那張充斥著淡淡淺笑又詭秘無比的臉一遍遍地在他的眼前扭曲、變形、直至血肉橫飛,可是他實想不通這樣一個普通的養蛇人,他的身後到底隱匿著怎樣的陰謀呢?
“咚咚……咚咚……”許文彬聽到自己的頭頂竟出現了些許的腳步聲,細看才發現頭頂上的巖石竟是用描畫了巖石的紙板糊上去的,那腳步聲時緩時疾,似乎是有人在找尋什麼東西。
是張伯?許文彬一怵,屏息傾聽上面的動靜。
腳步聲徘徊了一陣子,突然在屋裡消失了……
緊接著,門外又踱進來一個人,這個人徑直走到左上方的位置踢了一腳牆上的某個位置,左上方突然開了個口子,只容一下人環繩而下的口子,張伯緩緩地從上方降下來,站到了許文彬的面前。
“張伯,你到底是誰?爲什麼要謀害我們?”許文彬一把扯住瘦弱的張伯,將他抵到了牆上。
“哼……你們最好少動些力氣,要知道你們吃的食物裡我不但加入了蒙汗藥還添了不少的碎骨散,你們現在越是用力,身上的骨頭就會越快碎裂,假如你們想下山報警,很可能還沒有下山之前就活活痛死在半道了,老實告訴你們,我不但是專業的養蛇人,三十多年前我還是一名出色的骨科中醫,真要弄死個把人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你說……爲什麼……要找上我們……”許文彬的胳膊開始發酸,手肘部一陣陣地放射性疼痛馬上蔓延了過來。
張伯輕輕一把將許文彬推開,指著他的腦袋說:“我找上的是你,不是你們。至於其他人那就只能怪他們天堂有路偏不走,地獄無門卻闖進來。”
“你……”許文彬的胳膊痛得越來越厲害,只得弓著身靠到了牆上。
“三十多年前,就在你所在的這個位置曾經活埋過十二具屍體,他們分別是我的父母兄嫂及妻兒弟妹,就因爲文化大革命那場浩劫,一幫不知天知地厚的年輕人將我那束手捆綁的家人打殘後乘著夜色埋在了這個深坑,那時候我正在鄰縣出診,三天後待我回到那空空的家時只在鄰居的口中得到了我們全家因爲叛變革命而集體逃亡的訊息,在那個風聲喝戾的時代,我只得忍氣吞聲地活著。本來這個謎很可能隨著這坯泥土而長埋於地下,可是黃天有眼,就 在我決定養蛇改造屋舍的時候,我竟暗自發現了這個“歷史”的深坑,依據他們破敗腐朽的衣物碎片我一眼便認出那些竟是我那被指認爲叛變逃亡的家人,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除了養蛇維持生計外,全部的時間都花在了找尋兇手的事情上。”
“兇手?這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
?”
“當然有關係,並且關係密切。這樣吧,你們隨我去看一眼那排上鎖的屋子就知道了。”張伯說著將他們一個個地從地下室中拖了出來。
這時外面的天已經微亮,地面上還殘存著些許露水的痕跡,山風徐徐吹來,涼涼的令許文彬清醒了不少。
張伯麻利地摸出一把舊式銅製的長鎖,顫魏魏地打開了那間掛著厚重窗簾的大門……
(六)
許文彬無心去看瞧那個關閉著所謂真像的詭秘房間,心裡只是記掛著許爍的安危,到底現在許爍是依舊熟睡著還是已經遇害了,或者自己應該大叫一聲試探一下,轉而一想許文彬又頹喪地耷拉下了腦袋,既是一起吃的飯,一定也中了那歹人的蒙汗藥和碎骨散現在動彈不得了,看來也是兇多吉少。
一陣強光刺過來,許文彬用手擋了一下,定睛看時他的眼睛定格在了無比的驚恐中,只見一米左右的木製高臺上齊刷地放著十二把太師椅,太師椅上坐的竟然是皚皚白骨,十二具白骨在白熾燈的照射下放射出攝人心魄的白光,高臺下的情景更是驚人心魄,只見地上跪著五具顏色各異的屍骨,三具呈現灰竭色,有一具是白骨,還有一具沾滿了血污,應該是不久前剛被剔骨刀剔去了皮肉。
“啊……”邊慧慧一聲驚叫,撲倒在了地上發起抖來。
“年輕人,知道他們是誰嗎?”張伯明知故問。
“我只關心跪在地上的人是誰?他們又是怎麼死的?”許文彬冷冷地瞟了他一眼。
“他們並不是兇手,不過他們卻是可以令兇手生不如死的人。”張伯伸手關掉了電燈拉嚴了窗簾。
“嗚……嗚……”神志不清的邊慧慧抱著張伯的腿大哭起來。
“邊慧慧……別怕……我在旁邊陪你。”許文彬摸索過去,將邊慧慧一把扶了起來,一股刺痛直擊心臟,許文彬現在才知道痛徹心扉這個字眼的真正含義。
“你們不用怕,現在是電影時間。”張伯在黑暗中似乎按下了搖控器之類的物件。
這時候,正牆上的一張塑質的薄板突然間浮現出一副清析逼真的畫面,一個個鮮活無比青蔥朝氣的年輕的生命跳躍了出來,可是他們從鮮活無比到成爲一具屍骨,表現在畫面上的過程似乎只是剎那間的事情,他們的死亡方式都很獨特,無一雷同。
“這叫互換式鏡子,說白了就是植入了蕊片的計算機記憶系統,可以存儲無限量的畫面,不斷地重複,最重要的是它的畫面超真實,甚至可以以假亂真,你們在黑棺中看到的骷髏還有蛇,都是它的功勞。老實說有時候連我都分不清哪些是真蛇哪些是假蛇?我還配備了一套自動聲控開關門系統,但凡是能造出恐怖效果的設備我從來都是不惜血本的。”張伯自以爲是地揚了揚眉毛。
“我想知道……自己的死法。”許文彬突然問。
“你是第一個提這種問題的人,作爲獎賞我同意回答你的問題。還記我在貼子上說過的各種人蛇表演嗎?現在還剩一個項目缺演——吻蛇。”
許文彬的身子晃了一下,定定神說:“能不能放了邊慧慧,她已經瘋了。”
“不可能,但凡目睹事件發生的人,一個也活不得,別忘了我的家人一個也沒能逃過你們的父母的魔掌,包括我年幼的兒子……”張伯低下頭去,痛楚萬分地大口喘氣。
許文彬很想再拖延時間,等待奇蹟的發生,可是張伯似乎並不願意等,他緩緩地抽出了身後的笛子……
“等等……”許文彬突然打斷他的動作。
“還有什麼問題……”
“我想知道,那些害過你們全家的年輕人的全部姓名,好歹等我下到了地下,也要清楚地記著這些人,畢竟我的死不單是我父母兩個人的責任,他們也要承擔一定的責任。”許文彬故意氣哼哼地說。
“呵呵,你能這麼想就對了。這七個人的名字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記得的,說給你聽也無妨,他們分別是楊偉達、李國慶、周舒雲、潘雪、張月明……”就在張伯想要說第六個名字的時候,落地窗簾後突然鑽出來一個一跛一拐的身影狠狠一棒子砸在了他的頭上。
張伯應地倒地,可一跛一拐的許爍並沒有停手的意思,氣呼呼地一直將張伯打得斷了氣才停了下來。
(七)
“許爍,你的骨頭……難道不痛嗎?”許文彬望著氣喘吁吁的許爍一臉的詫意。
“不痛呀,怎麼了?”
“那張伯送來的飯……”
“你是說那飯菜呀,做得太難吃了,全是醋味我一口沒吃。”許爍說著扶起了蹲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邊慧慧。
“可是你又是怎麼進到這房間的呀?這房間可是上了銅鎖的?”許文彬走到門邊摸了摸那把碩大的銅鎖。
“剛纔我起來要上廁所,發現你們都沒在房間裡,於是就一跛一拐地四處找你們了,不知道算不算巧合,我居然用本想送邊慧慧的那根女式髮簪打開了那把銅鎖,因爲私闖禁地又發現這個天大的秘密怕張伯報復,所以我只得從窗口跳出重新把門鎖好,就在我想要離開的時候,遠遠地看到你們居然朝這邊走了過來,本來想搞個惡作劇玩玩的,誰知道……”
“原來是這樣,真是沒想到這次避暑之旅會演變成今天這樣的結局。”許文彬長長地嘆了口氣。
“還是快報警吧……”許爍提醒道。
經過警方的驗骨屍檢、勘查、取證……一系列的程序後,許爍和許文彬因爲自衛殺人而獲無罪,經過檢查醫生確定許文彬和邊慧慧身上中的是一種從不同蛇毒中提練的混合毒素,短時間內會致使人體出現無力和疼痛的癥狀,24小時後一切癥狀將自動消失,對人體的影響並不大。
邊慧慧經過治療後被直接送往了精神病醫院。
沒過多久,許文彬和許爍的生活又恢復到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當中……
一個月後的一天深夜,許文彬在睡夢中接到了一個電話。
“喂,是許文彬嗎?我是邊慧慧。”電話那頭的邊慧慧語速有些急。
“邊慧慧,你的病好了嗎?你現在在哪?”許文彬一聽是邊慧慧,頓時清醒了不少。
“許文彬,其實我根本沒瘋。至於爲什麼要裝瘋,正是我要給你打電話的原因,還有我保證自己是在清醒的狀態下陳述下面的事情。”邊慧慧停下來,似乎在設計自己接下來的說詞。
“邊慧慧,你在說什麼呀?”
“半年前的一天,許爍來找我,他說他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我問他發生了什麼事情?他說自己快要死了,有人千方百計地要殺他,後來我才知道了他在一個論壇認識了張伯,因爲投緣張伯告訴了他自己的往事,當時張伯留了一手並沒有告訴許爍自己的真實住址和實際情況,只是以故事的方式演繹了一遍三十年前的往事,並且表明了自己復仇的決心,雖然許爍並不清楚其他受害者的具體情況,不過還是從張伯的言語間聞到了血腥的味道,最可怕的是在他們網上交往了幾個月後,張伯居然告訴了他自己那些仇人的真實姓名,許爍第一次從張伯的口中聽到了自己父母名字的時候,開始他還是有些慶幸自己的父母過早的過世所爲他換來的庇護,不過很快這種庇護變得不堪一擊,張伯得到了進一步的資訊,已經搜到了他們單位裡。見紙包不住火,許爍就藉著你和他同姓,將罪名掛靠在了你的頭上,憑著對自己父母狀況的熟知,許爍自然描繪得分毫不差,取得了張伯的百分百信任。”
“啊……”許文彬的心被糾了起來。
“許爍在張伯面前承諾幫他這個天大的忙,張伯則豪言事成之後將重重酬謝。在我面前他則稱是爲了除掉張伯這個人間禍害讓你免受禍秧,以絕後患,對人對已有益無害。可是,事情的進展卻並不如他所說的那樣,那天黑棺裡的蛇確實是互換鏡的屏幕幻像這個我是知道的,所以我只有急急地將棺蓋合上以免漏餡,目的只爲引出張伯讓他露出真面目。可是後面發生的一切卻不是我預知的範疇了,現在想來許爍做這一切的真正目的應該是乘機借刀殺人讓張伯殺了我們,再後來就是他英勇出擊將張伯擊斃,他這是一箭雙鵰,不三雕。如若不是我裝瘋賣傻,可能早喪生在張伯手下了,不過說到底還是你提的問題救了我們倆,如果你沒有你問那個問題,我們早成了蛇吻下的犧牲品了。”
(八)
許文彬怔住了,他的心掉到了冰窟裡:“爲什麼?許爍爲什麼要殺我們?”
“爲了那條灰白斑的大蟒蛇,那條蛇聽說產自北美洲,是非常珍貴的稀有品種,市場上的售價已經超過了三百萬,原來張伯承諾的重酬就是送他那條大蟒蛇,那條蛇就訓養在我們住過的房間的吊頂上,現在風聲緊,許爍應該還不可能把那條龐然大物轉移掉,而那蛇雖然食量並不是很大,可是一週一兩次的餵食是一定需要的,只要你帶人去那裡潛伏著,許爍一定會上勾的。”
因爲沒有確鑿的證據,全憑一個瘋女的一面之詞警方是斷然不會插手的,爲了不打草驚蛇,許文彬只得花錢請了兩名私家偵探和他一起在蛇居附近潛伏了起來。
半個多月過去了,許爍一直都沒有出現,他徹底失蹤了,連班也沒有再來上。許文彬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妙,帶著那兩名私探一起上了後院二樓的吊頂。
他至今都忘不了那令人作嘔的一幕:那條灰白斑的大蟒蛇張大了血盆大口嘴生生地將許爍的一條腿吞了下肚,因爲毒發太快,許爍來不及逃跑已經斷了氣,而那大蟒蛇則因爲飢餓捨不得放口,就這麼生生地咬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