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年了，煙知道他早已不是以前的煙了。煙之所以能成散仙，是因爲他的善良和真誠。這是五百年前玉帝對他說的，煙是玉帝少數幾個能談心事的神仙?？梢钥闯鲇竦蹖熀芷髦?，煙心裡很明白。

風來了，說玉帝在御花園等煙。煙知道玉帝又是跟他談一百年後成雲的事。玉帝每一百年都要提醒他一次，這是其他神仙不可能得到的待遇。煙今天很恍惚，似乎預感有什麼事情發生。

“成雲與否就在這一百年了，”玉帝拍著煙的肩膀說，“成雲才能載雨，要之落則落，要之留則留，隨心所欲。”玉帝有所暗示。

煙微微一驚，難道玉帝全知道？煙不敢擡頭，他知道玉帝在注視著他的表情。煙九百年來私犯天條，一直瞞著玉帝。過了良久，煙終於嘆了一口氣，說：

“但是，雨已不是以前的雨。”

“你終於說實話了?！庇竦畚⑽⒁恍?。

九百年前……

一望無際的原野，朦朧得閃爍著幾顆星星。

煙對雨說：“我雖眷戀塵世，但我欲得到永生?！?

“風來的時候，我就已經猜到，你的誠意必定會感動上蒼，成雲的機會不是所有的煙都會得到。我真高興，我會看到你的這一天。”雨的歡喜掩飾不住悲傷。這逃不過煙的眼睛。

雨還是凡間的雨，瞬間即落；煙將爲仙界的煙，或能成雲，得以永生。他們的結合只能成爲回憶。煙緊緊擁著雨，輕輕撫摩著她的身體，說：

“傻丫頭，我是煙，你是雨，如果不是樹葉托住你的身體，你早已從我身邊滑走。只有成雲我才能載動你，與你相守永遠。”

雨輕輕擺動著身體，她感到很幸福。即使只是一個承諾。

“你成雲需要一千年，而我是凡間的雨，如何能等你長久？或許明天我就會落下去，永遠消失?！?

煙的身體微微一顫，將雨抱得更緊，似乎是怕風把她吹落。

“我會用我的元神帶你到天庭?！?

“顯然，你過高估計了你的能量?！庇竦郯櫰鹈碱^，“我之所以知道你犯了天條將凡間的雨帶到天庭，就是看到你的元神在一天天消淡。我不懲罰你是因爲我知道你將會是造福生靈的雲。但我必須告訴你，你的元神撐不到你成雲的那一天，如果不放棄，你應該知道後果。”

“我知，”煙說，“元神耗盡，永不爲仙?！?

嫦娥仙子拉開了門簾，如水的月光浸在煙和雨的身上，雨還在沉睡，九百年了，她一直那麼睡著，那麼香，那麼美。煙輕輕說：“是時候了?！?

雨醒了，當然她知道爲什麼會醒。她在急速下降，她又到了凡間。心碎了，散成無數的雨滴，在空中翩翩起舞，雨第一次感覺自己的身體是如此輕盈，自己的舞姿是如此美麗，也是最後一次。

風來到玉帝前。

“不用說了，他終於還是沒有走出自己埋下的藩籬。這次下雨，你不要去了?！?

是夜，出奇得靜，天空中出現了一幅美麗之極的畫面，在朦朧的月光下，無數金珠飄落下來，那是雨，還有煙。雨中有煙，煙中有雨。

從此，天空中總會出現煙雨，沒有風。人們說，可以聽見他們在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