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車熟路的在顧淺止身上點了兩處穴道,隨後開始檢查她身上的傷處,右前臂輕微斷裂,是在某一瞬擋了尖銳物體的緣由,接著往下檢查,直到檢查完全身,沈星月一直提著的心才鬆了鬆,慶幸只有這一處的外傷,手上的血應該也是方纔和顧淺止打鬥之人身上流出的。
輕呼了一口氣後,沈星月轉身搜尋,目光鎖定,拿起一個板凳,輕而易舉的便將板凳上釘著鐵釘?shù)哪景宀鹆讼聛恚尚枰拈L度,隨後拿著剩下的碎木板走到窗戶處扔了下去,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將窗戶鎖了住。
顧昀拿著藥回來,正瞧著沈星月背對門口坐在牀上,不知在做什麼,等他偷偷走過去的時候,沈星月剛完成手上的動作。
此時顧淺止的右臂正被兩片薄木板固定住,木板的外面纏了幾圈細布條,他走時並未來得及查看顧淺止身上還有什麼傷,早就該想到的,今晚行刺之人就算殺不死她,也斷不會放過這個傷了她的大好機會。
被身後突然出現(xiàn)的人嚇了一跳,沈星月不免拍著胸口喘氣,驚魂未定道:“李兄,我覺得你下次走路可以帶點聲音。”
瞅著那略顯拙劣的包紮技術,顧昀豎起拇指違心的誇讚道:“包紮的真精緻。”
沈星月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搖頭假意謙虛道:“應該的,只不過,怕是要麻煩李兄再幫你家公子買一件新的披風了。”說著,指了指用來固定顧淺止手臂木板上的布條,道:“若不是我身上的這件衣服太過於貴重,我就撕我的衣服了。”
顧昀晃了晃手中的藥:“披風自然是好說,可是這藥,我不太會弄,還需要麻煩你幫我一下。”
沈星月從他手中拿過藥,走到桌前隨便挑了一副打開查看,在看到其中兩味藥時抿了抿嘴,拿起其中一味藥放在手中仔細查看著,對他問道:“李兄,這藥是按著我的方子抓的嗎?”
顧昀走上前如實相告:“我把方子給了那大夫,他幫我抓的。”
沈星月並沒有說話,另一隻手繼續(xù)翻著裡面的藥,這個舉動不免引得顧昀突然的緊張與疑狐:“怎麼,可是又什麼不妥?”
沈星月將一些顆粒狀的藥材一一挑出放在桌子上:“這味藥,我給你的藥方裡並沒有寫。”接著,拿起其中的一顆放在了顧昀的手中,神色凝重道:“這味藥,叫五靈脂,若是與方子中的人蔘相配,不但治不好病,而且嚴重的話會死人的。”
顧昀眉頭緊皺的看著他,又仔細的看了眼手中的藥,眸子中的那份不可置信顯示出他對此事一無所知,沈星月想到什麼,看著他問:“城中只有這一家藥鋪嗎?”
顧昀搖頭:“我不知道,但這家藥店是離客棧最近的一個。”隨即想到了什麼,難道是方纔逃走的黑衣人...想到這,拿著五靈脂的手忍不住猛拍桌子,怒不可遏道:“真是好縝密的心思,知道將軍受傷,我必然會去抓藥,竟然安排了這一手,真是小人作風!”
看著桌上被拍成粉末的五靈脂,沈星月走到水盆前洗手,好心提醒道:“李兄,你們的事我不便知道,但此番連環(huán)行動,在我看來,下毒之人不止是要害死你家公子,而且是想在你們回程的路上便達成目的。”
顧昀亦是想到了這層,趁著路途遙遠,將軍中毒的時機殺掉她是再好不過了,畢竟回京州後,再想對將軍下手那可就難了,但,想來想去,也只有那個人能夠心思如此縝密的安排這種事了,那個人,他真的忍心對將軍下此毒手嗎?
不再去想這些,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顧昀轉頭真心道謝:“小沈,這次,真是多謝你了。”
沈星月拿過布子擦手,臉上恢復了平日裡那份輕鬆的笑意:“謝倒是不用,畢竟你家公子救了我一命,一命還一命,而且我還沒有謝謝你們帶我一起回京州呢。”
顧昀勉強的扯出了一個笑意,見他皮笑肉不笑的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麼,沈星月拉過一個凳子在桌前坐下,倒了杯茶潤喉,出聲提醒道:“李兄,要不要我給你個建議啊?”
顧昀回神擡眼看他,沈星月拿著茶杯的手往牀前一送:“你再不去熬藥,你家公子可真的就要命喪黃泉了。”
顧昀一拍手,只顧著胡思亂想了,這等大事竟讓他忘了,著急忙慌的說了句“多謝提醒。”便拿著藥跑了出去。
等藥熬好,顧昀小心翼翼的將藥端來,放在了牀邊的小桌子上,看了眼牀上的顧淺止,摸了摸腦袋,對沈星月爲難道:“這藥,我不太會喂啊,而且公子還昏睡著。”將軍可是女兒身,他實在是不好碰觸啊,若是讓將軍知道了別說給他漲俸祿了,說不定還會把他的手砍下來。
沈星月打了個哈欠從桌前起身,坐到牀邊,熟練的將顧淺止扶起來靠到了自己的胸前,一隻手環(huán)在了她的肩頭,另一隻手朝顧昀伸手道:“藥。”
顧昀立即將桌上的藥小心謹慎的遞給他,接過藥,沈星月使顧淺止的頭微仰,然後將嘴微微捏開,緩緩將藥送入了顧淺止的口中。
見著他有條不紊的動作,顧昀恍惚道:“沒想到你竟然是個大夫。”
沈星月眉眼帶笑,道:“怎麼,不像嗎?”
顧昀手指放在下巴上摩擦端詳?shù)溃骸澳屈N一看還挺像的。”
沈星月將空了的藥碗遞給他,嘴角扯笑對他承認道:“不過,我也是方纔也才發(fā)現(xiàn),你家公子竟是個女兒身。”
聞言,顧昀一愣,手中的碗都沒來得及放下,眉尾一挑,指著沈星月不放心的低聲問道:“你,你不會對我家公子動手動腳了吧?”
沈星月白了他一眼,批評道:“你也太小瞧我們行醫(yī)之人的定力了吧,雖說你家公子長的是挺標誌,但若我想做些什麼,肯定也是光明正大的行事,對於偷偷摸摸的那種行爲…”沈星月頓了頓,看著顧昀嘴角輕扯:“本大夫不屑一顧。”
顧淺止醒來時,昏昏沉沉之中入眼的是上方雕著花的原木牀頂,轉頭一看,一個人正趴在房中央的桌子上。
淡紫色衣袍,是…沈星月?她記得昏倒之前,那刺客跳窗而逃,她還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將銀針射入了刺客的左肩。
動了動身體想起身,沒想到這一動彈,卻牽扯到了什麼地方,右臂處一陣鑽心的痛傳來,“嘶—”的一聲,顧淺止垂眸,只見右臂此時被人用木板固定住,或許那人還怕她擡手臂累著,特意用了一根帶子將那條右臂與她的脖頸環(huán)繞在了一起。
對,這是她在抵擋時刺客用匕首外鞘捅她的傑作。
嘗試著單手撐起身靠到牀頭,此時顧昀正好端著藥碗進來,見此立刻端緊了手中的碗,加快了步伐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
將藥碗放在牀邊的小桌子上,看了眼身後還在睡的沈星月,小聲道:“公子,你醒了。”
“嗯。”顧淺止淡淡應了一聲。
“既然醒了,那就先把藥喝了吧。”說完,顧昀拿起藥碗遞給她。
接過碗,看著黑乎乎的湯汁,顧淺止一憋氣,將藥灌了下去,拿過顧昀遞過的方巾,擦了擦嘴,沉聲問:“昨日那刺客逃走後,發(fā)生了什麼嗎?”
顧昀將碗收回,道:“說到這個,公子,你可要多謝謝小沈了。”
顧淺止有些疑惑的看著他,等著他繼續(xù)說下去。
“那刺客走後,是小沈替你診的脈,不但診出了你體內中的毒,還配了個藥方讓我去拿藥,最後,沒想到那刺客搞詐,故意讓那藥店老闆將藥方中混入了兩味同時吃了會死人的藥,還讓小沈給發(fā)現(xiàn)了,這才讓將軍你免於一難啊。”
聽完顧昀繪聲繪色的講完,顧淺止不禁側首看了眼趴在桌上睡的正香的沈星月,面色如常回道:“他竟還有這分本事?”
“不服不行,小沈還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顧昀點頭煞有其事道。
“只不過…”顧昀說到一半,謹慎的回頭看了眼身後的人,確認那人還在睡後才繼續(xù)說了下去,“公子在和那人交手後,可能斷定出那人是什麼來頭?”
顧淺止回憶著昨晚的經(jīng)歷,道:“出手利索,沒有什麼花樣,不像是江湖中人的手法。”仔細回想,那用匕首的手法,有些不確定道:“昨日那刺客用的是匕首,京州楚家善近戰(zhàn),慣用些近戰(zhàn)的兵器,而且…”
“而且楚家屬七皇子一派,甚是有理由出手。”顧昀接過她的話道。
顧淺止垂眸,看著受傷的右臂沉默不言,對他的說法不置可否。
自她十四歲上戰(zhàn)場時就一直跟隨著她,顧淺止此番不做聲的模樣,顧昀自然明白她心裡在想什麼,輕嘆一聲,雖然知道事實的真相就是那般,還是不忍心讓將軍的失落,內心十分不情願,但還是好言安慰道:“不過,也並非就是七皇子的安排,或許這其中有別的誤會也說不一定呢。”
“沒有什麼誤會。”顧淺止打斷他,眼神瞬時恢復了先前的堅定,言語冷漠道,“我自然是明白他那麼做的原由,因爲,如果是我,我也會那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