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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回 李君一三破連環(huán)陣 孫悟空僭號猴子山

詩曰:

湛湛青天不可欺,未曾舉意已先知。

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

好道永清玉山郎,豈知僞善在經(jīng)常。

縱潛猿寨茍殘喘,瑕玊山上一命亡。

話說當時祝永清突然一計暗箭對準薛廣基射去,薛廣基翻身倒地,生死未知。祝永清大喜,甕聲大笑。錢湘、俞煐二人也是大喜,山上官兵也是趁勢前竄,程瑩兒哭哭啼啼,何談抵禦。卻不想祝永清驀地裡一聲狂叫,原是一支袖箭早已沒入腹中,穿腸爛肚。祝永清仰後而倒,氣絕身亡。可笑這玉山郎,今番身死這瑕玊山上。念其生時風流儒雅,死狀卻是這般糜爛。兩邊兒郎士卒盡是震驚。程瑩兒淚痕滿臉,上前去看,薛廣基早已緩緩起身,吐出一口血箭,手握那把潑風刀,兩眼噴火,披頭散髮,脣角處止不住的流血,狀若瘋魔。全然不顧衆(zhòng)目,緩步拖刀直朝官兵堆裡走去。一衆(zhòng)官兵見得薛廣基中了祝永清那一計暗箭卻是不死,又是如此怖倀之狀,何談不怕,皆是零星開始潰逃下山,跌跌撞撞。錢湘、俞煐根本制止不住,好在衆(zhòng)小嘍囉尚還未得反應(yīng),猛然聽得薛廣基大吼道:“衆(zhòng)位兄弟,且隨我殺!”衆(zhòng)小嘍囉聽此號令,頓覺醍醐明目,喊殺衝來,只把山上官兵趕殺消亡,半數(shù)乞降,唯有小半官兵隨著錢湘、俞煐逃回大名府中。更嘆這玉面朱脣的祝永清,死時休說沒了那張俊美面龐,便是連具完整屍身都在這亂軍之中盡數(shù)踩成肉泥。如此瑕玊山也被梁山泊盡數(shù)奪下。

看官,莫不是這薛廣基真是死者蘇生?豈會!原來李君一那錦囊書上所寫,早是算破陳希真瑕玊山上佈防。只是瑕玊山林木茂密,綿延數(shù)裡。若以火攻之法破之,必會殃及城中百姓。若是繞道他處,則西隴林、瑕玊山必當有所伏擊。如此便當行將計就計之法。若論勇武,則祝永清、薛廣基二人當是不分伯仲。卻難得此速勝,唯有仿宋武帝之風,舉兵破釜沉舟,方可得手。祝永清素來愛行虛僞之事。若是遭敗,誓不甘心,必會有所偷襲。薛廣基自幼得其父祖箭道之傳。論其明法暗道,皆是謹記於心,此種勇武,此種機變,此種計策,此種心性,都唯有薛廣基一人可行。那一箭直是險極,若非薛廣基眼明,猛地以齒銜住箭鏃,這一箭必當致其於死地。雖是如此,薛廣基舌尖還是爲箭鋒所傷,萬幸非是毒箭。程瑩兒見薛廣基已是無事,便也不再哭啼,先把薛廣基帶下療傷。一面報與李君一。

閒話少說,且回正傳。且說錢湘、俞煐、聞達幾人相繼敗逃大名府。眼見瑕玊山、葭山域二處皆是失守。陳希真、陳大巨幾人皆是大驚。陳麗卿忙道:“我那玉郎在何處?”錢湘道:“已是殉國了?!标慃惽浯罂薏恢?,心火中燒,抓起槍來便是要斬此二人。俞煐忙道:“陳將軍且慢,兵潰之時我等二人已是讓祝將軍撤走,誰料其執(zhí)意——!”陳麗卿喝道:“放屁。饒你們二人的狗命,且還得我玉郎命來?”二人大聲求饒,陳麗卿那裡肯聽,只叫軍士拖出二人斬首。陳希真道:“卿兒且慢。”陳麗卿道:“爹爹,此二人害死玉郎,且不該死?”陳希真道:“玉郎身死,爲父心中也是萬分悲痛。然臨陣斬將乃兵家之大忌。且先將此二人罪過記下,讓其戴罪立功,待到斬獲賊首,再且算計其之罪爲好。”衆(zhòng)人皆說:“魏王所言極是。”陳麗卿見此,便把槍頭對準身後太師椅一砸,那太師椅直化爲一灘齏粉,陳麗卿兀自難以平憤,一人氣鼓鼓的下去了。

陳希真顧不得陳麗卿、先道:“眼下我二路屏障雖是被李君一所破,然賊寇此刻立勢未穩(wěn),我等快馬去襲,必可破之?!北阒勥_領(lǐng)錢湘、俞煐二人帶五千人馬速奔瑕玊山。聞達三人領(lǐng)令,剛出城外十里,就見得這大名府外的官道上早有一彪鐵騎兵馬驅(qū)雷掣電般衝殺而來。聞達三人急忙押住了陣腳,那彪人馬早已衝到面前,當中突出一位好漢,手提鐵槍,聲如巨雷,敏捷若鷹,飛馳橫行,躍馬橫槍,早是帶著一彪小嘍囉把住路中,凌凌威風,正是這白平鷹李全,李全大喝道:“爾等可識得白平鷹李全否!”錢湘、俞煐也不回言,各挺手中刀劍直奔李全。李全全然不懼,迎住二人廝殺,難得取勝。聞達見了,又念起聞盛之死,當是怒火中燒,不暇思索,揮刀直搶入李全懷中來。李全無所畏懼,迎戰(zhàn)三人。李全一人一馬,全然不懼,當下四人四馬鬥到三十餘合,不落下風。聞達暗想:“這廝槍法甚強,我當用擒單廷珪之計來擒他?!北阌拄Y了六七合,李全大發(fā)神威,猛地一槍刺傷錢湘肩頭,錢湘一個跟頭栽下馬去。俞煐急忙去救,聞達見狀便勒轉(zhuǎn)馬頭,向外便走。李全果是隨即趕來,緊追不捨。聞達見得好了,便猛然回頭喝道:“你這廝不下馬受縛,更待——!”話音未完,聞達早已栽下馬去,原是一把飛槍早已搠殺那戰(zhàn)馬。就見遠方煙塵滾滾,是一彪梁山大軍殺奔而來,當中突出一員好漢,手握雙槍,背束四把飛槍,提聲大喝道:“哥哥休怕,俺彭帥來助你了!”李全大喜,正要持槍搠殺聞達之際,忽來一人闖入,攔住李全廝殺,正是俞煐。另一邊錢湘也領(lǐng)那彪官兵迎著彭帥廝殺,救下聞達。俞煐武藝那能敵過李全,不消數(shù)合便是敗走。那邊彭帥早是殺敗錢湘,二人合兵一處,一齊衝殺。聞達三人只得敗走,一路逃回大名府內(nèi)。李全、彭帥追至大名府外,見事已成,便將營寨直扎大名府城外。

卻說聞達三人敗歸回來,是把陳大巨嚇得張目結(jié)舌,陳希真恨得咬牙切齒,只是尋不出個計策來,聽起外面更鼓,已是三更五點,卻見陳鳴冤進來對陳大巨道:“爹爹,付那猴子山銀錢的時候到了。”陳大巨擺手道:“那些錢糧我早是備好,只是先前那差官崔旭因已在昨日病死,現(xiàn)在卻還找不出個合適人來?!痹瓉磉@長猿嶺雖與大名府有所接壤,卻是毫不接觸。大名府外唯有一處羣山,密林溝壑,亂峰錯石,大泊湖深,實是一處極險之地。因山中滿是猿猴猢猻。因是喚作猴子山,何緣之故淪爲一方禍害?且聽我細細到來。

說起這猴子山本是座無名之山,及至道君皇帝政和改元前夕,仍是人煙稀疏,至得政和二年,此地終有一處山莊建成。此莊主人名喚孫子路,本是渭州人氏,本是個守禦池的軍漢,習得一身好武藝,不想會糾集一衆(zhòng)潑皮無賴佔山爲王,打家劫舍。後小種經(jīng)略相公遣其提轄魯達帶大兵去剿,孫子路眼見形勢要危,便使個巧話,哄那一班手下死命據(jù)守寨子,自家卻捲上那寨中金銀細軟,一路逃來這大名府避難。不想來此之時孫子路見城內(nèi)已有自家通緝文書,便又賊心死灰復(fù)燃,使點金銀細軟,虛錢實契,竟盤下了這城外整座無名山頭,又納了這附近十里八鄉(xiāng)的小戶百姓,容成一家,自號孫家莊。這孫子路自建好孫家莊,便已是萌芽之始,而無扼制之心,不惜重資招募四海流民,休說男女老少,盡數(shù)擄來,不過一年時日,一座山頭便已人口衆(zhòng)多。不日又是聘得遠近四位有名的教頭,一個喚作辛河、一個喚作吳凝、一個喚作李旭、一個喚作朱天蓬。武藝都是十分了得,此四人教受莊中人口槍棒武藝,孫子路自家不時也是親身前來指撥,又教莊中工匠砍竹爲標,削木爲刀,自治旗幡,打哨子,一進一退,四周山道、水路紛紛打通布寨。一面又遣人到大名府內(nèi),上下賄賂,得請準來一大堆兵刃槍炮旗號等物。眼瞅這孫家莊勢力日強,孫子路又親下聘書,備上厚禮,著人去請四海八荒各路英雄彙集於莊中,不荀多日,莊中便是又添得四大戰(zhàn)將:

武貴、沙童、伍逍遙、李道耳

不想大事未成,孫子路便是染患惡病,嗚呼哀哉。孫子路死後,其子名聖,表字悟空,繼承其志,大展宏圖,這孫聖身手矯健,武藝高強。卻又因?qū)O子路死時,孫聖尚且年少,未經(jīng)得大事。孫子路便託孤其兩位宗親好友,一個喚作孫滅天、一個喚作孫託天。此二人都是孫子路宗親好友,素來重情重義,爲人也是多有智謀。此三人精誠合作,齊心協(xié)力,把個小小孫家莊,直接做成大名府外最強山頭。如此規(guī)模,怎會不著人所知,故而孫家莊初建之時,便會每月暗使銀兩賄賂大名府內(nèi)官弁,以求平穩(wěn)。直至這陳大巨升遷大名府,時孫聖已可獨立主事,兩位老叔見狀便只爲其智囊,又經(jīng)一年有餘,孫聖見這陳大巨庸弱無能,便屢屢?guī)П律角迷p,禍害鄉(xiāng)里。陳大巨爲人貪污受賄卻是利索,論及此種大事,卻是束手無策。爲求自家烏紗帽,只得委曲求全,大改先前之規(guī)。每月納以孫家莊錢糧以求得孫聖不會興兵作亂,陳大巨雖如此以得一時之安寧,然偌大一孫家莊,豈可緊靠杯水車薪便可得以溫飽。孫聖屢屢?guī)П绰哟迓?,打破其他州郡,掠其人口,搶其錢糧。終至朝廷震怒,派兵征剿,好在當下朝堂一片烏煙瘴氣,所託征剿之將甄喜晨、柏雨玉盡是紙上談兵之流,皆遭大敗。加之陳大巨上下行賄之舉,大小官員同僚皆怕降罪,便也紛紛效仿,賄以猴子山無數(shù)金帛錢糧。如此反反覆覆,孫家莊登時錢糧充裕,兵強馬壯,震懾四方州郡。四方豪傑,慕名投奔,盡數(shù)歸附。莊中小民,情願心甘,盡數(shù)臣服。不數(shù)日,莊內(nèi)又來三員絕世高手相繼歸附,此三人皆爲孫聖舊友,武藝超羣。並稱猴山四王,是那四個王?

靈石猴王孫悟空??赤尻猴王孫支祁? 通臂猴王孫巨猿? 六耳猴王孫慈

莊內(nèi)宗室之中也出了八個子弟,個個身手不凡,虎虎生威,爲其宗室八虎,是那八虎?

孫箐、孫嶠、孫熾、孫寒、孫麒、孫鄂、孫覃、孫湛

莊中兩大智囊足智多謀,運籌帷幄。除此之外,孫聖又於莊中百姓挑出一靈婆之女,此女名喚孟如幻,生得嫵媚嬌豔,國色天香。孫聖猶爲寵愛之,這孟如幻深得她母親的道,莊中百姓無論何病,只教病人叩頭思過,因以符水飲之,得病或日淺而愈者,則雲(yún)此人信道;其或不愈,則爲不信道,飲此符水者,無一不是病癒,因此莊中人皆信服。後過十月,此女便爲孫聖誕下一子,名喚孫雲(yún)。孫雲(yún)生時暗放異光,莊中人皆以爲奇。孫託天言此爲天選之子。孫聖大喜過望,爲之大赦莊中賦稅一月,廣施恩義。又著工匠大改猴山,廣築宮房。夜夜笙歌,肌容亂眼。如此欣欣向榮之景,衆(zhòng)人每日見了無不是喜不自寐,孫滅天又道:“附近州縣已爲我等所震懾,實乃大王宏福所致?!睂O聖道:“二叔過贊,此皆乃衆(zhòng)位叔伯助我所致?!睂O託天道:“莊主莫要自謙,眼下我猴山東側(cè)傳報暗現(xiàn)黃龍,猴山西側(cè)傳報暗涌金凰,山腳百姓有言說麒麟出世,山澗民夫說撞聞白虎,枯樹之下泌出甘露,亂石之列噴勃醴泉,此等數(shù)數(shù)奇珍異獸之景,無一不道我莊主實爲當世之真主也!”孫聖笑道:“三叔莫要說笑,孫家不過布衣出身,偶幸在此山打通根基,得此規(guī)模,安享一世榮華便好,那堪言登臨九五,況自古豈有白手受命而爲帝者乎?”孫託天正色固言,朗朗道:“不然。莊主不知,自古天下帝王,誰人不多起於匹夫之身?虞舜生於瞽叟之家,仍可位列五帝之列。曹阿瞞閹宦之後,亦當位至武帝,劉玄德織蓆販履,也做蜀漢國君,孫仲謀瓜農(nóng)之輩,不也登臨大殿?此等卑賤之人尚且可登臨九五,莊主又有何所不可爲?況我猴山富甲一方,兵足將廣,震懾州官,上可通天,下可安民,豈不勝當世之朝。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孫聖怦然心動,嘴上卻只是一味叫道:“不可爲,不可爲?!庇忠娔敲先缁么蜥岱綄m房之中緩步走出,口唸俚語,手握搖鈴,自顧自的道:“蒼天已死,孫家當立,歲在甲午,天下大吉?!泵腿灰蛔∧_,孟如幻納頭便是拜道:“陛下萬歲,萬萬歲!”孫滅天、孫託天等人亦下拜道:“陛下萬歲,萬萬歲!”孫聖見了,仰天大笑,便就這宮殿之中,加封冠冕,分封百官,安設(shè)三省,下治六部,歸納後宮,改元稱帝,自號齊天皇帝,大統(tǒng)猴山。此便爲這猴山由來。看官,此事恢弘龐大,豈止這書中三言兩語可說盡,言之不甚詳細,此不爲之遺憾,且待日後續(xù)義詳本再見分曉。

言歸正傳,當下陳大巨說了如此這般,如此這般,陳希真聽了沉思片刻,仰天大笑道:“此事甚好!今番我有計策勝這李君一了!”衆(zhòng)人皆問何也,陳希真道:“天機不可泄露,只要衆(zhòng)位將士齊心協(xié)力,守好城府。待三日後道子歸來,便是這李君一身死族滅之際!”衆(zhòng)人聽了皆是大喜,各自重振旗鼓,鞭笞士卒,登城守備,陳希真見狀。便以青絹包臉,身穿一件大袖青衫,下垂雙手,僅帶兩名隨從,趁夜緩步出城,大名府後方乃一大湖,可直通猴子山,陳希真叫一個隨從把著火把,一個隨從搖船。往這猴山而去。不想這一下有道是:僭越弒君,可謂蛇鼠一窩。猴山羣梟,分戰(zhàn)梁山好漢。畢竟這陳希真去猴子山結(jié)果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此一回內(nèi),折了一員雷將:

祝永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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