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老突破龍虎,可喜可賀,這是陳某備的薄禮!”
陽光穿過山澗的薄霧,曦光道道,照在下面的澗谷裡。
陰山聖樹沐浴在斜斜的日光裡,樹幹泛著柔和的冷白,葉瓣卻被曬得透亮,像是有無數(shù)面小鏡子反射著碎金般的光。微風(fēng)吹過,樹葉叮裡噹啷,整樹銀光猶如星河搖曳。
樹下,聖樹的老根破土而出,變成了一張樹桌,三張凳子,陳淵,北海龍女,豢龍氏董復(fù)圍著而坐。
陳淵從袖子裡拿出一個(gè)白玉色的盒子,兩尺大小,落在桌子上,作爲(wèi)董老突破龍虎的賀禮。
“瞧瞧,這多不好意思。”董老頭喜孜孜的,雙手摸到盒子上,低下頭,兩手將盒子打開一條縫,裡面立馬現(xiàn)出一陣寶光,將董老頭的眼睛都刺的瞇起來了。
隨後“啪”的一下趕緊合上,眼睛笑瞇瞇的都要成一條縫了,朝著陳淵直豎大拇指,
“陳小子,還得是你啊!”
“來來來,如此良辰美景,當(dāng)浮三大白!”
“老夫今日高興,拿出壓箱底的功夫招待你們倆,你們倆可有福了。”
說著,只見董老頭袖子朝著桌子上一甩,桌子上陳列出各種酒器,五花八門,絢爛奇物。
隨後其另一隻手又一拂袖,朝著旁邊清澈見石的溪澗一招。
溪澗中水流嘩啦,每一道波紋裡都浮出細(xì)小的游魚,鱗片閃著虹光,隨後水泉吸起,化作水流,飛入桌上三色樽中。
接著,只見董老頭口唸口訣,又朝著桌上的一個(gè)瓿一點(diǎn),那瓿的瓶口飛起,一陣霞光噴出,隨後便見有浮光掠影飛出,兩個(gè)穿著仙羽霞衣的仙女飄飛欲仙,宛若敦煌天女,圍繞著聖樹枝椏飛舞,隨後飛向四周的春野,她們將野莓串成環(huán),山澗的百花間飛起靈光,一一飛起,朝著樹下那青樽中匯聚而去。
隨著這個(gè)過程,那桌上青樽中三色光芒越來越濃郁,一股好聞的芬芳開始瀰漫。
半盞茶後,那天女掠影衣帶飄飄從山谷中迴旋,帶著靈光,化作煙霞全部沒入青樽,青樽中瞬間冒出大量白霧,氤氳滾滾。
陳淵見此一幕,目光帶著奇異,怡然自得,一隻手拍著膝蓋,鼻子微動,竟聞到了一股清冽撲鼻的酒香,就像花香鑽入鼻子,香味嫋嫋。
卻見這時(shí),董老頭又從腰間拿出他那寶貝葫蘆。
“啵”
他將葫蘆口扭開,往三色樽裡一倒。
一滴猶如巖漿般的水滴滴入滾滾白霧中,剎那間,那噴涌而外的白霧猶如迴風(fēng)返火,被青樽鯨吞雲(yún)吸了進(jìn)去,倒縮而回。
緊隨著,一股濃烈的酒香從樽中噴薄而出,猶如火焰一般熾烈。
做完這一切,董老頭滿臉迷醉地深吸一口,隨後一雙眼睛張開,目光落在陳淵身上,
“陳小子,今日便讓你開開眼。”
“嚐嚐我這以天地?zé)o根水,仙女百花釀,龍血酒調(diào)配的酒,喝一口,好喝到打十個(gè)巴掌都不鬆口的那種。”
老頭子一邊用奇怪的形容詞誇張著自己的手藝,一邊擡手點(diǎn)在青樽上。
從中飛出三道赤紅色的酒液,就像火雲(yún)一般流動,落在水晶杯裡煞是好看,一股濃烈馥郁的酒香縈繞開來。
不過這還真不是董老頭誇張,當(dāng)這酒香揮發(fā)而出時(shí),山澗中很快有了簌簌異動。
一頭快兩丈來高的大黑熊從不遠(yuǎn)處的山澗游到這下游,來到樹下這平坦的山谷,皮毛上掛著水珠,衝著石桌張望,嗅著鼻子,走一步停一步,隨後似通人性地從溪澗裡抓了兩條大魚,叼在嘴上,往這邊走:
還有一隻飛天松鼠一竄一竄,竄到銀樹上,蓬鬆的尾巴掃過銀樹葉,帶起一陣細(xì)碎的光雨,黑溜溜的眼珠子盯著下面的場景,松鼠搓手。
還有不遠(yuǎn)處的山林,有身上冒著霞光的梅花鹿從山林裡竄來出來還纏著幾枝剛開的野花。鹿角上,一隻青色如玉的小鳥站在其上,緊隨著青鳥展開翅尖上,撲棱棱飛起,飛向那聖樹。
轉(zhuǎn)眼間,一羣飛禽走獸,被這令人垂涎三尺的酒香吸引了過來。
其中,巧的是,還有陳淵的契妖也被吸引來了!
“今日確實(shí)開眼,這酒香,連山間鳥獸都吸引過來了,連陳某的契妖都忍耐不住。”
“我便不客氣了!”
陳淵舉起杯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這酒液乍一入喉,便化作絲絲縷縷的涼氣順著喉嚨蜿蜒而下,喉間似有溫潤玉線拂過,初時(shí)只覺甘冽如泉,轉(zhuǎn)瞬便騰起烈焰般的火熱,順著血脈四肢百骸漫開,不自覺地似周身熔爐全開,熱血沸騰,但又溫和得如同春溪漫過青石,不灼不烈,熨帖得每一寸筋骨好似要舒展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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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暖意未散,又有清冽之意自天靈蓋緩緩淌下,一熱一涼交織著,竟在體內(nèi)勾勒出玄妙的軌跡,只消片刻,便覺神清氣爽,連泥丸雲(yún)海都清明瞭不少。
尤其是那蘊(yùn)養(yǎng)在黃庭中,剛煉成的真龍寶甲,汲取了幾縷酒液中的血?dú)猓鉂砷W爍了幾下,變的明亮了一絲。
“嘖”,陳淵嘖了一聲。
“怎麼樣?”董老頭眼睛巴巴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評價(jià)。
陳淵一笑,眼睛往上一翹,“老董啊,以後有好東西就不要藏著掖著嘛,還有沒?”
董老頭那因爲(wèi)前半句而展開的笑容因爲(wèi)後半句驟然一滯。
“沒了沒了,這都是我今兒高興,掏了老本,你可知這些材料我收集了多少年。”
“瓊漿玉液給我也不換!”
他都要吹鬍子瞪眼睛了。對於這個(gè)老酒鬼而言,這些都是他的命根子。
“那陳某以後給你材料,你幫忙釀總可以吧!”
董老頭一聽,小眼睛一亮,一拍桌子,“成交!”
嘿,以陳淵的實(shí)力,什麼龍肝鳳髓不說,說不定連天上的寶貝都弄得下來,這可是極好的。
其實(shí)他早有這想法了,當(dāng)即拍板。
“哈哈!”
陳淵見了他這模樣,忍不住放聲大笑。
董老頭也是呵呵快哉,想起這樁美事,比突破龍虎還高興。
一旁,北海龍女看著兩人怡然自得的樣子,靜靜地端起酒杯,清風(fēng)吹過,眉間漾著幾分春日裡的風(fēng)情。
就這樣,陽光透過銀葉的縫隙,在三人身上投下斑駁的光斑,隨著枝葉晃動緩緩移動,像在衣袍上流淌的碎金。
霧氣朦朧間,此間宛若遺世仙境,仙人樹下酌酒,飛禽走獸銜來野果春花,點(diǎn)綴其間。
席間,陳淵眉眼突然往西邊一斜,手上一招,
那停在頭上銀樹枝椏上的青鳥當(dāng)即撲棱著翅膀,落在其肩膀上,一雙綠寶石般的眼睛閃爍著清澈與靈動。
“西邊有故人突然出現(xiàn),去看看怎麼回事?”
陳淵眉眼輕擡,語氣隨意,交代一句。
青鳥當(dāng)即會意,翅膀一扇,化作一道青光,嘰嘰喳喳朝著西邊飛去了。
董老頭正趁著酒興,和陳淵聊著天下風(fēng)雲(yún)局勢,以及今後的打算,見此也沒多問,而是繼續(xù)眉飛色舞。
“依老夫言,此次天人下界,躲是躲不開,先這樣……”
……………
青山縣,快黃昏時(shí),鳥歸巢,人相還。
甲子巷,當(dāng)少年虎娃和孃親走進(jìn)那熟悉的巷子時(shí),人們歸家的巷子裡頓時(shí)熱鬧了起來。
”哎呀,這是誰家的回來了?虎娃!”
“這小子變樣了!”“我還以爲(wèi)誰家的小公子走錯(cuò)巷子裡,這一身綢緞穿的喜氣!”
“蔡花妹子,你家這是發(fā)達(dá)了啊,去年離家的時(shí)候,跟如今比,瞧瞧,人都變年輕了,也算苦盡甘來咯。”
“來,你們剛來,正好吃飯,到我家裡吃兩口。”
“………”
隨著一聲招呼,又快到了黃昏時(shí)的飯點(diǎn),鄰里街坊聽了動靜,當(dāng)即出門來瞧,見識巷尾一家的蔡花母子倆,當(dāng)即圍了過來,拉扯些話。
作爲(wèi)生活在這裡的老街坊,大家還是顯得熱情的,當(dāng)初這對孤兒寡母生活的也不容易,也是個(gè)好人家,如今瞧著綢緞錦繡,生活變了樣,不由好奇起來。
去年她娘倆離家時(shí),只說是去外地替虎娃求學(xué),當(dāng)時(shí)街坊還說兒行千里母擔(dān)憂,這蔡花妹子也是敢拼,跟著去了。
再一轉(zhuǎn)眼,人家錦衣還鄉(xiāng),看著氣質(zhì)也變了些,讓人感嘆。
那身穿襦裙,頭戴藍(lán)色碎花巾的婦人,捏著兒子虎娃的手,滿臉笑意地婉拒著鄰里鄉(xiāng)親的留飯,並讓虎娃一個(gè)個(gè)喊人。
昔日調(diào)皮搗蛋,呼喊亂叫的少年,依舊那麼憨頭憨腦,只是眼睛靈動了不少,說話也精神氣,乖巧地喊人,但眼睛看著大人腿縫間鑽出來的小腦袋,立馬展現(xiàn)出頑童心氣,聲音都大了起來,
“狗蛋”
“大春”
“……”
那是巷子裡的玩伴。
“虎娃”
幾個(gè)玩伴見了虎娃光鮮的模樣,有些怯生生地打了個(gè)招呼,沒有上前,頭縮在大人的腿間,身子間。
就見虎娃從袖兜裡掏出了一些果乾零嘴,大方地分給自己的玩伴,塞在這些傢伙的手上。
一時(shí)間,少見天真的笑聲盪漾在巷子裡。
“咳咳!”
“小師弟,蔡嬸,趕了這麼久的路,該歇歇腳了!”
在這時(shí),一個(gè)有些無語的聲音從後面?zhèn)鱽怼?
是方纔船上抱著劍的同行青年!
也是虎娃的師兄!
這位師兄瞧著一羣街坊鄰里,直接無視他們,把他們擠在一邊敘舊,有種奇異的違和感和尷尬。
他就這樣不顯眼嗎?
好歹自己也是天關(guān)高手,氣質(zhì)這一塊,不應(yīng)是鶴立雞羣嗎,結(jié)果好像被無視了。
包括他旁邊的師妹!
自己只能咳嗽一聲,來表示自己的不悅,提醒小師弟他們繼續(xù)不要逗留了。
街坊鄰里被這麼一打岔,才注意到牆角這對青年男女,抱劍背刀,看起來蠻有氣質(zhì),但奇怪的是,他們不覺得有啥,泯然衆(zhòng)人的樣子。
“喲,有客人?”
“那快回去吧!”
“師弟,虎娃你這是去習(xí)武了?什麼館子,可不可以介紹給我家二狗去學(xué)?”
“………”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笑呵呵地,讓開了道,讓別人過。
聽的虎娃的師兄一腦門子黑線。
豈有此理!
當(dāng)我洞天是下九流的武館不成。
想發(fā)作,卻被旁邊嘴角一顆美人痣的師妹按住了手臂,也就懶得和這些山民置氣。
而這時(shí),虎娃透過讓開的人羣,看到巷尾那堵黑瓦白牆,看著那巷子裡嫋嫋升起的炊煙,腦海深處那模糊的記憶在這一刻驟然清晰,滿臉興奮。
“娘!”
“你看!”
而蔡花如有所感,一瞧,神情壓抑著激動,看著附近的街坊,
“大人回來了?”
卻見這些街坊一臉茫然,“什麼大人小人?”
蔡花有些奇怪鄰里的茫然,指了指那一幢白牆院子。
“哦,那家新搬來了一副人家,一對年輕小夫妻,生了一個(gè)女娃娃,這麼一說,確實(shí)兩個(gè)大人生了個(gè)小小人。”
“怎麼可能?”
蔡花有些激動,“那是大人的院子,不可能給別人!“
“你們怎麼……”
她說著說著,面對衆(zhòng)人奇怪的目光,突然覺得一些古怪,沒有說下去。
“沒什麼,那我們先回家了!”
蔡花捏著虎娃的手,擺了擺,讓虎娃別亂說話,隨後走向那堵青瓦白牆的旁邊一間屋子。
而母子倆後面,虎娃的師兄師姐跟上,有些奇怪剛纔小師弟和他孃的反應(yīng)。
“大人?”
那青年側(cè)了側(cè)頭,看了看那青瓦白牆的小院,正看見一隻青鳥飛上那院頭,一雙綠寶石的眼睛與他對上了眼,就又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抱劍青年皺了皺眉,但很快收回了視線,跟著小師弟娘倆踏入了他們的家。
而不多時(shí),兩百里的山外,那青鳥飛回陳淵肩膀,嘴巴嘰嘰喳喳,在他耳邊叫了幾聲。
陳淵頷首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後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覺時(shí)間過的很快,短暫的茶話會,差不多也該散場了。
“今兒就到這吧!”
“兩位多考慮考慮陳某所言!”
他起身,拍了拍袖,最後手一擡。
腳下震動,頭上銀樹嘩啦搖顫,快速縮小,隨後飛到陳淵袖子中。
陳淵擡手扶了扶,準(zhǔn)備與二人告辭,就見有一道銀光激射,破開迷霧,宛若從虛空中來。
是一枚萬里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