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鋒看著陸全那清澈的雙眸,本來組織好的語言突然忘記了一半,竟然停頓了三息。陸全的眼睛裡慢慢透出了疑問,整個身體開始釋放出無形的壓力,見此華鋒大腦飛轉,另一個說法馬上形成。
“陸全,你在雲霄門數年的修煉如何,門派裡知道的不多,現在於長老在此,他吩咐你過去做一次詳細彙報。”華鋒努力用平靜的方式說。對面這個人可是能殺築基的人物,還有他可能是能避開天道處罰的怪物。
門派長老要求弟子到面前問詢,這是很正常的事,但陸全卻沒來由的感到危險,不過轉念一想,這大概是自己殺了十多個本門弟子,心裡有鬼的原因吧,想到這裡陸全一顆心放鬆了,對於殺死那些人陸全其實是沒有心裡負擔的,在他心裡這些人就是該死的人。而且那一切都發生在無外人的洞府裡,陸全相信這事肯定無人知曉。若他像雷生一樣仔細研究過面部表情,還有身體的微動作,陸全就會發現華鋒正在撒謊。
陸全用目光示意華鋒先走,他沒有和雲霄門的築基修士說明情況,雲霄門的飛船是不會扔下他的。只是馬高有點擔心的眼神看來時,陸全的頭點了一下,表示沒關係。此時的陸全可謂是萬衆注目,至少還有二三萬沒有離開的修士正在關注著他,沒有見過他的人因爲聽了其它人的介紹,個個爭相打量著陸全的面容身形,想看出這個清俊的修士爲什麼被稱爲魔王,不知道多少人在竊竊私語,整個道場外巨大的場地傳蕩著細小的嗡嗡聲。
於勝看著陸全從遠方慢慢走來,只見這個已經是成年人長相的修行怪才一臉從容,整個人好似一股清泉迎面而來。於勝反而覺得心胸憤懣,從剛纔打聽的消息來看,陸全在道場中至少殺了超過百人,那些殺人三五百並且其中有數名築基的說法被於勝自動屏蔽了,這太不真實。這個滿手沾血的屠夫此時竟然還能表現得如一朵白蓮花,他怎麼敢怎麼能做到這一點?於勝忍不住一陣噁心,陸全那鍾靈毓秀的容貌變成了扭曲而邪惡。
“陸全,有人舉報你和金銳,司馬淦,王少陽等人的死有關,現在你把武器及乾坤袋都交出來,然後跟著我回門派接受調查。”心中有恨的於勝省略了本來一個長輩應該說的場面話,直接把要求道出。
陸全聽完一呆,不管他一開始如何暗中防備,但事情都不應該是這樣的,太出人意料,但陸全還是馬上鎮定下來,就好比兩相對戰,自己的飛劍在敵人的心目中,也同樣是不按規矩出手,和他對面的敵手連交手的感覺都沒有就被殺了。
“於長老,這說法太過離奇,估計是外人的謀算,不可信。”陸全的身體站得很直,頭也擡了起來,語言平淡從容。
華鋒聽到陸全的回話,馬上明白陸全所指,這明明是指於勝被人誤導,誰想對付陸全?支離山自然是最大的指向,這不是說於勝被支離山利用了嗎?而這一切不都是他華鋒引起來的?華鋒突然有點懷疑自己太唐突,自己是不是過於重視陸光照的舉報了?雖然煉氣士脫凡後心智會超越凡人,但陸光照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他從來沒有外出和其它門派門人交流過,他會不會被人利用了?
於勝不理陸全的話,說出了一句乾巴巴的話:“把你的乾坤袋,飛劍都交出來給我。”
於勝在天炎是一峰之主,他有權力觀看煉氣士的詳細材料,其它的人於勝沒心思去查看,對於王思莉陸全這兩個他關心的人,他自然要看個通透,他記得陸全此人出生於小農家,其中有一個習慣就是比較小氣,在陸全很少的兩三次外出經歷中都有收破爛的表現。他相信陸全要是真的殺了數名同門,乾坤袋裡肯定能查到根源。
陸全頭裡“嗡!”的一聲響,這不是因爲於勝要他的乾坤袋,此時他還沒有理解乾坤袋裡東西曝光後對自己的危害,他慌的是因爲於勝竟然要他的飛劍,飛劍對於他的重要性如同生命。但陸全馬上鎮定下來,此時那把飛劍正靜靜的在劍穴中,腰上是那把是參加百強賽時的獎品,這把劍就是給他又能怎麼的。
陸全慢慢解下腰上飛劍,正要把乾坤袋解開,突然靈光一閃,頓時明白了什麼。難道乾坤袋上有什麼名堂?說到底陸全的大腦已經是煉氣士大腦,平時只是不願意去思考,現在事情緊急之下,大腦裡轉的念頭至少是普通人的數十倍,只短短一瞬,他就明白了一切,原來是他!陸光照,就是陸光照。
陸全只是從來不屑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現在事關自己的安危,一下就想到了關鍵,自己的乾坤袋好像有一個標記和標號,以前他看到這個從來沒有想過是爲什麼,但現在他明白了。陸光照爲什麼會這樣,他根本沒有花時間就明白,這些陸氏嫡系曾經是怎麼對他的,他記得很清楚。還有一年前陸光照給自己寄的那封信,原來這個人早就開始算計自己。
陸全的手停在腰間,儘量平靜的問:“於峰主,我突然想起門規,我沒有把乾坤袋交出來的必要吧?”
於勝一愣,確實任意一個只在懷疑中的門派弟子,只能交由天炎執法堂審理後纔會沒收乾坤袋。不過於勝活了數千歲那裡會被陸全的話拿住?馬上說道:“確實如此,你的乾坤袋確實不必上交,你現在只是嫌疑,但就算是嫌疑也需要把身上的武器上交,而你這幾年殺過修士不少,如果只交腰上的武器肯定不行,乾坤袋裡肯定有不少其它武器,所以我只是檢查一下,將裡面的武器拿出來就行了。這樣在帶你回門派的途中就可以不必束縛一身法力,也不用束縛四肢。”
陸全這時臉頓時開始發青,心慌起來。這幾十天,他一劍在手,縱橫道場,數百同級修士授首,就算身具法力的築基也殺了幾人。路上見到他的修士不管是煉氣境還是築基境,無不避目無不遠遁,就連本門派的築基修士也從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畏懼。雖然他陸全二十年多來心思全在修煉,全在劍上,慢慢對外界榮辱已經不在心頭,但這幾十天卻讓他有一種人生巔峰的感覺。而現在突然一下好像就要從天上掉到地下,這感覺對他真正是極大的衝擊。
陸全這時感覺無數的目光射在他的身上,那平時視若無物的目光現在卻如厲笀刺得他全身如蟻咬蟲爬。如果面對的是一個築基修士,敢這麼對他說話,他現在必然一劍結果了他,但面前的是一個金丹,雖然是門派中煉丹爲主的於勝,但金丹和築基的差距之大,比築基與煉氣的差距更大到十倍百倍。陸全就算再自信,他面對一個金丹也只有低頭,可乾坤袋一交,那就是再無生機,就算萬幸可活一命,也是活得萬分憋屈,很可能會被門派的各個丹醫進行各種身體探查,探查自己飛劍秘密,探查自己不懼天道誓言的秘密。最後自己還要只能是一輩子關在玉落峰。
陸全從登上飛船要來殺人起就有了必死之心,但當他有了登上人生巔峰的感覺後,那種必死的信念就淡了,他想活,想活著並悄悄的殺死還剩下的兩個必殺之人。更讓他無法忍受的是當他被擒拿回門派,當衆審判時王思莉的目光。
陸全手從乾坤袋上放下,極力拋開心中畏懼,極力想像一年前自己的心境,那必死之心的心境,去死!死了吧!漸漸地那種心境又回到了身體內,頓時一股氣勢由然而發,陸全整個人頓時高大了起來。他心裡還涌出一股以前覺得可笑的句子,並大聲說了出來:“大丈夫可殺,不可辱。”
於勝見陸全的動作和發出的氣勢和聲音覺得可笑,難道一個小小煉氣士還能與金丹對抗?難道以爲自己要拿下他的乾坤袋會花費很大精力?作爲一個金丹,只要勾勾手指就能把乾坤袋拿在手中。
等陸全的話音落下,於勝便伸出一根手指輕輕一勾,一絛法力化成一根如頭髮般細絲越來越長向陸全的腰間伸去。
陸全在於勝的法力剛剛發出的時候,體內的飛劍馬上告警,飛劍在體內不斷顫動竟有懼怕之意。陸全心想時候到了,就讓自己在數萬修士面前慷慨一死吧,想到這裡,他的目光向四周掃去,首先看到的是馬高目光中的關心,恐懼還有無力,然後是不知多少萬各門派修士的各種目光,除了各大門派的一些一直關注這邊的金丹,大部分是不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裡面的支離金丹心中更是暗中歡喜,支離這一次出來的弟子只剩下兩成不到,築基也只留下兩人,這一切都是因爲陸全。現在自己門派無法除去的人,天炎自己要對付,他們怎麼能不喜歡。
陸全目光略一四顧,腰間一空,只見一個乾坤袋飛起向於勝而去,陸全於是命令體內飛劍從內而外穿腦而出,飛劍從腦袋中穿出,自己一瞬間必死,這樣於勝就算想禁固自己生擒自己也來不及了。
莫展白站在飛船下,作爲築基的他竟然有點發冷。從道場關閉後的一個多時辰裡,他找了三十多個天炎修士打聽,對宋玉文等十幾人的死大概有了猜測,恐怖!那十幾個人死了,而立下了天道誓言的陸全卻好好的活著,他正站在那裡。誠然,此時於勝金丹會活捉他迴天炎,但作爲一個擁有絕世飛劍能力的修士,天炎高層一直關注的陸全,就算回到天炎,陸全也不會死,他不死,他的好兄弟宋玉文就白死了,可憐的兄弟啊,其它人進了王思莉的洞府只是被破了心境,而他不但被破了心境,還受盡了屈辱。想起宋玉文在他洞府裡敘說時竟然哭了起來,莫展白就很無奈,他沒有辦法去怪王思莉,誰叫當年從混亂之地回來後,宋玉文去騷擾過她幾次呢,但陸全殺宋玉文就不行,這絕對不行。
莫展白終於下定決心向於勝走去,這一去說不定就無法回頭,莫展白心跳無法控制加快。
飛劍對陸全這自殺的命令竟然有了一絲不解,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動作,陸全正要再次發生命令,餘光之中看到一個人走來,陸全頓時眼球都要瞪出來,這不是莫展白嗎?他竟然在此!
感受到陸全心情,飛劍馬上把剛纔的命令放棄了,飛劍沒有一絲的等待,因爲陸全一看到莫展白在四百米左右的距離,其它的想法已經全然不見,他發出了斃殺的命令。
此時場上的金丹修士,在有生之年都曾經不止一次的回憶起這個場景,一個煉氣修士的飛劍竟然有這麼快。所有看過這一劍的金丹都暗自企望著,要是自己掌握了這門技藝,以金丹境的修爲施展出這一劍,是不是可以挑戰元嬰。這些人中當然就包括於勝,他距離飛劍最近,看得最清楚。
於勝清晰的記得一把不算刺目的飛劍出現在虛空中,於勝不知道它是怎麼出現的,好像它本來就在那裡,一直就在那裡,然後飛劍如光刺向四百米外的莫展白。飛劍那殺意是如此的果決,一往無前。
於勝大喝一聲:“好膽!”馬上要到手中的乾坤袋向下落去,他閃電出手一掌劈向陸全的飛劍。腦海裡卻是,爲什麼那天道誓言沒有出現?難道是當年他沒有立誓?莫非是陸家人做了什麼手腳?回去一定要查查當年的事。
莫展白從陸全望向他的那一眼起,就感覺到了死亡之氣,他雖然一直提防,但去覺得防無可防,不知殺機從那個方向來,不知殺器在那個時間到,他只能祭起一個盾在頭上不斷旋轉,一切只能交給於勝,一切只能賭於勝比陸全快。
陸全自然也看到莫展白的防盾,這種情形已經有過一次,那次飛劍從敵人胸腹穿入,再向上射穿大腦,這一次依然會如此。而陸全想過金丹的快,卻沒有想到於勝的一道法力比他的飛劍還要快。他的飛劍對付過築基的法力,現在終於對上了金丹的法力,那是至正至純的力量,如煌煌天威。
陸全與飛劍心神相連,飛劍被法力追上後,他感覺到於勝的法力只有手掌長,兩指寬的一股,這一股法力在飛劍上一碰,飛劍就像燒紅的鐵條被巨錘打了一下,鐵條上火星四濺。陸全的飛劍也一樣,劍身崩出十幾點碎片,陸全自己也覺得體內竅穴破了十幾個小洞,十幾個小洞中衝出的無名氣體,讓陸全肉體內發生了十幾次小型爆炸,喉頭一甜,嘴角流出一股殷虹。
莫展白身體一震,三塊小碎片射穿了他那比煉氣修士高級不知多少的法衣,留下了三個小小的貫通口,他卻笑了。
於勝很震驚,他的法力竟然被飛劍打散了近半,他的神識附在法力上,法力與飛劍相撞那一瞬間,他竟然感覺大腦中被針紮了一下,有輕微刺痛。
陸全看到了莫展白的笑,心裡刺痛下卻感覺無力,他知道今天無法殺死這個人了,目前就得自殺也只剩下一線機會。
他是高傲的,特別是這四十多天的日子裡,他的高傲達到了頂點,他可以死,不可以像狗一樣被人捉住綁成一團。
飛劍高速向陸全飛回,飛劍因爲碎了十幾處,已經沒有原來那麼快,現在就算築基已經能看清它的軌跡。此時的飛劍還帶出了一道尖銳嘯聲,讓所有煉氣修士能聽到,並因爲過於刺耳緊捂耳朵。
看到飛劍的築基們都想,這就是那把飛劍啊,它也沒多麼特別嘛,飛劍這是在幹嗎?想回到陸全手中嗎?
於勝卻感覺到了飛劍的決心,陸全要自殺,於勝覺得自己被冒犯了,在他的面前,一個小小煉氣竟然還想自殺。一股惡念涌上,於勝迸指射出一道劍氣,他要打碎那把飛劍。
“不可傷了飛劍,人劍皆留!”一道聲音在場中所有人的腦海中響起。
莫展白明白這是一道神識傳音,是誰?這種傳音所有人都能聽到,那是因爲距離太遠,神識無法準確的傳到某個單一修士的腦海,莫展白知道這是有人在命令於勝,難道是門派老祖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