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初春三月,江南已是草青花紅,塞外北國仍是大地蕭瑟,樹枯草黃,寒風凜冽。忽而寒風掠地,捲起滿天的黃沙,還間雜著枯草敗葉。春天的腳步似乎還離很遠。
此時天下三分,宋、遼和西夏已成鼎立之勢。三國混戰多年,兵連禍劫,百姓塗炭,俱都元氣大傷,最後只得休戰求和,纔有得三國邊地百姓數十年的和平生活。幽雲十六州自被遼國佔領之後,是宋遼兩國必爭之地,戰爭頻發,可謂赤地百里。自打宋遼兩國求和之後,經過數十年的休養生息,幽雲十六州的百姓,安居樂業,已然繁華如昔。
空曠的荒野裡,忽然從遠處傳來一陣紛亂的馬蹄聲,眨眼間便到了近前。共有十五騎,馬上都是虎背熊腰,勁裝精悍的漢子,頭戴貂帽,上面還插著兩根雁翎,雙耳還都垂著兩隻酒杯大的耳環,都是遼人打扮。胯下的坐騎都是萬中選一的駿馬,行如疾風,快似閃電。跑在最頭的是兩個年輕的少年,年紀也不過十六七,服飾有別於身後的人,顯然是一行人的頭領。每人手裡都握著強弓,背背箭壺,有的人嘴裡還不時地學著各種野獸的叫聲,原來是打獵的。一行人縱馬馳過草地,馬蹄掠起陣陣的黃沙枯草。馬蹄得得,人聲鼎沸,驚起衆多的飛禽走獸。只見馬上之人,彎弓搭箭,飛箭如雨,竟是箭無虛發。那些飛禽走獸紛紛中箭,或墜空,或倒地後便都一動不動了。那些人也不急於去收取戰利品,只是不停地一邊縱馬前行,一邊箭發如電,只到將壺裡的箭羽都射光爲止。一路下來,地上盡是中箭的飛禽或走獸。衆人這才盡興地勒馬停住,坐在馬上縱情地哈哈大笑。爲首的那兩個少年最爲高興,更是因興奮的臉上紅撲撲的。兩人好似餘猶未盡,若不是壺裡沒了箭羽,恐怕不會就此罷手的。
其中一年紀稍小的少年脆聲聲地對另一少年道:“哥,都怨你,箭羽我們帶得少了,我可還沒玩盡興呢。”字正腔圓,說得竟是漢語。另一少年年紀雖輕,卻頗顯穩重,氣度又與年齡極不相符。少年哥哥呵呵一笑,道:“若你沒能盡興,哥哥明天當是再陪你打過一回罷了。那時一定將箭羽帶得足足的。”少年弟弟欣然道:“那你可一定要說話算數呀?”少年哥哥道:“我又何時有過說話不算數的時候了?”少年弟弟心滿意足地道:“那就好!”隨即又道:“我們今天收穫頗豐,回去後耶耶(爹爹)一定會非常高興的。”少年哥哥看著一地的戰利品,想到即將得耶耶的盛讚,不由得雙眼發光,心花怒放。
那少年弟弟又說道:“哥,我們倆人可都是每人十二支箭羽吧?”少年哥不明弟弟怎會有此一問,怔了一怔,回道:“對呀!”少年弟弟道:“我倆之前可有過約定,誰射殺的獵物最多,誰爲贏,你今天可是輸給我了。”少年哥哥急道:“誰說我輸給你了,我十二支箭,俱都射中,就算你十二支箭也都射中,也不過打成平手,又怎能說我輸給了你?”少年弟弟道:“你的十二支箭雖然都射中了,但其中有一支箭並未射中獵物的要害,它倒地後又負箭逃跑了。而我的十二支箭俱都射中要害,無一漏網,你怎能還說沒輸給我?”少年哥不信地道:“我明明都射中了獵物的要害,你又怎說我有一隻逃走了呢?”少年弟弟道:“口說無憑,多說你也不承認。不如我們將獵物收集起來,一清點就都清楚明白了。”
當下一行人掉轉馬頭往回走,早有隨從邊走邊收集獵物。將所有的獵物都收集在一起時,竟有上百數之多。清點每個人的獵物,刻有少年哥哥(宗真)名字的箭羽只有十一隻獵物,果然少了一隻。少年弟弟得意地一笑,道:“這次你心服口服了吧。”少年哥哥心裡先是很不服氣,但很快就坦然了,笑道:“我既然輸了,就願賭服輸,我承認輸了,你贏了。”隨即又道:“我們之前約定,誰輸了誰就必須答應對方一個要求。你贏了,你想讓我滿足你什麼?”少年弟弟坐在馬上側頭想了想,說道:“我現在一時還沒想起來,等什麼時候想起來,什麼時候再對你說行嗎?到時你可不能不認帳呀?”少年哥哥哈哈一笑,道:“既然我答應了你要滿足你的一個要求,不管什麼時候提,我都會認帳的。”少年弟弟笑道:“那就好!我就怕你到時不認帳,會耍賴。”兄弟兩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哥哥平日裡都很寵愛自己的這個弟弟,也知道弟弟性子頑皮,又精靈古怪。此時忽然想起弟弟若是提出一些希奇古怪的要求,自己豈不是很傷腦筋。隨即轉念一想,又信心滿滿,無論弟弟提出什麼要求,自己都能做到。
“嗖、嗖、嗖”三聲,從草叢裡射出三支箭羽,箭法精準,當即射中了地下三個正在收集獵物的隨從的胸口,三人悶聲倒地而亡。事發突然,毫無一絲徵兆。還是少年哥哥反應神速,一怔之下,馬上大叫道:“有刺客!準備迎戰。”同時往馬背上一伏,躲過了向自己射來的一篷箭雨。箭羽從四面八方如雨點般射來,馬上的那些隨從紛紛中箭墜馬而亡。那少年弟弟也果然機警,使個鐙裡藏身,將整個身子都伏在了馬腹下面,這纔沒有被射中。那些隨從反應稍慢了一些,眨眼間便都中箭身死了。此時就剩兄弟兩人了,而兩人坐騎又受到驚嚇,嘶叫著在原地直打圈。兩人想反擊,可又苦無手裡只有弓而沒有箭,因爲箭都在射獵時用完了。而那些箭羽仍插在獵物的身上,還沒拔出來。
隨著一陣馬蹄聲,兩人在馬腹下看得分明,從四面圍涌來一隊人馬,竟有二三十騎,馬上之人身著宋服,臉蒙面巾,迅速地向兩人圍攏過來,手裡兀自不停地射著箭。少年哥哥見形勢危急,對著弟弟喊道:“快跑!”當先縱馬衝著一條縫隙就衝了過去。那少年弟弟不敢怠慢,勒馬緊隨其後。兩人一前一後,而坐騎又都是萬里選一的絕世寶馬,加之對方滿以爲勝券在握,略顯疏怠,見兩人冒死突圍,一愣神間,兄弟兩人已然衝出了包圍圈,轉瞬間已然馳出了十數丈遠。對方中一人氣爭敗壞地道:“快追,絕不能讓他們活著回去。”說得竟也是純正的漢語。這些人隨即掉轉馬頭,向兄弟兩人逃去的方向縱馬追了下去。
兄弟兩人仗著自己的是寶馬良駒,疾馳了一陣,滿以爲能甩掉對方,可是回頭一看,身後的那些追兵竟然緊緊尾隨在後,顯見他們的坐騎也是良種。身後的追兵仗著兄弟兩人沒有還擊之力,放肆地往前追,一邊追趕,一邊不停地衝著兩人放箭。兄弟兩人既要控馬,又要留心躲箭,與追兵之間的距離不由得越來越近了。少年哥哥見甩不掉對方,反而還有被對方追上的危險,在馬上直皺眉頭。那少年弟弟還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嚇得面容慘白,在馬上一個勁地問哥哥道:“怎麼辦?我們甩不掉他們!”少年哥哥果斷地道:“我們分開跑,只要靠近城門,我們就能得救了。”說完,一撥馬頭,徑直衝向了右手邊的一條小徑。少年弟弟稍一猶豫,也隨即撥馬跑上了左手邊的小徑。身後的追兵見狀,也呼哨一聲,分作兩隊,向著兩人身後斷續窮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