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盼站在東宜機場,如今不過九月天怎的格外冷,手放在嘴邊哈了哈氣,又搓了搓手,接著緊了緊大衣,大步走到機場外,搭上一輛出租車,“去東宜南醫院。”
路上的夕陽很好看,雖然天色尚早,可是燈光早已照亮了整個城市,五彩斑斕,混著晚霞,這麼觀看起來還是別有一番滋味的。
傍晚,路上沒有什麼車,司機車開的比以往快一些,走馬觀花看風景,到還有一些模糊美感,阮盼一向與別人審美不同,喜歡收集奇怪的美麗,拿出手機拍了兩張照片,不錯,很滿意。
看著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阮盼不禁感慨時光飛逝,如白駒過隙,這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這有她所有的青春回憶,一回到這裡,一念到’東宜’兩個字,往事如夢,難以壓制,浮上心頭,思緒也不受控制飄遠了…
“阿阮,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如今看我孑然一身,衆叛親離,你開心了嗎,滿意了嗎。”紀枘面色蒼白、蓬頭垢面的看著阮盼,眼睛紅紅,眼裡的淚水強忍著不留下來。
阮盼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她反覆的想著事情的經過,她看著紀枘,心一抽一抽的,很疼,她該怎麼向他解釋,怎麼爲自己辯解。
海邊的風很涼,十二月,隨著風聲越來越大,竟有雪了,雪越下越大,滿天的霜雪,襯著此時暗黑的天空,多麼美麗的雪景啊,出來匆忙,阮盼穿著白色單衣,凍得有些發抖。
阮盼看著她的紀枘,她的紀枘用那樣直白的眼神看著她,眼裡有難過、失望、恨意,她覺得好生刺眼,那眼神彷彿融著冷冰冰的雪化作冰刃,貫穿她的心臟。
她想說話,可沒有力氣,雪越來越大,她的睫毛結冰了,戳得她難受,她閉了閉眼睛,突然隨著一聲’啪’,空氣凝住了…
紀枘喘著粗氣,黑夜中拿槍的手微微顫抖,泣不成聲:“阿阮,我不想的,我不想的,我不想的啊…”他眼睛紅腫,那麼悲傷、不捨越又是那樣的堅定,“你害的我家破人亡,唯留我一個人了,阿阮…”
阮盼眼中不可置信,身體一瞬間麻木了,微喘著氣,眼淚還在流,周圍的聲音慢慢恢復了,雪聲’簌簌’,胸口的痛覺也在慢慢加重,她擡起手捂著胸口,鮮血溢出,染紅了白衣,流到雪地,一片紅,再然後她便什麼也看不見了…
“到了,女士”隨著司機一聲呼喚,阮盼回過神,付完錢,用手捂了捂眼睛,開門下車了。
“請問白瑾怡小姐住哪間?”阮盼進入醫院在一個臺前詢問。
“請問你是?”前臺護士擡頭,臉圓圓的,和藹,這是阮盼的第一印象。
“我是她妹妹。”阮盼把身份證遞過去。
“好的,在這邊,請跟我來。”於是護士向前帶路,拐了兩個拐角走到一間病房前,護士開口:“就是這了,您請。”
“好的,謝謝。”阮盼說。
“不客氣。”護士微笑說,便去忙自己的了。
阮盼手搭上門把手,突然就沒力氣按下去,站在病房門口,不知爲何,想起曾經的白瑾怡,時隔五年,如今過的怎麼樣了,答案就在與一扇門,阮盼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門。
入眼,牀上躺著一個眉目清秀與阮盼有七分像的女子,臉色很蒼白,嘴巴也沒有一點血色,就安靜的躺在那裡,倒顯得很乖巧。
阮盼注意到白瑾怡左眼到鼻翼有一條猙獰的疤,還沒有結痂,大概是新口子,阮盼沒有立刻進去,她站在門口不動,想到了什麼,怔怔的看著牀上的女子,輕聲開口:“我以爲你兩年前就死了呢,命真大。”
這時另外一位護士推著推車過來了:“病人該換藥了。”
對阮盼說:“你是病人的家屬?”
護士邊詢問邊走了進去換白瑾怡頭上的紗布。
“嗯。”阮盼回答護士,這才注意到白瑾怡頭上包了紗布。
護士邊換邊說:“病人身上的傷口太多,家屬在清洗時一定要注意,特別是新傷,避免感染。”
阮盼心沉了沉:“她身上還有傷口?”
“是的。”護士點點頭。
“她多久可以醒過來?”
“病人一個時辰差不多就可以醒了。”
阮盼皺眉。
許久未見面的日子裡你到底在經歷什麼,怎會這樣的狼狽。
“從沒見過一個人身上這麼多傷疤,全身上下沒一塊是好的,唉 ,嗓子也…”護士惋惜的推車走了。
阮盼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房內一片安靜。
等阮盼再回到房中時,白瑾怡已經醒了,阮盼推門進去,看見她站在窗前,背影十分纖弱並且…滄桑,白瑾怡聽見聲響,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阮盼,又漠然地轉過去。
阮盼徑直走到桌子前,放下手裡的東西,塑料袋子很細,勒的她手疼,從裡面拿出剛買的小碗,盛了些,淡淡開口:“餓了吧,買了一些粥和小食,趁熱吃點吧。”
說完自顧自的盛了起來,盛好後放在桌上,沒有一點動靜,阮盼站著不動,靜靜地看著白瑾怡,大約一分鐘,白瑾怡轉過身,毫無波瀾的聲音響起:“你還是那麼倔。”
說著走了過來,停在阮盼桌前對面,對立而視。
阮盼聽著白瑾怡那沙啞的聲音,忍不住起雞皮疙瘩,怎麼聲音成這般。
聽著她的話,沒應答,白瑾怡也不著急,就這麼靜靜地看著阮盼,阮盼看著眼前的人和記憶中的人重疊,卻怎麼也找不到當初明豔的影子。
白瑾怡拿起碗輕輕的喝了一口,然後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問了一句:“恨我嗎?”
阮盼目光看向窗外的樹,天色快要暗下去,還有一些殘留的夕陽霞光掛在樹梢,上面的樹葉快要掉光了,穿插一些金黃色的光,顯得這樹即使只有幾片葉子也不算太單調無趣,東宜一向不缺好的風景。
轉而又想到前幾個月這樹枝上應該是枝繁葉茂,生生不息吧,入秋了,天氣也變涼了,恐怕那…薔薇也早已經凋落了,阮盼又想遠了。
她回過神,看著白瑾怡毫無生氣的臉溫溫回道:“挺恨的。”頓了頓,“快喝吧,過會涼了。”
白瑾怡垂眸,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輕聲說:“粥涼了。”
阮盼接過碗,嚐了一口。
胡說,明明還熱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