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夕陽安詳?shù)膿崦蟮兀蛉藗兊绖e。到如今,恐怕已經(jīng)沒多少人還和胡捷一樣對首都的局勢憂心忡忡。儘管如此,她還是很耐心的安撫和遊說著陳吉那毫無根源的信心。
人們漸漸的又恢復到了平靜的狀態(tài),畢竟生活還要繼續(xù)。那些不甘心的“不安份子”也隨著軍隊和警察的各司其職而逐漸退出了人們的視線。一切看起來是那麼的美好,只待國家找到對付病毒的藥物,這場看似龐大的危機就要迎刃而解了。
可是,不管人們的信心來自於哪裡;也不管宣傳手冊上描述的多麼輕鬆。胡捷知道,這一切只是表象。看不見的東西,不代表不存在。
石頭算了成了紅人,也算了了他的心願罷。自打從南方戰(zhàn)場上回來,基本上每天都要參加一些酒會或儀式。今天更是神秘兮兮的帶著幾個人,扛著大大小小的黑色大包回來了,一進門就把小和尚趕了出去。那幾個人隨後也退了出來,石頭的臉笑開了花,衝那幾個幫他扛包裹的人揮手:“大家辛苦了,辛苦了。明天見。”
那幾個便衣男子也十分客氣,只是衝石頭敬了個軍禮,回身就走了。還不等他們的腳步聲消失,石頭就迫不及待的將房門猛的關上,一整個下午任憑小和尚怎麼叫喚都不出來,連飯也不吃了。
小和尚無奈,只得來到陳吉的房間。剛好胡捷正在纏著陳吉講故事。她老早就想聽聽關於戰(zhàn)場上的事情了,只是陳吉一直不大肯開口。今天,她無論如何也不打算放過陳吉,非要他講講關於那什麼殭屍的傳說。儘管她打心眼裡不願相信那是真的,權且當做故事會聽聽。
一聽說要講戰(zhàn)場上的事,小和尚頓時也來了興致,他再也不去擔心石頭會不會把他的牀位吐的一塌糊塗,坐在小凳子上說:“哥,你就講講唄,我們都很想知道。”
陳吉挪了挪屁股,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說:“去跟我倒杯水,今天晚上我全講給你們聽,以後就不要再纏著我了。”小和尚還不等他說完就拿著水杯衝了出去,不一會端來一杯溫水,放在桌子上。
兩雙充滿好奇的眼神緊緊的盯著陳吉,已經(jīng)迫不及待。陳吉略微搖頭,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後,終於開口慢慢講了起來。
事情還是從那支醫(yī)療小分隊說起。石頭連隊在找到醫(yī)療隊的營地後,普遍以爲這是敵人特種部隊所爲,那時根本就沒有人會聯(lián)想到殭屍家族。
那個醫(yī)療隊的警衛(wèi)隊長,也就是整個醫(yī)療隊唯一的倖存者,被關在小山洞裡。陳吉在接到撤退命令的時候,和那個瘋言瘋語的倖存者有過第二次短暫的接觸。
這一次他顯然不是想從倖存者的嘴裡得到什麼消息,他這次去是因爲石頭給了他一個命令,他是帶著任務再次來到這個小防空洞的。
由於當時的敵人是日本軍隊,所以一切都以戰(zhàn)勝敵軍爲首要目標。所以,這個倖存者就成了石頭連隊一個頭疼的問題。因爲執(zhí)行的是撤退任務,帶著一個神經(jīng)不正常的人很有可能會暴露整個連隊。儘管上級的命令是要石頭連隊帶上他,但石頭卻根本就沒在乎這個命令。他這次要陳吉去,是準備殺死這個全身都是疑點的倖存者的。
陳吉用槍指著他,卻沒開槍。這時,倖存者笑了,他懇求陳吉跟他來點痛快的。他說已經(jīng)受不了這種折磨,他已經(jīng)不敢見人,不敢見陽光,沒有人知道他是得了某種怪病還是被殭屍家族感染。
倖存者說:“小子,我覺得你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話。但我還是好心提醒你,出去後千萬要小心點。你是沒見過那些殭屍的樣子,可不是區(qū)區(qū)行屍能比擬的。我現(xiàn)在跟你說的這些話,我早就跟你們的首長說過了。可惜他不相信,還非要我交代清楚。交代什麼呢?”
對於殺人,陳吉早就鎮(zhèn)定自若,被他親手擊斃的敵人,已經(jīng)好幾個了。他冷冷的瞪著角落裡蓬頭垢面的倖存者,心中在想,如果只是受到這般驚嚇,遠不至於被嚇瘋,怎麼說也是個職業(yè)軍人。他身上一定還有不爲人知的遭遇,或許他自己都不記得了。
比如在芒村,某天晚上小和尚說胡捷尖叫,喊了聲“人頭”,後來胡捷說根本就沒這事,她什麼都不記得。會不會這個人也是如此?
陳吉壓低槍口:“我只想知道,爲什麼你非要說你是醫(yī)療隊隊長?你明明就是警衛(wèi)隊長。你要知道,你是醫(yī)療隊長還是警衛(wèi)隊長,其實對於我們來說,根本就不重要。只是我好奇,你到底還遭遇了什麼事情?”
這時,一個士兵急匆匆的跑進來說:“班長,連長讓你趕緊的。連隊馬上就要撤退了。”
陳吉略微皺眉,眼珠掃了他一下:“你先出去,我馬上就來。”可那個士兵卻不肯走,而是將槍口對準了角落裡的人,他竟然開槍了。
陳吉猛的推了他一下,子彈打在洞壁,驚得幸存者高喊:“你們想幹什麼?殺人滅口?”
陳吉狠狠的抓起這個戰(zhàn)士的領口,憤怒的說:“滾出去!我馬上就來。”這次,這名小戰(zhàn)士再也不敢造次,乖乖的出去了,在洞口他忍不住回頭又說了一句:“一分鐘之後,連長說他不會等你。”
如果你不跟著我們,我殺不殺你區(qū)別不大。陳吉冷冷的說,有些事情我也聽說了,只是沒有人敢說出來。我不知道留言是不是真的,那個造謠的人已經(jīng)被槍斃了,死無對證。但是我還是想搞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倖存者的一雙眼睛冒著光,像是屍變的野狼在夜晚即將撲上獵物一樣盯著陳吉。陳吉說,我已經(jīng)沒有時間,你好自爲之。說完開槍了,他對著洞壁胡亂的開了幾槍,然後轉(zhuǎn)身離去。
“相信我,我是醫(yī)療隊隊長。”他終於有了吐露真相的慾望。陳吉停下步子,說,我最多隻有兩分鐘時間,所以你長話短說。
“我認識你的連長,上次他就是來殺我的。幸虧有人好奇也來了,所以他沒得手。”倖存者的話讓陳吉著實大吃一驚,但他沒吱聲,轉(zhuǎn)過身來聽他繼續(xù)說。
戰(zhàn)事這麼激烈,每一個戰(zhàn)場都傷亡累累,爲什麼軍部唯獨要派醫(yī)療隊去142師?這本身就值得斟酌。要說傷亡,有太多的部隊傷亡遠遠比142師慘重。難道軍部對這個再普通不過的步兵師如此重視?顯然不是的。
再說,即便是軍部視142師爲珍寶,爲何偏偏要在半夜三更派醫(yī)療隊出去,難道他們不知道如此暴雨的山野小徑隨時會出現(xiàn)情況麼?知道,軍部那些老謀深算的參謀們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依然義無反顧的將大部分是女性的醫(yī)療隊派了出去。
注意,是女性。若是真遇到緊急任務,醫(yī)療隊的組成不可能加入這麼多女性。
陳吉朝外看了一眼,他覺得不能任憑這個傢伙這麼囉嗦的說下去:“說快一點,不要說你自己的推斷,你就把你知道的真實情況告訴我。”
可倖存者根本就不賣他的賬,依舊慢條斯理的推斷著。
最爲詭異的是,距離本不是特別遠,行至中途,無線電波竟然聯(lián)繫不上軍部,也聯(lián)繫不上142師部。通訊班的所有儀器莫名的都失效了。
你綜合一下,以上疑點說明了什麼?他望著陳吉說。
有人故意派你們?nèi)ニ退溃£惣豢谡f了出來,這個答案其實在他心裡已經(jīng)憋了很久,不吐不快。
“還算聰明!我本來是醫(yī)療隊的隊長,可是上級臨時讓我擔負警衛(wèi)隊隊長。那天夜晚,我老實覺得不對頭。你知道,軍部偵察部門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殭屍,我們也聽說過,不過大家都不以爲然。戰(zhàn)事激烈,誰還有心思去想那些?”
“那天晚上我不停的催促臨時擔任醫(yī)療隊隊長的首長,要他趕緊離開這片叢林。他卻不置可否,被問急了,竟然對我破口大罵。我不知道上級給他的任務是什麼,但我知道,今天晚上一定會有事發(fā)生。因爲我在巡邏的時候,清楚的看見了一些怪異的人形,在僵硬的跳躍著,它們每一步都能跳好幾米遠。我試圖朝他們開槍,但它們的數(shù)量實在太多。我知道,一旦開槍我必死無疑。”
“所以,你就一個人悄悄的躲進了山洞裡,任殭屍家族對我們的戰(zhàn)友進行慘絕人寰的大屠殺?”陳吉有點憤怒了。
“你怪我,因爲你沒經(jīng)歷那種恐懼。我承認,那一刻我慫了。我從沒有那麼害怕,我甚至親眼看見一個正在警戒的小戰(zhàn)士被兩個殭屍生生扯斷,撕成無數(shù)的肉塊。你不能怪我,要怪就只能怪上級,是他們派我們來送死的。”
“這怪不得誰。我們是軍人,既然我們選擇了當兵,明知道是死,也要執(zhí)行命令。這麼簡單的問題,難道你不懂?我不覺得是上級的問題了。正因爲你們的犧牲,所以全軍將士都有了警惕。你明白什麼叫丟車保帥麼?”陳吉已經(jīng)不想再聽他說下去。
“你以爲我不明白嗎?我當然明白。我甚至知道正是這片山區(qū)潛伏著殭屍,本來我是用不著參加這次任務。上級派人來負責我的醫(yī)療隊,是我自己要來。但是我......你真不明白那種恐懼。算了,我說了你也不明白。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害怕一點用也沒有。當時山洞裡也進來了一個殭屍,我嚇的死死的捂住嘴巴。就在我以爲必死的時候,它竟然轉(zhuǎn)身跳走了。你你,你要知道,最可怕的不是殭屍,是人心啊。他們竟然叫我們?nèi)ニ退溃∥胰羰遣谎b瘋賣傻,早就被他們滅口了。”他的話已經(jīng)有一點語無倫次。
陳吉哼笑著輕輕的搖了搖頭,走到洞口回頭跟他說了幾句頗爲玩味的話:“兄弟,你不是在裝瘋賣傻,你是真的瘋了。沒有人要殺你滅口,是你自己要殺自己。你看看你自己手裡捏的是什麼,你再看看你的腿和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