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這樣的經歷。
夜晚,當你一個人走在昏暗的路上,發現前方一個小角落裡有個影子動了一下,一開始你以爲是個流浪者,所以你根本就不怕。當你靠近後,發現那裡根本就不是人,而是類似於人類的塑料人,它全身雪白,面露微笑,在風中時不時的動一下。現在,膽子很大的你或許還不會害怕,而當這個慘白的像個死人的塑料人慢慢轉向你的時候,你還怕嗎?
但當你會怕的時候,已經跑不了了。
鋼筋混泥土建造成的城市,和鋼筋混泥土建造的墳墓,有什麼不同?答案是顯而易見的。但,鋼筋混泥土做成的房子和墳墓有什麼區別嗎?死人和死人是不會說話的,你和你的鄰居說話嗎?
墳墓是住死人的,而房子是住活人的,雖然建造材料差不多,但卻住著陰陽隔著生死。
可是啊,當夜幕降臨,房子裡又有多少活人在假扮死人?而墳墓中,又有多少死人在扮成活人?到底誰扮成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夜晚來臨的時候,假扮者有沒有碰見剛好路過的你!
很不幸,遇上了死人假扮成的活人,它此刻躲在黑暗的角落中衝你微笑,一開始你以爲只是個臭要飯的。你只是在想著快點走過去;而它則是在想,是吃掉你之後變成你的樣子,回到你的家中,開始你的生活呢?還是僅僅只爲虐殺的快感?
你真的確定你認識的每一個人都是貨真價實的他或她嗎?有沒有一點不同?
陳吉回來的,是的,他確實回來了。但一個聲音在胡捷耳邊說,你真的確信他就是陳吉嗎?其實真的陳吉早就在戰場上死掉了。他那麼弱不禁風,你不會真的相信他還能活著回來吧?
他是假的,他是死人變的。現在,他要吞噬你的一切,包括肝和肺,就在你最大意的時候。
黑暗的大街上,胡捷和陳吉走散了。他們本來是一起出來逛街的,可是陳吉後來說要跟石頭一起去西邊的一條衚衕裡買點東西,至於買什麼,他沒說,他要胡捷在這裡等他。之後,就不見了,小和尚也蹦蹦跳跳的跟了去。
現在,兩三個小時已經過去,可他們三個還沒有回來。街上的人越來越少,直到再也看不見人影,胡捷才真的驚怕起來,她試圖朝那條衚衕方向去找,但黑暗阻止了她。不是怕鬼,而是怕黑暗中有太多鬼之外的危險,諸如幾日前在西客站的那場屠殺。
是的,胡捷雖然相信奇蹟,但卻不怎麼相信奇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小和尚說,陳吉和石頭是從火車站幾裡外的地方突然出現的。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明明廣播都說了,分明有一列火車的車廂內發生了變異,全車人都死光了,而陳吉他們又並不在前五列火車上,偏偏還出現在幾裡之外。
胡捷那天晚上不斷的糾纏著他,要他說清楚他是怎麼回來的,可陳吉一直支支吾吾,一會說這一會說那,但就是不肯說實情。難不成,陳吉已經?......胡捷不敢再想。她不是害怕那晚和鬼魂纏綿激烈,她怕的是再也見不到他。
一陣涼風吹過,胡捷慢慢的往有路燈的地方走著,時不時的回頭看一眼,看看陳吉他們回來了沒,但每次回頭都是失望和擔驚受怕。她多麼希望是陳吉在故意嚇唬她,多麼希望他們突然跳出來哈哈大笑:“胡捷,你個傻瓜,本我們嚇到了吧!”
走了一會,胡捷有點累了,她決定就靠在路燈下等他們。光亮雖然不能阻止任何危險,但卻能給人一些心理上的安慰和防衛。
前方十幾米外好像有一個人,胡捷膽子本來就不大,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她選擇了不去看,背對著那個角落。但是剛轉過身又覺得後背涼颼颼的,不行,還是不能逃避。她勇敢的轉過身來,死死的盯著前方的角落。由於光線到不了那個小角落,所以也只能隱隱約約的看著。
那個人似乎過不了十幾秒都會將身體大幅度的往前傾,胡捷大吃一驚,傾斜成那種角度,根本就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過不了十幾秒,又會將身體收回去,如此循環往復。
兩個半小時之前,陳吉臨走前說,你先回去,我和石頭叔買完東西就直接回家。所以胡捷這才猶豫著慢慢往回走的,再不走的話,路燈都要熄了。
早知道這樣,剛纔路過機槍塔的時候,請求那些戰士送一下也好啊。胡捷心中懊悔不已,再回去已經不現實,又要經過兩個黑暗的角落,比前邊那個還嚇人些。
也許再過十分鐘,或是一分鐘,路燈就要熄了,胡捷的心跳越來越快。最後,一咬牙,決定衝過去。
她加快步伐往前跑去,在路過角落的時候,雖然頭皮直炸,但還是忍不住的往那邊看了一眼,雖然這一眼把她幾乎嚇了個半死,但畢竟知道這並不是什麼危險了。
只是區區一個塑料模特,被掛在一根樹枝上來回的晃動著。就在胡捷準備長吁一口氣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事情不妙,如果是掛在樹枝上晃動,根本不可能一個動作持續十幾秒鐘!
胡捷兩腿一軟,差點摔在地上。她再回頭看,明明是黑暗的角落,爲何卻能看清楚一張臉?那個塑料人正保持著那種傾斜的姿態,在對她咧嘴大笑。
它全身都是白色,唯獨嘴巴像是被人塗上了口紅,那笑容彷彿在哪見過。胡捷被這樣一嚇,忽然想起了芒村!小和尚當時信誓旦旦的說,姐姐你一定也看見了那個巨大的人頭啊,所以才被嚇暈了。
還有還有,在家的時候,奶奶不正也是這種笑容嗎?他們都是在笑什麼啊?
胡捷一想到奶奶,莫名的勇氣就涌向了全身,特別是腿部,更加有力的朝前奔跑著。她想甩開身後那深邃的黑暗,卻不料突然之間,全城都變成了如同地下世界一般的漆黑無光。
終於還是沒跑過熄燈時間。現在,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她,只能在微涼的陣風中等待天亮的到來了。
天上一顆星星都沒有,若是有月光,還能借著月亮找到回家的路。難道這世界真的存在妖魔鬼怪?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子?胡捷悄悄的流出了眼淚,她甚至不敢放聲大哭。
黑暗中,她似乎聽見了腳步聲,啊不,那不是正常的腳步聲。這種腳步像是一個空心人在走路,發出清脆的聲音。她又不敢哭了,緊緊的捂著嘴,蜷縮在路邊死死的瞪著腳步聲傳來的黑暗方向。
腳步聲就停在她跟前,胡捷甚至能想象,那個塑料人正低著頭看著她,帶著詭異的笑容,一動不動的看著她。顫抖的身體彷彿碰了塑料人一下,那是塑料不應該存在的堅硬和實心。
在碰到它的時候,它像是再次被激活了一樣,又用那種不可思議的姿勢傾斜起來。這次,胡捷竟然又看見它的面容,不是笑容了,是一個血洞,像是在人的大腦裡放了一個小型的定時炸彈,爆炸了一樣,炸出一個沒有表情的血洞。
它開口說話了,無比低沉的嗓音:“胡捷。”
胡捷忽然覺得聲音很熟悉,她仔細的回憶,一下就想起來了,陳吉,怎麼會是陳吉的聲音啊?恐懼感似乎一下剝離了大半,她站起來,望著幾乎快要傾斜到地面的塑料人,終於鼓起一口勇氣:“陳吉?你怎麼了陳吉?”
它慢慢的轉過頭來,原來剛纔的血洞竟然是它的後腦勺,一百八十度扭頭,重現了一張塑料臉,依然是恐怖的笑容:“我早就死了,回來看看你啊。”
胡捷不敢相信的望著它,眼淚又出來了:“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剛纔你還好好的。”
突然它痛苦的尖叫起來:“你知不知道,我死的好慘啊,我死的好慘!”嚇得胡捷再次一身雞皮疙瘩。說完,那張帶著笑意的大嘴裡,鮮血噴薄而出,弄得到處都是。
塑料人突然一下豎起來,緊緊的抱住了她......
“胡捷,胡捷,你怎麼了?”
“胡捷,你快醒醒,你做噩夢了。”
耳畔傳來陳吉的聲音,胡捷慢慢的睜開眼睛,發現已經是中午,陽光撒滿了房間。陳吉在牀邊不停的叫喚著,她一看見陳吉,猛的從被子裡伸出雙手,緊緊的抱住了他:“陳吉啊。”
陳吉笑呵呵的幫她擦汗:“沒事了沒事了,你做噩夢了。”
胡捷清醒了一會說:“嗯,我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噩夢。但是,陳吉啊,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們爲什麼沒有出現在列車上,爲什麼小和尚說你和石頭叔是從幾裡外的地方出現的?我......”
陳吉並沒有給機會讓她說完,他猛的俯下身去吻在她的嘴上,溫柔的說:“別害怕了,一會吃飯的時候,我慢慢告訴你,好嗎?”
“那,你現在告訴我,你還活著嗎?”胡捷無比擔憂的望著眼前的人,她不敢確定了。
“哈哈哈,傻丫頭。你怎麼能問出這麼有水平的話來啊?你不是學醫的嗎?要不,你來檢查一下?”陳吉大笑著,再次在她額頭上記下一吻。
“陳吉,我要你說,你就告訴我一句。”胡捷依然不肯死心。
“我已經死了!”陳吉突然表情大變,無比冷淡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