蹉跎的人生,絕不應(yīng)該留給滿懷希望的人。
漫天大雨洗乾淨(jìng)了全城的人氣。在這座鬼氣森森的城市邊緣,兩個人影竟慢慢的朝市區(qū)走去,他們這是在找死麼?何秀龍一直都非常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不去人多的地方湊熱鬧。但是爲了旁邊的琛哥,爲了能讓他能早點回到家鄉(xiāng),也只能這樣冒冒險了。
還有一個問題,何秀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往哪去,或者說,他的內(nèi)心也是一片空白。他只知道不去人多的地方,但是應(yīng)該去哪裡呢?
揹包裡塞滿了食物和一些子彈,他們將槍背在背上,在城市中儘量不要用這玩意,否則很難逃出來。之所以還帶著,是對槍械有一種天生的依賴感。
就像朱世琛說的一樣,他倆現(xiàn)在真的是無依無靠了。他同樣不知道現(xiàn)在回家有什麼意義,但現(xiàn)在確實是不知道再去哪裡了。
城市的輪廓越來越明顯,可是路上一隻行屍都沒看見。何秀龍開玩笑的說,會不會是那些槍炮聲把這裡的屍羣也引到了烈火裡?
但願如此,朱世琛戴上了護目鏡。雨越下越大,幾乎都看不到二十米以外的物體。
城郊的一些低矮建築在雨中顯得特別溫暖,儘管實際上看起來像一座座墳?zāi)埂:涡泯埾胝f,要不我們?nèi)ノ葑友e躲躲雨?但是他沒說出口,他看見老朱步伐鏗鏘的往前邁著,實在找不到駐足的理由。
進城的路面很寬,但是進了城之後就變得很窄了,兩排的建築隨著路面的越來越窄變得越來越高,但是相同的是始終感覺不到一絲生氣。
“小心,前邊好像有人。”朱世琛提醒道。何秀龍抹了一把臉,也將護目鏡戴起來,雨點打在透明的雨衣上噼啪作響。兩人握著刀,小心翼翼的靠近著前方十幾米外的一棟五層建築。
曾經(jīng)這裡是一個移動營業(yè)廳,和藹可親的“中國移動”招牌突兀的歪在二樓的牆面上。營業(yè)廳的大門已經(jīng)被卷閘門牢牢的鎖死,大門前站著一個人,一個穿著紅衣的女子,背對著街道。
朱世琛慢慢的走到紅衣背後,對方似乎並未發(fā)覺,仍然沒有轉(zhuǎn)身的跡象。他對何秀龍做了個手勢,意思是讓他去紅衣女子的前方。
若從背後看,這名女子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婀娜多姿。可誰都知道,在對方?jīng)]有正常說話之前,一切都只能小心。
何必這麼麻煩,直接上去一刀解決算了。
朱世琛本來是要這樣幹,但被何秀龍勸阻了。他說,在這樣的城市裡,這樣的大雨中,還有一個正常人站在這,百分之九十九以上是個瘋子,或行屍。但也不排除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不能錯殺。
女子似乎發(fā)覺了身後的人,慢慢的轉(zhuǎn)過身來。當(dāng)看見她的臉,朱世琛第一反應(yīng)是上去給她一刀。這個女子應(yīng)該是剛剛發(fā)生屍變的,雪白的肌膚上看不見一點傷痕。但是兩顆眼珠卻被誰剜掉,正涓涓的流著血,血流一臉。
由於女子是往朱世琛這邊轉(zhuǎn)身的,何秀龍在前邊並未看見她的面目。但他看見地上的一攤鮮血,於是小聲說:“動手!”
當(dāng)朱世琛的刀快要切到對方喉嚨的時候,這個女子竟然說了一句話,把朱世琛嚇了一跳,收住了刀鋒。她是說:“救救我。”
怎麼可能是個人?她在這裡幹什麼?兩人腦袋瞬間被疑問充滿。
“姑娘,你是人嗎?”朱世琛話一出口立覺不妥,馬上又加了一句:“姑娘,你被感染了沒?”他還想繼續(xù)靠近女子,被何秀龍阻擋了:“你小心點。”
女子旋即倒在地上,口中喃喃:“救救我。”
這次兩人都聽清楚了,他們決定前後擡著這個女子,到隔壁一個沒有來得及關(guān)上卷閘門的商鋪休息一下,順便問問是怎麼回事。
商鋪裡的東西已經(jīng)被拿空,老鼠在貨架上驚得飛跑。何秀龍打著軍用手電,在裡面的小屋子裡搜索了一下,確定沒有威脅後,又返回和朱世琛一起將女子擡進裡屋的一張如同垃圾堆一樣的小牀上。
她沒有了眼珠,一雙空洞的眼眶顯得特別瘮人,朱世琛撕開一塊窗簾,將女子的眼部包紮起來。這樣,看起來就舒服多了。
何秀龍從揹包裡拿出一塊壓縮餅乾放到她嘴邊說:“姑娘,吃點東西吧。我們是軍人,剛剛從戰(zhàn)場上下來。你別怕。”
這個女子一碰到餅乾就猛的塞進嘴裡嚼起來,可一聽說他們是軍人的時候,就如同青天白日看見鬼一樣,身體顫抖的可以篩糠,餅乾也撒落在牀邊,她刻意的壓低嗓音抽泣著:“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發(fā)生了什麼事?爲什麼?難道是有人假冒軍人,在這裡行兇作惡?
“你別怕,我們是......好人。”朱世琛也不知道怎麼說,擡頭望著何秀龍。
“姑娘,別害怕。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事,你告訴我們,我們會爲你報仇的。”何秀龍努力的壓抑著心中的憤怒。
過了很久,門外似乎響起了一些腳步聲,但也許是風(fēng)聲,兩人都沒在意。但是女子卻極其恐懼的說,救救我。朱世琛一度以爲這個女人是個神經(jīng)病,但仔細一聽,外邊好像真有腳步聲傳來。
“警戒!”何秀龍命令,突然他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上下級,沒有士兵和軍官。雖然如此,朱世琛聽見命令卻猶如撥開千斤壓力的彈簧,猛的彈了出去。
何秀龍輕輕的捂住女子的嘴巴,在她耳邊輕輕說:“姑娘,別出聲。有人來了,你別怕。我們會保護你的。”女子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
朱世琛見腳步聲過去,貓著身體往外看。發(fā)現(xiàn)是兩個穿著軍裝的人,但不能確定是軍人,因爲他兩連槍都沒帶,而且軍服穿的很凌亂。
“哎,見鬼了,人哪去了?該不會是真的摸瞎逃走了吧?”一個人大呼著。
“算了算了,回去吧。”另一個迴應(yīng)著。
兩人就要往回走,卻被突然出現(xiàn)的朱世琛嚇了一大跳,有一個差點摔到地上,被另一個扶穩(wěn)了。他們大罵:“你他媽找死啊?這樣會嚇死人的!”
“你們在找什麼?”朱世琛冷冷的問。可對方似乎並不搭腔,自顧自的嘻哈著:“得,又他媽一個逃兵。小子,算你運氣好,碰到我們。走,哥們帶你去樂呵樂呵。”說罷全然不顧朱世琛的阻擋,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站住!我問你們在找什麼?”朱世琛轉(zhuǎn)過身來,仍然如同鐵塔般的聳在雨中。
兩人已經(jīng)走出三四米遠,聽到這句話後也轉(zhuǎn)過身來,仔細的看了看眼前這個軍人,特別是他手中的那把刀。其中一個人也拔出軍刀:“小子,你想怎樣?活膩歪了?”他說完衝另一個人笑了起來。
一把刀悄無聲息的出現(xiàn)在那個拔刀的人的頸部,輕輕一劃,血液噴涌而出。何秀龍收起刀,看著另一個已經(jīng)嚇的站不穩(wěn)的人說:“現(xiàn)在我問你,你們的窩點在哪?”
對方再也不敢怠慢,雖然害怕但保命心理佔據(jù)了上風(fēng):“大...大哥,別激動。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別衝動。這座城市就我們幾個人了,全他媽是活死人。我們的敵人是行屍啊。”
“嗯,說的對。現(xiàn)在我?guī)闳ヒ妭€人,然後問你一些話。如果你老實交代,我就放了你。否則,只要有一個字是假的,你就準備屍首分家吧。”何秀龍將刀身放在雨中,一會便將血液沖洗乾淨(jìng),然後放回了刀鞘。
三人回到紅衣女子的小屋子裡,發(fā)現(xiàn)牀上的女人因爲失血過多已經(jīng)死去。那個顫抖著的軍人說,他們在首都應(yīng)徵入伍,可是到了終點站,因爲體質(zhì)原因掉隊了。本來是想等待救援隊來,然後一起趕上大部隊的,可這時有幾個士兵不想上戰(zhàn)場了,於是他們聚在一起商量著怎麼逃走。
因爲三江市是距離最近的城市,所以就趁機逃到了這。
何秀龍又問,你們一共幾個人?對方回答,六個。何秀龍再問,你們在這裡都幹了什麼?對方就再也不說話了。
“不說是吧?”朱世琛喪失了耐心,一直都沒進鞘的刀立即伸到對方後頸輕輕一劃,一道傷口就冒出了血。
“大哥饒命大哥饒命啊。”對方一下哭了起來,跪在地上拼命的磕頭:“大哥饒命。我?guī)銈內(nèi)フ宜麄儯@都是他們逼的,誰想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啊?”
何秀龍面無表情的衝朱世琛點了點頭,朱世琛劃下一塊發(fā)黴的窗簾,將地上那個人的嘴堵上。然後又看了一眼紅衣女子:“琛哥救不活你,但琛哥會幫你報仇。”說完掀開已經(jīng)開始腐爛的被子,蓋在她的屍體上。
“走吧。我奉勸你最好老實點,生死對你來說只是一瞬間的事。”朱世琛在他面前把玩著刀。
“是是是,大哥放心,我一定配合。”對方一臉的討好。
看見這幅嘴臉,何秀龍突然想起了一個人,對,黃立!不知道那小子現(xiàn)在死沒死,或者在日本過著瀟灑的日子吧?
可一想到黃立,就又想起一個人,這下就不好受了。
朱美,你過的還好嗎?我們曾經(jīng)也在這樣的城市裡找過食物,也曾經(jīng)在山村中遭遇恐怖。只是,不知道你現(xiàn)在怎樣了。何秀龍恍惚間好像回到了鹹城,旁邊是朱美和黃立。
只是當(dāng)時沒下這麼大的雨,也沒有琛哥。
“就在前邊那棟樓的第三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