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炮火停止的時候,數十萬大軍基本上已經沒有了建制。
部隊已經亂作一團,所有的步兵趁著晨光和炮火的掩護拼命的向後撤退,跑著跑著就匯成一支巨大的人潮,人們似乎有點明白南亞大屍羣是怎麼形成的了。
這些幾個月前還只是普通百姓的軍人再次展現了中國人插隊時的情形。十幾分鍾時間,已經足夠讓“落荒而逃”的人們跑到相對安全的位置上。
當然,這支部隊已經不分中日了,兩支軍隊已經混合在一起,再也沒有心思去互相廝殺。對於這樣的結果,石頭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而對於何秀龍來說,這便是很好的結局了。儘管他殺死了不計其數的日本士兵,甚至是俘虜,但那是戰爭,仁慈多餘的戰爭裡,心軟絕對是致命的。
國家對時間的拿捏,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就在主力部隊剛剛撤退到安全距離的時候,漫天的轟炸機帶著數以萬計的***,來到了屍羣的頭頂上。
隔著一座山,許多戰士都能看見那一頭的沖天大火,甚至能感到因劇烈燃燒而被抽走的氧氣所帶來的壓抑感。如果不出意外,接下來將會有更多的轟炸機攜帶更多數量的炸彈來到這裡。
就這樣勝利了?所有人都顯得格外興奮,甚至有無數的傷兵駐足忘前,想親眼目睹一下火海與屍海混合在一起所帶來的美感。
大部隊繼續在往指定的方向前進,一路上不斷的有人提醒大家要小心,叢林裡或許更加危險。但除了少數人,絕大多數人都當成了耳邊風。
是吧?經歷了那麼大的場面,這叢林裡即便真有行屍,無非也只是區區數十或數百。大部隊消滅這種級別的屍羣,也就是十幾秒鐘的事情。
天色已經大亮了,經歷了太久的烏雲終於散去,陽光也時不時羞答答的出來露露臉。在經過一天的急行軍後,終於到了指定的位置——機場。
大家都七歪八扭的躺在地上,筋疲力竭。
喝了一口水,朱世琛大口的呼著氣說:“龍哥,你說。幹嘛這麼麻煩啊?早知道這樣,何不直接派轟炸機去南亞將這個屍羣抹掉,還要放它們進來?”他一口氣說完,接著又喝了一口水繼續說:“害我們還白白損失兩個集團軍。不值啊!”
何秀龍摘掉鋼盔,接過朱世琛遞過來的水壺:“別想了,你那腦子怎麼想的到?別忘了,大戰之前我們的主要對手可是日本軍隊。”
“保存實力對付小日本?”朱世琛似乎想到點子上去了:“一旦日軍戰敗,我們就能騰出手來收拾屍羣?是這樣吧?哈哈哈。”
“白癡。”何秀龍猛的灌了一口水。
部隊正在接受整編,喇叭裡不斷的喊著一支支部隊的番號。在這個巨大的機場上,用這麼大的喇叭不斷的叫喊,會不會出什麼問題啊?
何秀龍在四處遊蕩著,他有些擔心機場的安危。畢竟這裡也只是山區裡一塊相對較大的平地,而且天也黑了。萬一出什麼差錯,後果不堪設想。
不得不說,整個機場的防務還是做的相當不錯的。除了巡邏和塔機之外,機場的四周都被砌起了圍牆,雖然只有一米多高,但是足夠擋住行屍的了,即便擋不住,也足夠巡邏的士兵發現它們了,更何況還有許多機槍塔。
一不留神,一個黑影撞了過來,何秀龍猛的一側身,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頓時就怒了:“你站住!誰叫你喝酒的?”在微弱的光線下,他看見這個醉漢的肩章。
誰知對方並不打算理睬,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去。
“上尉同志,請你站住!”何秀龍看了看自己的肩章,原來自己也只是個上尉軍銜,但是到了第五軍之後,已經是營長職務,應該是校級軍官了,比他要大一些,所以放心的又喊了一句。
對方似乎並未醉,回過頭來看了看,說:“少校同志啊,有...什麼指示嗎?”
何秀龍想教訓教訓眼前這個不知好歹的上尉,剛往前走一步,身後就傳來一個不大的喊聲:“石頭叔,你別喝了。讓人發現就慘了!”
喊聲正是陳吉發出來的,他走近一看,原來石頭已經被人抓住了,而且還是個少校,心裡大呼不妙。他扶著石頭,想跟後邊的那個少校賠禮道歉,希望對方不要把事情鬧大,但他看了何秀龍一眼之後,發現這個人好像在哪見過,但一時又想不起來,好眼熟。
何秀龍也沒認出陳吉:“小子,他是你的連長?”
陳吉盯著何秀龍,點了點頭,他還想問個關於在省城的問題,但瞧了一眼石頭,還是忍住了。
“他怎麼了?幹嘛喝這麼多酒?”何秀龍也很想問問,你們是從哪裡弄來的酒,但他即便有再大的酒癮,在下屬軍官面前卻必須要保持上級的威嚴。
“報告首長,我們連長是因爲對眼下這種情況的不滿,所以有些自暴自棄...啊不...是暫時的消沉。”陳吉有點扶不住石頭了,他在不斷的掙扎。
“不滿?我們不是勝利了嗎?還有什麼不滿的?”何秀龍有些不解,他看見石頭又灌了一口白酒,然後一撒手將空瓶子丟在了地上。
這個混蛋一滴啥都沒剩。
“報告首長,是因爲那些日本軍隊的事情。”陳吉不知道該不該說,但話已經說到這裡,不得不說了。
“嗯?”何秀龍想了想,忽然明白了:“現在我們的敵人是行屍,在這種關頭還計較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我也是這樣跟連長說的,可他總說不甘心,我也沒辦法。對了首長,請不要把我們連長酗酒的事告訴指揮部,我怕連長會受到處分,行嗎?”
“算了,這也算不上什麼大事。扶他回去休息吧,保持警惕。”何秀龍終於還是沒問他們的酒是從何而來的,他說完轉身離去。
“謝謝首長,謝謝首長。我替連長保證,不會有下次了。”陳吉十分感激的說。
何秀龍沒有再理他,而是慢慢的朝前邊走去。他擔心的不僅是行屍,對那些日本軍隊也有些警惕。那可不是少數日本兵,在這個巨大的營盤中,日本軍隊佔了一小半,將近二十萬人。
這些日軍的身份也是個很大的問題,他們雖然和中國軍隊駐紮在一起,但卻是敗軍,然而他們又不是俘虜,只是在進入營區的時候被暫時的沒收了武器裝備。
擔心或許是多餘的,日軍已經沒有武器,即便再多人,在數十萬全副武裝的中國軍隊面前,仍然如同待宰的豬狗。想到這裡,何秀龍心裡一鬆。
更何況還有不少戰士在“保護”著他們,雖然他們不是俘虜,但也差不多。
何秀龍在日軍的營地中游蕩著,並未發現什麼異常情況。於是在轉了一大圈之後,打算折回去。他走到一個較大的帳篷旁邊,忽然聽見幾個關鍵詞。雖然他的日文水平很爛,但卻能聽懂一些詞語。
“中國軍隊,屠殺戰俘。”帳篷裡面一片嘈雜,看來有不少人聚集在這開什麼會議,何秀龍聽到這,不由得心一緊,這些人議論的是可能是他。
“吉野大隊被中國第三十八集團軍坑殺殆盡,我們不能重蹈覆轍。”
“只是個例,中國軍隊不會全都如同三十八軍。再說,三十八軍已經不存在了。”
“那可不一定,將軍閣下,還請您深思。他們可以有一百萬個理由將大日本帝國勇士再次坑殺於此。”一個渾厚的聲音說。
中途發生了劇烈的爭吵,何秀龍一句也沒聽懂。但他還是不動聲色的站在暗處偷聽著,他想知道接下來這些日軍將領想幹什麼。爭吵持續了一兩分鐘,又恢復了正常的對話。
“所以我認爲,必須趁中國人沒反應過來,實施反擊,這樣我們仍然能爲帝國效命,我們回國後依然是英雄。將軍閣下,請您深思。”
“將軍閣下,恕我無禮。您這樣的行爲如同叛國,這不是大日本勇士該有的行爲。”
“八嘎!”一個聲音暴怒的拍著桌子吼叫:“山田君,你知不知道就憑你這句話我完全有理由處決你!”
沉默,許久的沉默。何秀龍已經不敢動彈一下,生怕打斷了這些將軍的談話。這時,有一支中國軍隊的巡邏隊小跑過來。
何秀龍小心翼翼的朝他們走去,並揮動著手小聲說:“過來過來!”
巡邏隊警惕的圍過來,隊長看了看何秀龍後立即敬禮:“報告首長,請求指示。”
“你立即回去轉告指揮部,就說這些日本兵可能在籌謀暴動,要他們多派點士兵過來,以防萬一。”何秀龍說。
“可是首長,他們的武器都被沒收。”巡邏隊長似乎還想說什麼,被何秀龍打斷了:“你要記住,他們是日本人,什麼極端的事都做的出來。你不能以一箇中國人的思維去判斷日本人的行爲。”
“首長,您是怎麼知道的?”巡邏隊長再次瞄了何秀龍一眼,裝作不解的問。
何秀龍本想說自己在日本呆過,但轉念一想,那樣說太費勁了,於是說成:“我大學的時候學的就是日語,剛纔我路過他們的指揮部無意中聽見的。雖然他們還沒商量出結果,但是我們必須要做好防範。明白了嗎?”
當巡邏隊離開之後,何秀龍再次走到那個帳篷旁邊。但是,帳篷裡已經關上了燈,再無一個說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