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感性的自己,總會在凌晨半夜卸下堅強的外殼,有時真的很累,一個人的黑夜躲在被窩裡,半夜把自己關在狹小的廁所裡,這些已是家常便飯,只想尋一處落腳點,一羣人“虛度光陰”,平淡又溫馨。
驀然回首,時間只是曇花一現。如果再見,是藕斷絲連的藉口,那我想用再見,跟你道別每一次。
在省外讀書的第一個學期,放假回到家的第一個晚上??吹搅擞性S久沒見的奶奶,憔悴了好多好多,臉上沒了以往的紅潤,宛如一個小孩,臥躺在牀。
放下行李,走近,更清楚的看到了那個一心想見的人。彷彿一個最熟悉的陌生人,我慢慢靠近雙眼緊閉的她。
感覺到了有人,從被窩裡伸出右手,向牀邊摸索著,嘴巴微微地一張一合,卻是靜音。緩慢的動作中更多的是無奈,卻任然沒有放棄探尋。彎下腰,握住了她的纖瘦‘小手’,有點硌得慌。使不上力的她此時卻緊緊握住了我的手,淚珠掛在眼眶,遲遲不敢讓它流下。貼近她的耳畔,“奶奶,我是佼月,我回來了”
她的眼睛微微張開了,愣是盯著我看了許久,最後,什麼話都沒說,又重新閉上了沉重的雙眼。
房間恢復了以往的安靜,直立起身子,靜靜地看著牀上的她,最終還是沒忍住掉下了眼淚。手上再次傳來的一絲柔弱力量,是那雙纖瘦的大手傳來的安慰,最後的防線被突破了,忍不住放聲大哭了出來。
“別哭了,再哭,都會不好受”。哥哥在我耳邊哽咽地輕言使我瞪大了眼睛,強忍著不再哭泣,直到眼裡的淚水被風乾,僵硬的身體才慢慢放鬆。
(二)
第二日,奶奶的精神好了許多,可以活動身體,聊家常了。家人見她的狀況好了些,便商量著回老家收拾收拾。心裡有了默許的答案,便什麼都沒過問。
家人都走後,我坐在牀邊無聲的陪著,時不時地會對我說“你這個孩子,不要光看手機,陪我聊會天兒多好”嚴厲的話語卻聽不出一點嚴厲的語氣,甚至聽著有點像懇求,她的神情頓時讓我的眼眶紅了。放下了手中的手機,貼近她巴掌大小的臉頰,奶奶的臉頰很舒服,除了老年斑和年紋,沒有任何瑕疵,竟有些捨不得地在她臉上蹭了兩下。這時,奶奶笑著“哎呀,都多大了,讓開些”。
“佼娃,我這次是真的不行了”
內心咯噔了一下,停下笑聲,認真的看著她。我還記得從我記事開始,這句話,就經常掛在嘴邊,說了十幾年真的假話,可能這次她也許真的會離開我了,會永遠地離開我。
“您又說了,還沒等到哥哥結婚呢,您捨得嗎。”
“你這孩子,就嘴硬,我最捨不得的就是你哥哥和你,要記住,你們兩個除了你爸媽,你們是最親最親的,無時無刻都要互相牽掛著,幫助著……”那天我跟她聊了好多,好多。卻不知道那是我最後一次跟她靜下心來深聊。
(三)
半夜,奶奶被送往了醫院進行搶救。當時整個人都是懵的,上一秒還好好的人,爲什麼突然就這樣了。未經世事的我好一陣冷顫......
茫然的雙眼被淚水掩蓋,周圍都是模糊的。
連夜趕回了老家。
“別哭了,人就是這樣的,有始有終的一天?!眿寢尩陌参浚屛胰サ袅诵『⒆拥男男?,停止哭泣,擦乾餘留的淚水,向奶奶住的房間走去。
進去時,她已經熟睡。不敢多留,隨後跟著媽媽上樓休息,留爸爸一人守著寂靜的夜晚。他應該也有很多話想要跟他媽媽說吧
“吃早飯了!”
透過窗望去,炊煙裊裊,煙霧和濃濃的晨霧映在一起,令人產生無限遐想。
起牀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奶奶。氣色比昨晚紅潤了些。也許是回到了她一直心心念的地方,心情都好了許些。
“奶奶,您知道這是在哪兒嗎?”我湊近她耳畔,輕聲問道。身體虛弱的她,看著我,用力的點了點頭。似乎恨不得用所有的力氣來詮釋她的高興。
到了吃飯的點,端了一點稠乎乎的米粥,一勺一勺地餵給她吃下去。
在她最後的時光裡一次又一次的重複著這樣的動作,就彷彿依稀可以看到小時候的自己,也是需要人這樣細緻入微的照顧啊,也許她比我還要盡職盡力。不禁想起了,她經常掛在嘴邊的話,“人老了,沒祥”(四川方言。人老了,就沒什麼用了,什麼也做不成)
二零一七年一月五號(農曆的臘月初八)晚上八點二十五分。短暫的八天時間就這麼流逝了,還沒好好的去珍惜,一切都結束了。她從此擺脫了病魔的纏身,再也不用對著一堆藥發愁了。一時,我竟對她的解脫而感到高興。
幾天後,奶奶出殯了,當天晚上,認識了一個不一樣的‘男人’,我的爸爸,在家中,我最怕他,從內心深處去怕他,慢慢長大的過程中,想通了,並不是所謂的怕,而是出自內心對他產生的敬意。在那一晚,往常不服不屈的男人卸下了堅強的外殼,是如此的脆弱。
當弱弱地說出“我再也沒媽了”。哽咽地堅持不讓淚落下,夜光背叛了他,讓我看到了在夜光中閃爍的淚光沉澱在他深邃的眼底。
躺在牀上的我,那一刻,淚水化成了珠,順著眼角滑落,直到心疼和思念集滿了耳蝸。也許是哭累了慢慢地進入了睡夢中。
在夢中只願您所去的地方再沒有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