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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少亡

衆人見道光生雷霆之怒,不免伏地磕頭,不斷請罪。

漱桂仍是不動,直挺挺地跪著,道:“奴才身爲上書房學士,世代蒙受皇恩,今古稀之年,不敢妄言欺瞞皇上,奴才所言句句屬實,恕奴才教導無方之罪,還請皇上下諭。”

太后聲音雖輕,語中的沉疾之意卻深沉可聞,道:“桂姑姑去扶起漱桂,皇帝雷霆之氣,萬勿動怒。依吾瞧漱桂所言不虛,且漱桂大人累世三朝,侍奉聖躬,大阿哥生性頑劣,實是不配爲人子,皇帝千秋萬代,三思慎重。”

道光聞言一驚,不自覺地聳了聳身子,頷首低眉,道:“嗻,兒子謹遵皇額娘教誨,大阿哥乃兒子之子,兒子自是端詳品德涵養,斷不可草率從事,且兒子年歲漸長,二阿哥、三阿哥又相繼夭折,兒子膝下涼薄,不得不謹之慎之。”

太后目視四周,輕嘆一聲,道:“若是貴妃、祥妃腹中有娠之子,假是阿哥,那便有著思量了,否則一個個生育公主,實在無用。”

桂姑姑即刻明白,她即刻頷首,道:“回太后,奴才這就打聽太醫院御醫,貴妃、祥妃之子事關千秋萬載,奴才定仔細盤問。”

太后的眼睛有些瞇著,揮了揮手,示意桂姑姑下去。

道光含了朦朧閃爍的笑意,道:“兒子多謝皇額娘。”

一側的欽天監監正董懷緒更是進言,道:“奴才回皇上、太后,昨夜奴才夜觀天象,彷彿天上紫微星泛出隱隱紫光,折射於湛靜齋、武陵春色一帶,紫微星泛光乃是祥瑞之兆,無論貴妃主兒、祥主兒一胎,必定是上慰天心,下安社稷的祥瑞之脈,貴不可言。”

那董懷緒乃是嘉慶一朝欽天監第一人,素來觀察天象,預知禍福,太后、道光十分相信。

道光雖不十分相信董懷緒的喜報,心下總覺得有三分阿諛奉承討得歡心的之意,卻也不說破,只是一笑。

倒是太后凝神細思,轉頭道:“董監正所言當真?紫微星素是祥瑞之星,能預知江山福禍,社稷未來,正如董監正所言,折射於湛靜齋、武陵春色一帶……”

太后的話未往下說,道光閉目一瞬,手指比劃著,很快一笑,道:“武陵春色是靜妃所住,靜妃未有生養,不能是她,湛靜齋是貴妃所住,沈監正說的可是貴妃一胎?”

李長安忙拍了拍腦門,哎呦一聲,道:“回皇上,這就是了,貴妃主兒從前住在坦坦蕩蕩,前兒些日子,挪到了湛靜齋。”

太后看了道光一眼,溫和一笑,道:“如此說來,那是貴妃一胎,椿姑姑你快去湛靜齋,你是有生養過的,仔細端詳貴妃一胎到底如何。”

椿姑姑福了一身,也不敢逗留,忙下去往湛靜齋走了。

董懷緒愈加低頭,神色謙卑,道:“奴才斗膽,敢問皇上,貴妃主兒生辰八字如何?奴才爲主兒捏一捏。”

道光揚一揚臉,李長安沉思片刻,方低了聲,道:“回皇上,奴才記得貴妃主兒生辰是嘉慶十三年二月廿八巳時一刻所生,生肖是虎。”

董懷緒掰著指頭,眉心緊鎖,算了片刻,不覺叩首一笑,道:“奴才恭喜皇上,貴妃主兒生辰屬大富大貴之命,主兒生肖爲虎,虎乃百獸之王,有統攝之意,且主兒去年十月有娠,金秋十月正是繁衍子嗣,茁壯長成之時,主兒如此福字,乃是誕育皇子,繼承宗祧之象。”

道光與太后眉珠轉了一轉,彷彿不敢置信,相視一驚,皆是惶恐無言,卻又心懷惴惴,忐忐忑忑。

道光眉色一揚,李長安伸手扶了扶董懷緒起身,董懷緒滿頭汗珠,道:“多謝皇上開恩,多謝太后開恩。”

太后撫著怦怦亂跳的胸口,柔聲道:“董監正,你的話,到底準不準?貴妃真有如此超羣之衆,統攝之意?吾瞧貴妃性子剛烈,但身子柔,不濟事,吾聽倒這般驚心。”

董懷緒眼中一熱,便道:“回太后,奴才不敢妄言,且貴妃主兒生辰八字寫著,生肖爲虎,且是十月有娠,本就福祉吉兆,太后若信不過奴才,可傳來欽天監監副一同察看。”

太后皺了眉,擺了擺手,搖頭道:“不必了,這等怪力神鬼,子虛烏有之事,吾不想聽,她命中若是有,也要瞧瞧她的造化,能不能伏低做小,降服得住。”

道光稍稍一停,笑意暗淡了五分,道:“果如董監正所說,貴妃一胎非富即貴,那吾心中存下疑惑,爲何靜妃所生之子,極易夭折?”

董懷緒再次跪下,也不敢擡頭,再次叩首,道:“勞公公將靜妃主兒生辰八字呈上給奴才過目。”

李長安頷首低眉,道:“回皇上,靜主兒生辰是嘉慶十七年五月十一未時三刻。二阿哥生辰是道光六年十月廿三下晚戌時二刻,二月初八薨。三阿哥生辰是道光九年十一月初七酉時一刻,臘月廿八薨。”

董懷緒掐指一算,沉思須臾,道:“回皇上,太后,靜主兒與二阿哥、三阿哥生辰並不犯衝,二阿哥、三阿哥命該如此。”

道光腦中一懵,全然一片雪白,半晌他的目光一轉,只道:“既是不犯衝,不相剋,到底爲何故?便連從前睦嬪、靜妃、貴妃接連小產,又是爲何?”

董懷緒一怔,心中漸漸有些明白,立刻起身,恭謹道:“回皇上,小產嬰孩,尚不做數,也不在批八字在內,但凡嬰孩一落胎胞,生有時辰死有點,生辰八字造就。”

太后似笑非笑,似有幾分不信,撫了撫髮絲嵌著珠翠,道:“果真如此?說來皇帝登基十一年,六宮鮮有生養,二阿哥、三阿哥明明壯實,突然夭折,吾也是疑惑不定。”

杜受田低首含胸,恭聲道:“奴才回皇上,奴才出身漢人,幼年倒聽得一傳聞,不知皇上、太后是否聖聽?”

道光十分倚重杜受田,當下一笑,道:“杜學士,快快說來,吾與皇額娘洗耳恭聽。”

杜受田肅了肅聲,便道:“回皇上,奴才從前聽聞乾隆年間,京中一戶人家妻妾成羣,但生育兒子卻極少,妻妾所生之子不是早早夭亡,便是垂髫身死,成人長大十分不易,一家人膽戰心驚,憂心如焚。家中掌櫃便請了京外的一位相面先生,先生說掌櫃的乃是子孫興旺,兒孫繞膝的富貴命數,又聽說掌櫃兒子的名字,不禁連連搖頭,俯首嘆氣。”

道光顧自笑了笑,不覺瞠目結舌,只覺得心裡空落落,便急迫道:“名字怎麼了?爲何相面先生連連搖頭嘆氣?”

杜受田福了一身,作了一揖,道:“回皇上,那家掌櫃兒子便是從了絲字旁,以致掌櫃的兒子、侄子,皆是早早夭折,不幸殞命。”

道光目下蕩起一層寒波,那神色漸有失望恐慌、惴惴不安。

太后目光銳利一滑,眼前頓時一亮,道:“皇帝,如此說來,倒是名字犯說,有時吾也在嘀咕,好端端的孩兒說受寒便受寒,奕綱、奕繼,還有奕纘,個個活潑亂跳,說沒便沒了。”

道光微瞇了眼睛,仔細窺著太后神色,道:“杜學士之話,也不無道理,近支宗室的行輩源自聖祖欽定,到了高宗一朝,即永、綿、奕、載四輩,分別配玉、心、絲、金四字旁,祖宗規矩,近派嫡孫,必須順延,兒子記得先帝九年,先帝曾上諭,吾之親兄弟,其子孫俱朕命名,先帝意願,兒子不敢改動。”

太后頗有窘迫,細細托腮,凝神片刻,道:“皇帝之意,吾知曉了,動了先帝意願,是怕無顏面見先帝,先帝子嗣不多,唯有綿愷一支,綿忻一支,綿愉一支,皇帝爲君主,必要子孫昌茂,才能江山萬代,代代有人,若真是犯了忌諱,皇帝不必顧及先帝意願,更改是了。”

道光眼神懇切望著太后,笑紋也越深,道:“皇額娘真肯麼?皇額娘答允兒子,那兒子便著翰林院、禮部,鄭重修改,兒子在位多年,竟是犯了名字之擾,怪不得二阿哥、三阿哥早早夭折。”

太后敲了敲梨花木桌子,輕聲一笑,道:“皇帝可不必著翰林院改名換字,眼下杜受田便是朝中文采俱佳之人,他的父親杜堮乃先帝一朝翰林院大學士加封太子太保,母親王氏還給吾叩過頭呢。”

杜受田眼含熱淚,忙頷首笑了笑,垂手道:“多謝太后惦記。”

道光側目而視,沉吟微笑,道:“杜學士,依你瞧哪兒個字更貼切?”

杜受田神色清明,道:“回皇上,奴才翻了翻《康熙字典》,見有一字甚好,若是一脈相承,定是綿延不斷。”

道光微微頷首,含了薄薄一縷笑意,道:“哪個字?快點說來,吾與皇額娘聽聽,若是好,那吾便擇這個字,綿延後代。”

杜受田緩緩了臉色,露出一分篤定的笑容,輕聲道:“回皇上,奴才覺得言字旁的字甚好,如訢、詝、誴、譞、試字,有長壽綿延之意,絲字旁之字,奴才覺得不好,絲字旁有命懸一線之意,實是不該配爲皇子名字。”

太后抿了抿嘴,在手心裡劃了幾劃,沉吟道:“言字旁的字甚好,如此那皇帝便聽從杜學士之意,改了玉牒,以示宗廟。”

道光點了頭,伸手蘸了水在桌上寫了寫,撫掌一笑,道:“好,好,杜學士所言甚好,貴妃一胎若真承福祉帝祚,那太好了,吾便賞欽天監衆人。”

董懷緒忙跪地,拱手道:“奴才多謝皇上,多謝太后。”

太后凝眉一笑,笑道:“起身回話,董監正、杜學士都是吾素來所喜之人,皇帝聽杜學士之話,著內務府、宗人府改了玉牒,一切事宜由杜學士做主便是。”

杜受田施了一禮,下跪道:“嗻,奴才遵旨。”

道光惦念著大阿哥奕緯的功課,便下了朝批完了摺子來到了洞天深處,而此刻侍奉大阿哥的諳達師傅,正細心陪伴著他,教習《論語》《詩經》等著作。

教導大阿哥的滿文諳達乃是大學士漱桂,他他拉氏,漱桂年逾古稀,祖上世代襲承,精通滿蒙文學,而杜受田教授漢家儒學,只見他語重心長,道:“阿哥爺,仔細閱這些著作,這些譯文乃聖祖康熙的大學士歷經多年,辛苦翻譯過來,字字金貴。”

大阿哥卻滿不在乎搖了搖頭,道:“你說這些廢話有何用?弄這些我瞧不懂的文兒,真是過分。康熙爺都歿多少年了,他一個死人,也敢在我面前說來說去?”

漱桂嚇得連連噤聲,嚇得不住跺腳,道:“阿哥爺萬勿放肆,聖祖康熙一世英名,萬不能信口胡說。”

大阿哥剜了一眼,將他推開了數步遠,冷笑道:“我不進上書房都這麼多年了,皇阿瑪也不敢說我一句,你倒掂量掂量自個兒身份,說我放肆,信不信我三拳兩腳打你個半死。”

漱桂嚇得腦上淌了一層層細汗,連忙作揖施禮,道:“阿哥爺恕罪,奴才再也不敢了。”

杜受田施了一禮,道:“阿哥爺,皇上將阿哥爺交由奴才教導,自是盼望阿哥爺日後學識淵博,有所出息。阿哥爺自沖齡便由皇后主兒教導,早育潛邸,得先帝寵愛,親賜尊名,超封多羅貝勒,先帝一生英明神武,上書御筆當今聖上繼承宗廟社稷,而今上膝下子嗣不旺,如此天時地利,阿哥爺您是要上承天恩,下延帝祚。”

大阿哥平日裡最討厭杜受田,說他喜愛弔書袋,恃才放曠,依仗皇上恩寵,便嚴厲侍奉,責罵管教,大阿哥深以爲恨。

只見大阿哥怒氣衝衝,狠狠剜了兩眼,指著杜受田的鼻子,放聲辱罵,道:“我要是登基當了皇上,第一個便先殺了你和漱桂,叫你們二人嚴打諷罵,欺辱損我,定把你們暴屍於城,受千夫萬民唾棄之辱。”

杜受田嚇得低呼一聲,趕緊膝行至大阿哥跟前,道:“阿哥爺息怒!阿哥爺息怒!奴才下次不敢說了,但請阿哥爺恕罪。”

連漱桂也是驚慌失措,下跪行禮,道:“阿哥爺息怒,您萬勿動怒,免傷了身子。”

張德祿忙賠了笑,道:“阿哥爺少動肝火,他一個諳達師傅能懂何?放開了說,阿哥爺是今上唯一長子,自是滿腹經綸,學富五車。”

杜受田、漱桂諾諾點頭,應承道:“是,是,公公說得對,阿哥爺打小便天生臂力,聰穎異常,詩書辭賦自是不在話下。”

大阿哥越發得意忘形,揚了揚眉,傲然一笑,道:“你個老頭子,嘴巴還挺乖,知道就好,我也網開一面,不與你計較了。”

張德祿更是眉開眼笑,道:“阿哥爺寬宏大量,人中之龍,奴才瞧時辰不早了,奴才這就陪阿哥爺去向和主兒請安。阿哥爺,奴才多嘴,伺候和主兒的丫鬟蝶兒,不過十六歲,妞兒俊,盤兒靚,指給阿哥爺做丫頭最好了。”

大阿哥這才展顏一笑,敲著張德祿的腦袋,笑道:“說來你的腦袋瓜子倒好,伺候額孃的蝶兒,我早就瞧上眼了,奈何皇額娘不做主,烏樑罕氏也不送來伺候,我這一天除了讀書便是睡覺,實是無趣極了。”

張德祿舔著舌頭,笑道:“阿哥爺莫惱,奴才這就陪阿哥爺逛園子散心,趁著下晚,奴才再陪阿哥爺去和主兒處。”

說著話,二人便要出去逛園子,漱桂眼珠一轉,忙起身施禮,道:“阿哥爺留步,皇上身邊的公公請禮,說皇上一會兒便過來看望大阿哥功課,著阿哥爺仔細備下。”

大阿哥冷哼一聲,扭了一下頭,神色惱怒的便往裡殿走了去。

張德祿見大阿哥走得進去了,便拉著杜受田的衣袖,低聲道:“阿哥爺是何脾氣,師傅還不摸得透兒?順著阿哥爺說話,有你好臉。”

杜受田的臉色青一塊白一塊的,連連點頭。

當晚杜受田回了家中,越想越氣,便道:“我杜家一門自聖祖一朝便侍奉書房,輔佐帝業,傳至我一代也是三世宗孫,朝夕教導,未有閒一日、離一刻。聖上之庶長子,品行不端,實在頑劣,竟然公衆辱罵,以甚揚言將我殺屍於城,受萬民唾棄之辱,如此大辱,我豈能忍受?”

其妻宋佳氏乃是名門之女,世代賢良,便端著一盞茶,道:“爲官爲相,侍奉聖躬,豈有不受罪受過之禮?夫君不必爲小黃兒置氣,免傷了身子。”

杜受田越想越煩,氣得直跺雙腳,夜來幽夢忽冷,竟千思萬想,輾轉難眠。

過了一日晨起早朝,杜受田便把大阿哥所說之言,一五一十稟告給了道光。

道光聽完,早已勃然大怒,即刻著人傳了大阿哥進勤政殿訓話,但曹振鏞、端華、穆彰阿連聲阻止,恐傷了父子之情,道光聽從曹振鏞指示,用了午膳便往別有洞天走去。

不到了一炷香的功夫,李長安便在殿外門口沉聲一喊,道:“皇上駕到!”

大阿哥忙放下一本《詩經》,起身行禮,道:“兒子奕緯請皇阿瑪安,皇阿瑪聖安,萬事如意。”

道光臉上露出厭棄之色,還是曹振鏞、端華依仗著侍奉聖上年久,見慣了御前風雷,忙伸手扶了起來,笑道:“大阿哥長得結實了,近來溫書累不累呀?”

大阿哥含著謙卑的神色,低頭一笑,道:“回皇阿瑪,曹大人、端華大人,兒臣不累,兒臣能爲皇阿瑪分憂,不覺得累。”

道光冷冷著臉,語氣如臘月寒冰,漠然道:“奕緯能這樣想,也不枉朕苦心教導你一番。”

道光指著身旁一側的漱桂,道:“大阿哥功課習得如何?”

大阿哥忙低眉使過一個眼色,漱桂身上一慫,忙垂了首,道:“回皇上,阿哥爺的功課比從前好了,每日寅時一晨便能通篇背下來《論語》、《資治通鑑》、《陋室銘》,字寫得也大有長進。”

道光聽完,並未作聲,唯有曹振鏞、賽衝阿眉開眼笑,忙不住拍著大阿哥肩膀,笑道:“阿哥爺果然有長進了,與從前相比,能這般認學,已是十分好的。”

大阿哥忙道:“多謝曹大人、端華大人誇獎,我學業上能有長進,全憑諳達師傅教導,再不然還有皇額娘、額娘素日悉心教誨,額娘常常教導我,皇阿瑪膝下孤苦,兒子且名正言順之長子,要時時爲皇阿瑪分憂解難。”

大阿哥未等說完話,他身後的張德祿和漱桂臉色都嚇得白了,趕緊退到一邊。

道光的臉色漸漸陰鬱,眉頭蹙了又蹙,道:“皇后是嫡母,性子溫柔,你親額娘真的是這樣說?”

大阿哥仍看不出生氣發怒,含笑道:“嗻,皇阿瑪,額娘這般諄諄告誡兒子,兒子也十分聽從額娘之話。”

道光驟然伸出手來,給了大阿哥一個嘴巴,脣邊像凝了一層冰霜,冷然道:“皇家最忌諱便是母子干預,過分親信,你額娘居然這般不知廉恥,告訴你這種話來,簡直是大逆不道!”

大阿哥嚇得撲通一聲跪了下,苦苦抱著道光的衣袍,哀求道:“兒子知罪!兒子知罪!”

曹振鏞、端華、漱桂忙跪下叩頭,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道光不覺沉下了臉,暴跳如雷,厲聲道:“朕如何息怒?大阿哥奕緯,身爲長子,忤逆不孝,膽敢公然辱罵杜受田、漱桂,他二人是你師傅,學問淵博,朝夕侍奉,哪兒有一點兒做得不配!你出身低賤倒也罷了,朕將你養在皇后膝下,難道皇后竟是這般教導的麼?”

大阿哥被嚇得到了極點,他從小甚少與道光親近,從未見過天子之怒,嚇得只不斷磕頭,道:“兒子知罪!兒子知罪了!兒子再也不敢辱罵師傅,皇阿瑪息怒!”

道光的鼻翼微微翕張,極怒道:“朕給你賜婚,賜予你福晉,豈知福晉入府主事不過三年,便被你拖累死了,你沉湎酒色,放蕩不羈,逼了格格自盡,如此妄爲人倫之事,是爲夫爲兒該有之禮麼?今日這般咒罵師傅,來日是不是要弒父弒君,謀逆皇位?”

大阿哥嚇得只會磕頭,緊緊抱著道光的衣袍裙角,哭訴道:“皇阿瑪,兒子不敢!兒子是您親兒子,兒子斷然不會做出弒父弒君的糊塗事!”

道光一腳踢開大阿哥,那一腳用了十足的力氣,直直踢了大阿哥襠部,大阿哥痛得死去活來,捂著襠部冷汗淋淋。

道光氣昏了頭,道:“你不敢麼?朕親子亦難知其心術行事也,二阿哥、三阿哥夭折,才使你無人子之道,妄生覬覦之心。”

端華膝行抱住道光裙角,道:“皇上,您息怒!萬勿傷了身子,大阿哥爲皇上之子,若不濟事,自當由親賢教養,奴才但請皇上,珍重身子!”

道光怒火未消,瞥了一眼伏地打滾的大阿哥,眼皮也沒擡,狠狠的甩過衣袍,走了出去。

才走到殿外,他便吩咐李長安,冷戾道:“去通知內務府、敬事房,從今往後,削了輝發那拉氏一切賞賜,傳諭六宮,不許輝發那拉氏在見一眼大阿哥,否則朕直接廢了她。”

李長安、順喜哪裡敢耽擱片刻,忙躬著身子下去傳旨了,只在脣邊溢了一縷微笑。

道光痛斥大阿哥的消息傳到了皇后、和妃的耳朵之時,已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和妃聽完,頓時低呼一聲,臉色蒼白,昏倒在皇后的裙裾旗袍腳下,不省人事。

皇后暗暗揣測,著人去御前打聽事情原委,但御前之人舌頭實在嚴謹,一點兒口風打聽不來。

皇后越看和妃一臉滄桑的樣子,便想起她爭奪後位的可恥之心,就越發生氣,索性將她打發到了離勤政殿最遠的房子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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