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滾滾,緩緩地向相府駛?cè)ァqR車內(nèi),姐妹倆相互依偎著,都沒有作聲。寂靜,將車內(nèi)的氣氛烘托的尤其沉悶。
風(fēng)華瞧了眼皇姐,終於開口:“父皇明明修建了公主府,皇姐爲(wèi)何要屈尊在相府。住在自己的地方,不更自在些嗎?”
景華扶著搖晃的馬車窗簾,窗外的光線明明滅滅的在她的臉上閃過。她低頭沉思了會,還是開了口:“真要住公主府,駙馬無召不得見。我看不到他,心裡總是空落落的。更何況,相爺和夫人這邊,我也想盡點孝心。”
風(fēng)華只比景華小兩歲多,但從未碰過這男女情愛之事。因此,更是不解。皇姐雖一向?qū)捄耆屎瘢瑴厝豳t淑,但身爲(wèi)公主,自有她天然的威儀,和作爲(wèi)皇家人天生的優(yōu)越感。如今,不過是愛上了一個人,就能放下這一切尊貴,只爲(wèi)與他同心?
風(fēng)華不再作聲,看起來這駙馬像是給皇姐下了蠱,讓這位長公主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
相府正門,袁相剛剛接到宮中旨意,稱景華公主回府,並攜帶了風(fēng)華公主,要在家中小住幾日。袁相立刻整裝肅容,通知夫人及各房,在正門迎接。
袁紹已換了常服,月白色的衣袍,玉帶束腰,只就是靜靜往那一站,卻任誰也忽視不了。謙謙公子,溫潤如玉,誰能看得出這就是那位冷麪鐵血的大理寺卿。
此時,袁紹的腦中還在盤旋著漕運的案件,聽得耳邊傳來公主駕到的聲音。無意識地擡頭去望,鎏金色的馬車已經(jīng)緩慢停下,一雙細(xì)白的小手正輕輕舉著,等人扶起。緊接著,從馬車上緩緩走下一位少女。該怎麼形容這張臉呢,天姿國色自不必說。最妙的是那雙眼,光華流轉(zhuǎn),熠熠生輝,彷彿盛滿了星光,讓人會沉醉其中。
少女此時正笑著,對著袁相及夫人輕輕說道:“皇姐嫁人已有月餘,本宮甚是想念。今次只是剛好皇姐入宮,就跟著出宮了,希望沒有煩擾到袁相。”
袁相及夫人連連稱不敢,將公主迎進(jìn)府中。袁紹低眸,按藏住剛剛一閃而過的思緒,擡步入府。
大廳內(nèi),兩位公主就上座。風(fēng)華輕抿了口茶:“皇姐成婚至今,本宮就見過皇姐夫一次,甚爲(wèi)遺憾。今次過來主要還是想補送新婚之禮。”公主揮手讓宮女捧來白狐貍皮,接著說:“這狐皮是本宮親手獵得,今天將它贈於姐夫。天氣寒冷,姐夫獨自一人,衾寒被薄,可用之禦寒,不要凍著了自己。”
此話一出,舉座四驚。景華緊緊握住茶杯,卻未開口。自己和駙馬分房而居,不管是作爲(wèi)公主亦或是袁家兒媳,她都很難開口。甚至面對母后,她也難以啓齒。可公主之尊嚴(yán),少女之自尊又讓她每每想到都痛苦不堪,無處宣泄。今天,皇妹借送狐貍皮,隱晦宣之於口,她突然像吊著的那根弦鬆了,反而有一種變態(tài)的輕快。
袁相急急起身,剛要啓齒,風(fēng)華揮手製止:“丞相不必緊張,風(fēng)華今日前來,只爲(wèi)送出禮物。但看駙馬用不用的著。”
隨即嬌笑著朝向景華:“舟車勞頓,姐姐還是先帶我去休息一下吧。”
公主離開,袁相不顧夫人阻攔,一個巴掌將兒子掀翻在地。望著在地上掙扎著起身的長子,悲從中來:“於君而言,你尚了公主卻不珍之愛之,是爲(wèi)不忠;與袁家而言,你膽敢做出如此忤逆之事,將家族安危置之不理,是爲(wèi)不孝。你這種不忠不孝,欺君罔上之子,留著你也是個禍害。”
袁相轉(zhuǎn)身,對門外的侍衛(wèi)喝道:“取家法,而後將這孽子綁了,去向聖上請罪。”
夫人急的淚如雨下,卻不敢阻攔。這種事,如果換成其他女子,可能還有轉(zhuǎn)圜餘地。可這是公主,皇家如真要問罪,長雲(yún)必是難逃此劫。
“父親,且慢。”溫淡的聲音響起,袁紹緩步走向母親,將之扶起,端坐在椅子上。而後轉(zhuǎn)身,動作輕緩有力,神情平靜無波:“兄長之事確實有違常理,但聖上和皇后必還不想就此問罪。不然,來的就不是風(fēng)華公主而是聖旨了。”袁紹再次向父親作揖:“父親不必動氣,如若今天將兄長押去謝罪,捅破了這層窗戶紙,事情反而會不受控制,那麼聖上就不得不管了。”
袁相暗歎一聲,終於止了怒火,望向長子:“你究竟意欲如何?”
袁晉神情悵然,雙目古井無波:“兒子會向公主解釋,必不會牽連族人。”
“風(fēng)華公主那邊,長風(fēng)你去一下吧。這位公主年紀(jì)雖小,卻不像是個好相與的,你好好想想,如何應(yīng)對。”袁相說完,不再看兒子一眼,步出大廳。
大廳只剩兄弟二人,袁紹也不再作聲,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茶杯。半晌,才聽得袁晉低語:“這人生,真是了無生趣。”袁紹一定,骨節(jié)分明的手把玩著手中的玉色茶杯:“那要看兄長爲(wèi)何而活。”袁晉無奈一笑,望向弟弟,充滿嘲弄:“我不能像你,冷心冷情,腦中只有案子,公務(wù)。我是個人,活生生的人。怎麼,就你想名垂青史吧。”
袁晉眸色轉(zhuǎn)暗,聲音雖輕卻無比清晰:“我這一生,就算不能名垂青史,但也不想辜負(fù)聖上,辜負(fù)百姓。只願能河山長明,我心已甚慰。”
袁晉低低笑出聲來:“是,你是爲(wèi)國爲(wèi)家,大情大愛。我是個俗人,困在這情愛之中,無力掙脫。”隨後又問:“如若你以後遇到了一個女人,顛覆了你的常規(guī)或者理想,你如何處置?”
“我從沒想過這些,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我必欣然從之。”
“僞君子,真希望有個人能治得住你,也讓你嚐嚐這愛而不得,相守不能的痛苦。”袁晉說完,踉踉蹌蹌的離開了。獨留在黑暗中坐著的袁紹,兀自沉思著:“這世間不會出現(xiàn)這樣的女子,值得他袁紹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