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著哈欠和阿嚏晃盪蕩回屋,褪下單薄的紗裙才發現,已至三侯。
這樣頹廢有多久了呢?她都忘了添衣。
一頭倒在牀上,就當他是一個夢吧~
“睡醒就什麼都忘記了。”
答案你我都懂。。。。。。
《步虛詞.月未溢,秋涼》
重逢似夢一場,聽說人間彷徨。
風起雨未已鬢霜,看來世事無常。
多情多成寂寞,滿月滿是他鄉。
生比堪賦月自涼,盛謝縱懷空腔!
如何睡的著呢,雨就這麼淅淅瀝瀝拖拉的下著,崇寧就這麼不耐又忍耐著。
最後流著鼻涕,沏了碗薑茶,藉著茶的熱氣,托腮開窗聽風看雨,秋雷不曾收聲,剛剛入夜。
就這麼挨著,直到夜半。
窗外,噔,噔,噔。三聲。到底是何人呢?
宮城之內自成一方天地,避雨退雲,暄日和風。
自古的規矩凡朝聖者應先前去皇城的主殿,乘昱殿,“大赤天皇”在那裡,爲臣爲屬的理當去拜禮,去覲見。
周明鋒帶著天生自若的傲然與威嚴,平步逆著人流,向遠離大殿的方向走,閒遊信步,像是在等自顧自四處張望的文昊,可二人間的距離卻越來越遠了。
“我以爲有多麼氣派呢,跟我們家比起來也差不了多少。”
趕上來的文昊冒出了這麼一句。
孩子氣。
周明鋒笑笑不語,擡眼看著處於雲層之中的聆霄閣,問心於己:有誰會被真正銘記?
他想起了當年,也是像文昊得這般年紀,也是在這裡,搞不懂的爭戰,身份地位無趣的爭搶,多少人的樂在其中,又葬送何其的年華與生命。
如今算不上看破紅塵,逍遙自在,也行到了知曉天命的地步。
不自知的低下了頭。
那晚的“與夢喚天翔”又環繞在耳邊,那襲紅裙還不曾落下,他的眼神還停留在她的身上,捨不得離開。。。。。
一眼初見,一眼萬年,一生所幸,一生悔羨。
罷!罷!罷!這世道,這人間,自在幾許?這紅塵,有悔無恨,便已勝過禁束於紅塵的諸人。
呼出一口濁氣,平首淡然,徑直朝聆霄閣行去。
漢白玉的石磚,雕龍戲鳳點翠貼金的廊臺,如一般模子刻出來的兩列標緻宮女,匆忙往來。
父子二人一般的心性,擡腳踏在石階上,不是虛有表象的尊敬,而是爲了看看這天地間魁奇的造化。
“裁花刻柳,這皇都的女子好生無趣,長得都想一般模子裁刻出的,這有什麼意思。“
本以爲皇都都是新鮮事的文昊,自討了無趣。
“昊兒,你的無趣不是自討的嗎?隨我來吧。”說著便一腳尖點石階,越過文昊,穿過宮女,往高處行去。
在一拐角的景亭處停住不曾回頭,感受到文昊的腳步就隨在身後。
父親是予兒子開釋也是對自己一生的獨白。
“你瞧這些宮女哪個放到外面不是一等一的姿色,可在這裡也終是落得稀鬆平常,她們已不再獨特,也只有這樣才襯托出王妃貴女們的與衆不同,當望而不得之物成了稀鬆平常,那她也就不再顯得那麼珍貴與獨特。”
“世間美好你我不都是得一望二,攥玉想金。書言,墜欲有三。一,望而不得鬱郁寡終者,謂下也。再有得福分者,也許能日月取其一,然得日望月,枕月圖日,得而無異於失,比其一還要不如,亦或真有德天者能將這些全攥在手中,有朝一日趣味嚐遍終來會落得一個興趣皆無,此極下。“
往日嘻嘻哈哈與父親總是嬉皮笑臉的文昊很是端重:“昊兒謹記。”
“最好的東西可以說成是望而不得,此不爲過,切不可因此而生執念。”
站定身形,此刻二人已走過大半的石階,已能看到整個皇都。
周明鋒停下,他知道兒子是喜歡看人聽事的。
“分不清可悲的是他們還是我等。”周明峰的手重重的拍在欄桿之上。
文昊大概明白父親的意思,俯身下視。
他終究還不到時辰,身居高位,究極只能看得到繁華與美麗。
而周明鋒看到的遠不是這些,他看到蕓蕓衆生,看到大道寂寥,看到暄市塵囂,看到紅塵焦憔,見過美女多嬌,又入人面鬼梟。
蓮步婀娜的宮女移過,腰間金鈴,隨著身姿發出清脆的聲調。
相同的步子,這音律,那耳覺,十分微妙。
文昊倒也不嘴犟,立馬改口承認。
“汐汕實不如此處。“
就此望去這宮城當真富麗堂皇,撐得起舉世無雙,可又將要再次經歷繁華之色褪卻只剩下慘淡,也只有周明鋒,才知曉這其中本質。
“這葬人的窮地!”周明鋒暗罵。
文昊看到山頂巨大的平臺之上高碑,四個大字“功德無量”。
趕忙加快了腳步向上行去,年輕人總是對這些鐵血功績,英雄不死,有著離奇的追崇與敬仰。
隨著文昊的接近。
本來只是白玉的石階開始有了淡淡的色彩,也說不清楚那些都是什麼,微微的紅色,模模糊糊就像是被人隨意潑灑去。
文昊與功德無量碑越發的接近,那些彩畫石刻越發的清晰。
細自瞧來無非是大赤天自從凰族建起皇朝後,經年來關乎皇朝興衰的瑣事歷記。
周明鋒並沒有著急趕上文昊的步伐。倒是饒有趣味的欣賞還不甚清楚的石刻,不過十幾步,就收回了他的目光,略微的搖了搖頭。
再看文昊,已隨著刻畫了經文五彩的石壁快步遠去。
絲毫沒有注意越接近石碑越發對稱現實與慾望。
反觀周明鋒,對此一副稀鬆平常見怪不怪的模樣。
只是一呼一吸到了文昊身後。
背手駐足,沒有看這魁峨石碑,只看文昊。
再說那石碑,通體乳白透徹,與這天梯,聆霄閣同出一體,渾然天成。
只是這石碑之下,是一隻玉化半毀的龍頭,空洞的眼窩以及那定格在生前最後一刻的咆哮。
還有那清晰可見三顆犬牙。
文昊不知爲何莫名的難受,那是骨子命運裡的共鳴,不想再看,再多看一眼都是褻瀆。
心藏於胸,人愧在行。
經年霜雪,或頂偷生。
如今得以報出那句,也早無人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