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跟著他走了一天,從他先前在街道上瘋魔般逮著人就詢問,再到後面到各個門派中詢問,最後都會垂頭喪氣的走出來,一次比一次更頹廢落寞,情緒臨近崩潰。
我看著他從攬月門出來,還沒有走出攬月門的境地,便在山門前石階旁坐下來抱頭痛哭,他悲切淒涼的哭聲,讓我聽了莫名的傷心。
師傅死的時候,我也不曾像他這麼傷心過,看來他與他的師兄師姐們關係比我與師傅的關係要好很多。
我坐到他身前,笨拙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突然停住哭聲,從雙臂中擡頭看我,兩隻眼睛哭得紅腫像一隻小兔子,此刻雙眼霧濛濛的掛著淚水,見是我,立馬把身子偏到一旁,不讓我瞧他狼狽的模樣。
他雖然硬止住了哭聲,但還時不時打著哭嗝兒,身體一抖一聳,就是不出聲,他背對著我,但我想他此刻定是緊咬牙關,不用瞧,他那倔強的模樣我也能想象。
我再次把手輕輕放在他的肩膀上,這次他沒有躲開,只是肩膀慢慢向下彎曲,頭越來越埋進雙臂中,哽咽的聲音再次從雙臂縫隙中傳出來:“姑,姑娘沒有騙我,我的師兄,師,師姐們沒有了,爲什麼,爲什麼會是這樣呢?那日,那日他們下山的時候,還好好的,還說,還要給我帶好多好多,好吃的,好玩的回山,爲什麼,爲什麼會是這樣?”
哎!我張口本想說話,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師傅也沒有教過我安慰人的話呀,我也從來沒有得到師傅安慰的話,師傅教我的,從來都只有嚴厲,只有無情,只有狠厲,與殺戮!
我想他此刻也不想聽到我說我爲他報仇的話,畢竟我自己都不知道,他們離山派的仇人是誰?若是以江湖上的傳言,我豈不是要讓自己殺了自己?
“我這攬月門好像沒有報喪事吧!”我沒有開口,但身旁有人開口了,也不知這木頭樁子是何時出現的,也對,這是他攬月門境地。
我冷一眼他,他自覺過分了些,手握拳抵鼻處輕咳了咳。
我雖沒有開口說話,手指卻像哄小孩子一樣,一直在拍著常歡的肩膀,想緩解一下他悲傷的情緒,聽了虞書的話,他突然擡起頭,用手及衣袖在臉上胡亂地擦了擦,扯著臉苦笑道:“讓姑娘公子見笑了,我平常不是愛哭的人,只是……”
“我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聽了我這話,他努力扯著的笑,漸漸苦澀最後消失,紅紅的眼睛又漸漸溼潤,他仰起頭想要把淚水倒流回去,帶著哭腔道:“你說,若是師傅聽到這個消息,該怎麼辦,他老人家該怎麼辦,我該怎麼告訴他?”
見他劃落臉龐的淚水,思量再三,我把自己懷中的手帕遞給了他:“節哀,逝者已逝!”
常歡還未反應過來,這木頭樁子已經從我手中拿過手帕擦了一下自己手,見我瞧他,他故作驚訝的道:“姑娘難道不是看我手上有血跡給我用的?”我白了他一眼:“你覺得呢?”
我掃了掃他那纖細漂亮的手,左手五指皆有傷痕,而且有的見骨,以這幾日瞧來,他也是個厲害人物,能被誰傷成這樣。
他順手把我手帕揣進懷中,摸出一張青色的手帕遞給常歡:“常公子,那你用我這個,姑娘家的手帕畢竟太過乾淨,弄髒了不好。”
這是什麼人呀,明目張膽的順東西,自己有卻拿我的,還說怕給我弄髒,他那血不已經給我弄髒了嗎。
常歡扯著嘴苦澀的笑了笑,接過虞書手中的手帕,蓋在臉上,悶聲道:“謝謝!”
虞書走到我倆中間,居高臨下道:“都到山門了,兩位可要進去坐坐。”
見常歡沒出聲音也沒有動作,我擡頭想回拒了他,哪知一擡頭便撞進虞書深邃的眼眸中,他這眼,怎麼瞧怎麼深情,要不是與他相識不久,知曉他不喜歡我,我都要以爲我與他是相戀已久的璧人。
心中膽怯,但我不能顯弱,愣是沒有移開眼。
他也不避開,直直盯著我,盯著盯著還扯起嘴角,還真不說,他就這皮囊很入我眼,讓我一時迷失心智移不開眼。
“去嗎?”不知何時,他好聽的聲音近在耳旁,呼出的氣息直打我臉頰,我下意識出聲:“我去。”反應過來不對,我挪開眼,急急道:“我去你的!”
他直起身,嘴角含笑瞧了我一眼,捧著他那受傷的手轉身走了。
身旁的常歡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與世隔絕班,許是我和虞書的一番較量他也不曾聽見。
至此後我們很長時間沒有再說一句話,夕陽下,我們的身影被拉的很長,雖身影相靠,卻盡顯落寞,最後的相視一笑,以爲從此之後便是陌路,哪次最後又成了同伴。
再次看他悄悄跟在我身後的聲音,我沒有再說什麼,許是我親眼所見他柔軟難過的一面,我心裡跟著軟了,發現他其實也沒有那麼讓人討厭。
好不容易磨到那木樁子說的日期,嘴上雖說著不去,身體卻早早的尋了個眼界開闊之境隱匿起來。
與常歡大搖大擺進攬月門的待遇相比,我略顯磕磣,寒磣。他擡眼瞧了瞧我,很是不解的,搖了搖頭,他本想招手讓我爲他同行,我急忙伸作勢打住了他的想法。
這人山人海,人多勢衆,人多口雜的他若叫一聲,那我尋這好地方,不是白費力氣了嗎?
他見我不讓他說話,他便環顧四周瞧了瞧,他那架勢,是想上來與我一處。
也不知那木樁子從何處出現,趁常歡還沒有動作便逮著他進了院門,兩人攙扶著,開心地說著什麼,漸漸消失在我的視野中。
這兩人何時這麼熟了?
這羣英薈萃的討伐大會,倒是辦的有聲有色,有模有樣,來往的人互相恭維稱讚,隨後有人引著入座。
身下比武臺能容下百來餘人,這攬月門,平時比武訓練,都是以羣斗的形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