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5月28日
鄉村男教師
江北老侉子
路燈很亮,克己儘量站在背影裡,生怕被熟人看到。要說一點都不緊張那是瞎話,畢竟今天干地是一件見不得光的事:給人家送禮。但要說是多麼緊張,好像倒沒有這感覺。爲啥?咱好歹也算有過成功的經驗。就在昨天晚上,在另一個領導家裡,克己也算是小試牛刀。那纔是他人生第一次。
第一次總是讓人難忘。
送禮本來就是件很讓人難爲情的事,更何況對於克己這種剛走出師專大門的菜鳥。進入社會學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送禮,這是克己怎麼也想不到的。
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無錢無勢無背景。高考失利,師專無趣的他本來早就對所謂的前途不抱任何希望,所以對於鄉教委如何分配工作,他是絲毫不關心,也不感興趣。只是克己的父親卻不這麼認爲,說是臉面問題,非要託關係進中學。沒辦法,有錢能使鬼推磨,那就找人託關係送禮唄。幸虧克己母親的一個堂哥,也就是克己的一個表舅,他在鄉初中任教,在學校裡也算是有些資歷吧。在他指點下,克己昨天晚上纔算是提著豬頭找著了廟門。
這位寺廟“主持”當然是鄉教委的一把手了,叫牛力強,據說工作能力強,生活很簡樸,脾氣很暴躁,確實人如其名。只是有一點,膽子卻很小,手腕不夠硬,倒是有些名不符實了。也正因爲如此,所以在單位裡,很多時候這位牛主任反而不如其副手馬主任更強勢一些,說話更作數一些。當然,這些小道消息都是表舅告訴克己的。按表舅的說法,一把手再怎麼弱,那也是一把手。所以,克己人生送禮的第一炮就是在那位牛主任家打響的。
按照表舅的交代,克己沒有買菸酒之類的禮品,因爲這位牛主任住在鄉教委家屬院裡,人多眼雜,送禮品太顯眼,而且據說他本人向來生活樸素,講究實惠,所以,最後決定還是直接送錢。
牛主任的家確實很樸素,甚至是簡陋??蛷d裡一個農村常見的大桌子,二個黃漆的條椅。牛主任本人也如其家居一樣樸實地像個農村老頭,個子不高,五十多歲樣子,稍微有些發富。這一切都打消了克己最初的顧慮。心裡暗暗說到,教委主任看來也不過如此呀,很普通麼。克己向他作了自我介紹,假意向他打聽教委對今年新分來的人員的安排情況。其實白天的時候,表舅就向他說了一些人員大致的分配情況了。畢竟已到九月中旬,開學也已一二十天,一些分配好的人都去上班了。據說教委牛主任的千金(也是今年剛剛師範畢業的),二週前就到教委附近的鄉中心小學報到了。
或許嫌克己的發問過於冒失,或許是克己的態度不夠謙卑,又或許是看到他來時的兩手空空,總之,這位牛主任明顯沒有多少和人聊天拉侉的興致,推託教委要處理的事情多,對這些問題還沒有做出決定,說話時他的眼光看向別處,很漠然的樣子。突然間克己心裡涌出一種既失望又沮喪的感覺。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官僚作風?看上去多麼樸實的人啊,你忍心欺騙我這樣一個真誠善良純潔無助的新時期“四有”青年麼。腹誹歸腹誹,表面上克己還是裝作理解萬歲的樣子,滿陪著笑臉,但是連自己都感覺到那笑容已經僵得如冬天的冰凌。
克己很識趣地起身告辭,牛主任言不由衷地說著以後常來玩之類的客套話。走到門口的時候,克己悄悄掏出早已準備好的六佰塊錢,趁著與牛主任握手道別的空,迅速塞進了他手裡,一邊還故意大聲地說道:
“一點兒心意,給小孩兒買糖果吃。”
牛主任大概沒有料到克己會來這手,一下子慌張起來,聲音很低,很急促地說:
“不管,不管,你快拿走?!?
那緊張慌亂的樣子,許多年後,克己有時候想起來仍然忍不住想笑。他一把抓住克己的手,想把錢還給克己。克己使勁掙脫奪路而逃,錢撒了一地。
夜晚的街上沒有多少行人,很安靜,路燈發出柔和的微黃的光。克己回頭看了看,無人追來。他長長地舒了口氣。
回到表舅家,把經過給他們又詳細說了一記遍,說到塞錢那一幕,表舅一家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妗子一個勁地夸克己聰明。臨走時,表舅又給他安排了第二天的任務:繼續腐蝕幹部。給那個據說很強勢很有實權的馬副主任送禮。按表舅的說法,人都是要面子的。給他送禮,就是給他面子,畢竟人家的權力擺在那兒,這面子不能不給。時間就定在第二天,依然是晚上。送禮的策略卻有些改變,因爲馬副主任不是住在教委家屬院裡,而是住在附近村子裡,他以前是民師,後來才轉正升遷的。表舅和他相對熟絡一樣,關係還算過得去,所以決定和克己一塊去。又因爲馬副主任喜歡喝酒,好交際,所以改送菸酒。
第二章送禮送出笑話
克己本來以爲一回生,二回熟,送禮也就是那麼回事,很簡單的事兒。正主任都搞定了,副的還不是老虎吃螞蚱——小菜一碟。只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是,竟然出事了。
夜應該很深了,街上幾乎沒有了行人。月亮不知何時躲進了烏雲裡,路燈似乎變得亮了些。克己心裡不由得有些急躁起來。表舅前去打探情況已經好大會兒,到現在還沒有回來。難道馬副主任沒在家?又或者是他家裡另有其人不方便送禮?可是不管怎樣,表舅也該回來說一聲呀。正當他胡思亂想望穿秋水的時候,突然,他就看見前面那條小巷子裡走來一人,旁邊人家的燈光太昏暗了,看不十分清楚,但他卻切實地看到那人朝他揮了揮手,然後又退回去了。噫!表舅終於發信號了??思捍笙策^望,急忙推著馱滿禮品的自行車向裡走去。
馬副主任的家就在前面巷子裡第二家,坐北朝南,屋西面就是一條小路,很好找。這些情況克己白天就背地熟熟的了。院子里人聲鼎沸,有劃拳的,有勸酒的??思合褚粋€小偷似地趴在門縫裡向裡窺探,他仔細地尋找著表舅的身影??墒亲尶思菏氖?,找了半天也沒有看到,也沒有聽到他的聲音。克己有些惶恐不安起來。進去還是不進去?剛纔明明看到表舅招手了,怎麼會沒有人呢?難道是因爲視角的問題,又或者是沒在院子裡,而是正在堂屋裡與馬副主任談他的事,正等著他呢??只不過,要是進去的話,院子裡這麼多人,進去合適麼?突然間他的腦袋靈光一閃,難道表舅是想給我一個磨練膽量的機會?是的,一定是了。院子裡來的可能大都是鄉里一些學校的領導或者老師,以後免不了會經常見面的,現在就見見,也是不錯的。克己不由得從心眼裡感激起表舅來。
直接拎著菸酒進去顯然不合適,克己把車子靠在了院外西牆根的隱蔽處。做了一個深呼吸,輕輕地推開門,毫不猶豫地邁進去。
“大家來地這麼早呵!”雖然沒有一個是認識的人,但克己還是裝作很老成地很有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正喝地熱火朝天的人們一下子安靜下來,面面相覷。沒有人響應他的熱情,甚至還有人刻意地低下頭。這是啥子情況?克己有些糊塗了,來而不往非禮也,起碼得有待人的禮貌呢?或許有那麼三四秒的間隔吧,有一個個子不甚高的人站了起來。聲音非常宏亮,中氣很足,聲音中透著熱情,似乎還有一絲戲謔。
“就等你呢!怎麼恁晚纔來呀!”矮個子一邊說著,一邊離座向克己走來。
“來,來,快請坐,喝兩盅?!憋@然他就是克己要找的馬副主任。
“不了,不了,您們繼續,我吃過了”
“真地吃過飯了?別作假哦!”
“真地,真地,我剛纔去一個親戚家玩,順便來拜訪您。真不巧,您家有客人。實在不好意思!”從闖進院子起克己就知道壞了,表舅不在裡面。老天爺哎!我乾地這叫啥子事!克己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下去。
“你有什麼事麼?”
“有點事?!笨思河行┆q豫地說。
“那進屋說吧!”
“大家繼續,我先失陪一下。”馬副主任一邊招呼其他人,一邊領著克己走進了堂屋裡。
事已至此,無可挽回。掉頭就走,顯然是不可能的。他孃的,隨它去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想到這裡,他反而不那麼緊張了。
“你是——”馬副主任詢問地眼光看著克己。
“哦,我叫李克己。”
“今年剛畢業的?”
“是的?!?
“那你怎麼能找到我家呢?”不得不說,這個問題很犀利。幸好克己早有心理準備。不管怎麼說,不能把表舅賣了。
“哦,是這樣的。你們村有我一個遠房親戚。我聽他說的。”迎著馬副主任有些咄咄逼人的目光,克己不緊不慢地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幸虧他認識這個親戚,而且確實是與馬副主任一村的。好像是住在馬副主任家的正西邊,隔地挺遠的。
“原來這樣子的。我說麼,你怎麼能一下子找到我家?!彼m然仍有些疑惑,但見克己答地滴水不露,也只能作罷。
接下來隨著馬副主任的老婆與兒子的加入,他們的談話逐漸輕鬆起來,就是些家常閒話。克己感覺這位馬副主任並不是像表舅說地那樣強勢,相反很有人情味,很懂情達理,甚至可以稱得上善解人意,與昨天的那個一把手相比,好地何止一倍二倍。他在心裡悄悄做了對比。他開始有些明白這個副主任何以竟然比正主任享有更高的威信了。不過接下來這位馬副主任的一番話卻一下子顛覆了他的想法。
“小李,你怎麼來的呢!”語氣中充滿關懷。但是雖然已經有所放鬆但仍然始終保持警惕之心的克己卻一下子聽出了一絲不懷好意的味道。
“我是騎車子來的。”克己暗道不妙,卻也只能硬著頭皮實話實說。畢竟他家離這大概有十多里路,總不能說自己是走著來的吧。
“哦,那趕緊地推院子裡來,別被哪個老幾順手牽羊弄走了。”
“沒事,沒事,不用推。我正準備走呢。”克己慌忙站起來,準備出去。
“那怎麼行!再聊會,今天我們聊地不是很高興麼!”馬副主任不由分說,起身攔住了克己,一邊朝外面喊了兩個人的名字。
很快,克己的那個跟隨他征戰了三年初中又三年高中的老夥計被他們推推搡搡地進了院子裡,灰頭土臉的??吹爻鰜?,“他”極不情願出現在衆人的視線裡。後架上一箱當地產的口子酒,嶄新漂亮的包裝箱十分醒目。相形之下,“他”更顯得沒皮沒臉的,無比寒磣。
“噢,還帶地酒呢!口子酒!這酒老貴嘍——”馬副主任一副很吃驚地樣子,腔調拉地很長。
“來我這兒,帶什麼東西呢?啥事說一聲就行了麼!”
“不是,不是,您誤會了,這酒,這酒——”克己按捺住怦怦直跳的心,思慮百轉,急切間想出了一個藉口。
“這酒是他讓我捎給我父親喝的。我剛纔不是說了麼,我剛從我那個親戚家來。那個——”
“行了,行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要耍啥子小聰明。”馬副主任絲毫不聽克己的解釋,立馬打斷了他的話,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等你正式上班了,掙錢了,你要買酒的話,我一定喝!你父母也是農民吧,掙錢不容易。這酒你還是拿回去吧?!毕袷嵌睾竦拈L者在苦口婆心地教訓晚輩,但是克己卻從他的話語裡聽出了掩飾不住的威壓與惱怒。
如果說院子裡克己的那輛自行車像是正在挨著無言批鬥的五類份子的話,那麼此刻的克己就像一個標標準準的業務不熟練的盜賊。作案時不巧驚動了主人家,失手了,本來正躲在陰暗的角落裡,懷著僥倖的心理,以爲能不被發現,突然就一下子被曝光在聚光燈下,無處可逃,無地自容。
在鐵的證據面前,百般狡辯都是徒然。赤裸裸地打臉!幸虧是在晚上,別人看不清,克己的臉紅得像剛出鍋的龍蝦似的。
克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向主人家告辭離去的,像只灰溜溜的耗子一樣,真正是抱頭鼠竄。也不知道走時有沒有向院子裡一票觀衆打聲招呼。但他想這起碼的禮貌他還是會有的。
天空早已不見了月亮的影子,風很大,雷聲隆隆,不時有閃電在頭頂,在遠處,像龍蛇一般,糾纏扭曲著,在一大團一在團的烏雲間倏爾而逝。路上沒有一個行人,也是,都幾點了,半夜三更,電閃雷鳴,只有鬼才會在曠野裡遊蕩。還有克己,一個送禮送成笑話的大活人。真有鬼,他反而不寂寞了。
路是看不清的,克己只能憑著感覺向前騎,所幸不時有閃電來照明。即便如此,有幾次也刮擦著了道旁樹。雖然他騎地小心翼翼,但是由於太黑,一個沒注意,還是掛著了一團斜逸而出的樹枝子,差一點拐進了路邊河裡,嚇出一身冷汗。還好他反應快,急忙用腳撐住地,車子纔沒有翻倒,不然那箱子酒就完了。顧不了胳膊火辣辣地疼,克己使勁把車子推回路上。摸了摸酒箱子,綁地還算結實。他孃的蛋,人不順,真是喝涼水都塞牙,克己不由得在心裡罵道。
四周一團漆黑,有風,有雷聲,有閃電撕破天空,有河水或暗或明,有遠近稀疏的黑乎乎的墳煢。就這樣,扶著車子,克己靜靜地站在那裡。天地獨留我,風雷皆無情。沒有絲毫的害怕,此刻他的心裡全然被另外的情緒所佔據。突然有一股想把酒和車子一起拋進河裡的衝動。有一股不想回家想幹脆就這樣被黑暗吞噬隨狂風而去的衝動??思旱难蹨I止不住地淌了下來。他想放聲痛哭一場,在這雷電交加的曠野。
想到近些天來的遭遇,遇到的那些人,碰到的那些事,聽到的那些話,克己的心裡像是被暴風掀翻的調味鋪,百般滋味雜陳。一股很奇怪很強烈很複雜的感覺久久瀰漫心頭。激動,羞愧,委曲,無奈,還有幾絲莫名的憤怒。是的,就是憤怒!羞愧是愧對父母,如果不是當初讀高中時自己太年輕,太任性,導致高考沉沙折戟,哪會有今天還要拿他們賣糧食的錢來送禮。昨天六佰,今天這箱子酒四佰二,二千多斤麥子呀,需要多少滴汗水才能澆灌得透!至於憤怒,對誰憤怒呢?對自己,還是對那位牛主任或者是馬副主任,抑或是對給了他當頭棒嚇的冷酷現實?;蛟S三者皆有吧。爲什麼,爲什麼,就因爲我沒有錢,沒有權,就這樣對我?!一個聲音在克己心裡咆哮。其實,這一切能怪誰呢?這就是生活。對於克己來說,他或許一時無法理解與接受,但是他早晚會明白,生活中許多時候人其實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是的,這就是生活。撕去溫文爾雅,含情脈脈的面紗,很多時候,其冷酷無情哪裡又遜色於弱肉強食的大自然?此刻,在偶爾露出崢嶸面目,不,充其量只是惡作劇地扮了一下鬼臉的生活面前,克己就是一個感覺被大人欺騙的孩子。生活呀生活,它與書本上所描繪的是多麼地不同呀!兩者之間的落差又何止千里萬里?
風繼續吹,有大滴大滴的雨零星地砸下來,午夜的雷雨就要來了。克己開始從失神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他覺得過了很久很久,其實這一切只是幾個呼吸的工夫而已。前方的路猶如路邊的河水一樣,在閃電的跳躍騰挪中明滅不定,伸向遠方。克己跨上車子,朝家的方向騎去。
(老婆喊我洗澡,隨便看了兩眼,說我寫地別人不喜歡看,理由是現在的人們都喜歡看韓流以及情和愛之類的,有誰愛寫實的,我不以爲然。所謂文以載道,反映現實主義的題材怎麼又不好了。況且我只想寫一部反映當下農村老師生活、情感、境遇的小說,至於能否發表,有沒有人愛看,我倒不太在乎。凡人也有自己的生活。就像路遙的《平凡的世界》所描述的那樣。不怕她的打擊,權當塗鴉博得一笑罷了。六月十日晚)
幾間普通的瓦房,不大的院子,破舊的木門,這就是克己的家了。有昏黃的燈光從門縫裡透出來,克己知道父母還沒有睡,在等著他回來。溫暖、心酸的感覺一下子漫上心頭。
吱吜作響的門驚動了在屋裡等待的這對中年夫婦。
“怎麼這麼晚纔來,天這麼黑,淋著雨咋弄?!笨思旱哪赣H一邊去關大門,一邊埋怨著。
“哎,怎麼把酒帶回來了,不是去送禮了麼?”
“沒送成,人家不要?!笨思赫f道。
“那咋弄?你的分配的事咋辦?”克己母親充滿憂慮。
“人家不喝,咱自己喝,那有啥子的?!笨思旱母赣H接道。他站在堂屋門口,一直沒有說話。燈光把他的影子拉地很長,很瘦。這是一個皖北地區典型的農家漢子。中等個頭,瘦削卻很挺拔的身板。赤紅臉堂,歲月留下的深深淺淺的溝壑裡透露出黑土地般厚實的倔強。
“是的,大不了咱們自己喝。”克己說著,把酒搬進了堂屋裡。
“四佰多塊!纔將差一點就摔碎了?!笨思阂贿厡χ鵁艄鈾z查自己受傷的胳膊,一邊說著。還好,只是劃了幾道口子,不算深,血漬已經幹了。
“可吃飯麼?給你留的飯,快吃吧!”克己的母親說。
“那得閒吃!今天太倒黴了?!?
克己洗好手,邊吃邊把送禮的事說了一遍。
“就是的,也不能怨人家。你也是的,看清楚再進去呀。”
“人家還以爲你是故意的,那麼多人,給人家送禮,任誰也不會收。”
“真是個書呆子!你看這禮送地?!?
克己的母親聽後很生氣。不斷地數落著,責備他不會辦事??思鹤灾硖?,聽著母親的嘮叨,也不反駁,加上早已餓壞了,只是大口小口地往嘴裡塞著東西。
“算了,也沒啥子,副主任不收禮,反正那個什麼牛主任不是收了麼,人家孬好是正的,正的說話還能不管經(管經,當地方言,管用,起作用的意思)?”克己的父親勸解道。
“上帝保佑!願神眷顧你無用的孩子,萬能的主??!”克己的母親喃喃道,她是個虔誠的基督徒。
看到母親開始禱告起來,克己的心裡變得有些煩躁。他本想反駁幾句,可看到母親一臉的憂慮,不由地在心底嘆息一聲,說道:
“我去洗澡了?!闭f完,徑直走了出去。
大雨遲遲沒有下來,似乎被狂風颳走了,遠處閃電時隱時現。瞧著兒子有些不耐煩地出去了,這對中年夫婦又開始爭執了起來。
“說這些有啥子有,神在哪兒?我咋沒看見!”
“不要說這些對神不敬的話。萬能的神呀,原諒他吧!”
“我說啥子了?”
“你就知道一天到晚喝酒,我不給你說。願上帝饒恕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