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

老實說，我也不是很清楚：在老母面前我是兒子，在老闆面前我是孫子，在客人面前我是龜孫子......這樣的我，真的，也懶得去管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了——反正，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混吧，等吧，等到閻王老倌招我做女婿時也就輕鬆了。

我的心情一向是不好的，不，準確的說是我從來沒有過好心情（就連出生時都哭的比別人大聲）。可我也從來沒有體驗過那種悲痛欲絕的感覺（包括得知我老爸移民天堂時），因爲我一直認爲這世界上沒有比象我這樣活著更糟糕的事——有個秀才客人說過：“曾經滄海難爲水?！闭驙懭绱税桑诘弥约罕唤鈨l後我居然沒有一點傷心，甚至還有些幸慶。

這天,我拿出所有的錢割了點肉回去和我老媽慢慢享受身爲‘肉食者‘的快感.

老媽煮東西是一把好手吃起東西來也一點不遜色——不客氣的說我被很多人看作餓死鬼投胎與她有著最直接的關係.

‘啊~‘老媽滿足的嘆了口氣‘兒子,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啊?怎麼想到買肉回來?難到.......‘話沒說完老媽就迅速的在我的衣兜裡搜索起來.

我當然明白她要幹什麼,但我沒說二話——要搜就搜吧,反正也搜不出只大象來.

‘奇怪.‘老媽悻悻的返回座位:‘我說,乖兒子,你不會撿到錢卻藏起來吧?‘

我無語.

‘呵!你這是什麼表情?‘老媽有點不滿了:‘快給你娘說說,今兒到底怎麼回事?‘

‘我被老闆解僱了‘我居然有點得意.

‘什麼?你老闆升你做掌櫃了?‘很明顯,她還不願相信現實.

‘我說‘我一字一頓:‘我被老闆解僱了,我被老闆解僱了——解僱!‘我越說越得意.

老媽呆了,好一會纔回過神來,但她沒有理我只是端了根板凳默默的抽下褲腰帶向屋樑扔去.......

我被嚇壞了,趕緊生拉活拽的將她救下來,當然,代價是我本來就不好看的臉上多了幾條血痕.(有時候我真懷疑老媽是不是傳說中的‘武林中人‘——要不,她的大力鷹爪功咋就這麼厲害呢?)

‘老媽,你這是怎麼了?好好的幹嘛想不開啊,有話好好說嘛.‘

.......

好說歹說，見她總算冷靜下來了，我便鬆開抱著她的雙手。

老媽拍拍身上的灰塵，慈祥的笑笑：“瞧你老媽這傻樣，讓乖兒子擔心了，真對不住。”

我受寵若驚，傻笑：“呵呵，你想開了就好——其實我也有不對?！?

老媽寵溺的拍拍我的頭：“沒關係的兒子，你老闆不要你是他的損失?！?

這是老媽第一次誇獎我，我不禁有點得意：“那是當然。老媽你儘管放心，兒子我會盡快找到工作，不會讓你餓飯的?！闭f實話，我還真怕她再尋死覓活。

老媽欣慰的笑笑：“好兒子，終於懂事了。”她端起桌上的菜（吃剩的老籮卜幹）：“餓了吧？我去熱熱?！?

“我幫忙。：我討好的說。（全然沒想到剛剛纔吃過。）

“不用?！崩蠇屪叩綇N房門口，回頭笑笑：“其實老媽以前錯了，我不該說：‘生塊叉燒都比生你強?！?

我尾巴翹到天上去了，心想：老媽你終於發現我的價值了。

.......

“老媽我知道錯了！”

“乖兒子，老媽又沒怪你，你跑什麼啊？”

“我不跑成嗎我？”

“別怕，老媽這是在表揚你?！?

“表揚？”有見過拿把菜刀邊追邊砍的表揚方式的嗎？

“呵呵，當然?！崩蠇屝Φ暮锰穑骸捌鋵嵨野l現.....”

“發現什麼？”雖然在危機之中但我的好奇心依然不減。

“你可以做成很多叉燒的?！崩蠇屘蛱蜃烀嫞瑑裳郯l光。

.......

虎毒不食子，我不知道這樣形容是否恰當，但到了最後老媽終究沒捨得殺我。

對於這樣的結果，我並沒有感到高興，相反，看著抱著老爸靈牌哭的死去活來的老媽，我後悔了——早曉得就讓她把我砍死了好。

我明白老媽上吊這一系列舉動的原因——實在是沒活路了。

是的，現在這種情況下被解僱就代表死亡——今年鬧饑荒糧價飛漲加之山東黃河改道又使得數十萬農民無家可歸，搶飯碗的一下子猛增好多，競爭更加激烈（簡直可以說殘酷），而我，既沒有別的本事又沒有出色的外表（就算想當兔子也沒戲），除了等死還真想不出第二條路。

想著想著，我居然笑了出來——也好，總算在死前吃到了豬肉，這輩子沒白活。

我笑。

我老媽哭。

天地之間一片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