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伯光逃走,曲洋和不戒和尚也沒有攔他。
令狐沖受了重傷,林平之敬佩他仗義救人的行爲,自然也不會坐視,當務之急,便是找個地方給他療傷。
曲洋捏著鬍鬚走過來。
“平小子”——他知道林平之有意隱瞞身份,“我有個好的療傷去處,去不去?”
林平之自然滿口答應。
曲洋挑著眉頭一笑。
“到了地方你可別後悔。”
不戒和尚似乎知道他要去什麼地方,雖然我號稱清規戒律,一概不守,但也是不願意去那處的,擺了擺手。
“你們去就成,和尚還有要事,先走一步。”
說完,也大踏步下樓去了。
令狐沖身上血稍稍止住了,幾人便打算擡他過去。這時候只見又有兩人上樓來,看打扮卻是青城派的。
林平之這些日子探聽了許多青城派的消息,認出當頭那人是青城派四大弟子中的羅人傑,訝異道:“他們竟沒走麼?”
曲洋不解何意,曲非煙附耳把他們二人的計劃說了,他忍不住哂然失笑:“你們倆小鬼頭,太想當然了,就是那餘滄海信了你們的假劍譜,他也不會就這麼急切地走,否則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白白叫人生疑?相反,現在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他雖然挑了你們福威鏢局,卻沒能抓住重要人物,在各處鏢局也沒搜出什麼,算是無功而返,反而不會懷疑他有辟邪劍譜。”
曲非煙呀了一聲。
“那怎麼辦?”
曲洋朝青城派那兩人一擡下巴。
“這不正好有兩個可以將此事宣揚出去的人嗎?”
羅人傑二人尚不知道自己已成他人甕中之鱉,乍然看到一個滿身鮮血的男子,和一個貌美如花的小尼姑一起坐在酒樓上喝酒,登時覺得這恆山派的尼姑平時裝模作樣得很,總擺出一副冰清玉潔的架勢,沒想私底下竟然如此放浪,一時看向儀琳的眼裡已滿是放蕩。
至於旁邊藏頭露尾的男子和那一老一小,他們全不放在眼裡。
儀琳見他們神色無禮,有些羞惱。
令狐沖向羅人傑瞧了一眼,問道:“平兄,這位師妹,你們可知青城派最擅長的是什麼功夫?”
林平之沒答話。儀琳倒很老實,說道:“我不知道,聽說青城派高明的功夫很多。”
令狐沖向羅人傑瞪了一眼。
“青城派高明的功夫自然很多,可要說其中最高明的一招,嘿嘿,免傷和氣,平兄,你附耳過來,你不是我們這些門派裡的人,我只說與你一人聽。”
林平之真附耳過去,令狐沖一愣,便輕聲說了。
羅人傑看他們竊竊私語,心知定然不是什麼好話,搶上前去,喝道:“最高明的是什麼?你倒是說說看!”
那邊林平之聽完,忽然嗤聲一笑。羅人傑臉上怒氣更盛。
令狐沖也一笑。
“我本來不想說出來,你一定要我說,是不是?那是一招‘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
羅人傑伸手在桌上一拍。
“胡說八道,什麼‘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從來沒聽見過!”
令狐沖笑道:“貴派的看家本領,你怎地會沒聽見過?你轉過身來,我演給你瞧。”
羅人傑更怒,還想叫罵,林平之忽然出聲道:“倒也不必讓他自己轉的。”
他伸手往前一罩。
羅人傑只覺得漫天都是掌影,避無可避,呆愣在原地。他左肩輕易給林平之拿住,
被林平之伸手一帶,將他身子帶得轉了半圈,接著臀上一痛,已給林平之踢了一腳,立時站立不穩,囫圇著滾下樓去了。
令狐沖哈哈大笑。
“師妹你瞧,這就是他青城派最高明的招式,‘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屁股向後,是專門給人踢的,平沙落雁,你瞧像不像?”
儀琳也覺好笑,可見令狐沖大笑之下,竟然把傷口又給崩裂,流出血來,又很是擔心。
“你歇一歇,別說話了。”
羅人傑跌下樓後,立即又奔了上來,手中已多了一柄長劍。
“你是華山令狐沖,是不是?”
他又看向林平之。
“你又是誰?”
林平之沒搭理他,轉頭向令狐沖道:“令狐兄,借劍一用。”
他早把希夷劍收入匣中。
令狐沖把劍拋給他。
“這把劍贈你了。”
林平之劍指撫過劍身,只見劍身雖然已經經歷了一場大戰,仍然潔淨如洗,幾可映人。他屈指一彈,只聽得一聲清響。
“好劍,多謝。”
他瞥了眼羅人傑身邊那人,向儀琳說道:“這位恆山派的小師太,令狐兄就託你護持了。”
他轉而看向羅人傑。
“至於你,辟邪劍譜在你們青城派手裡寄放,也該收些利息了。”
羅人傑大驚失色,不明白此人爲何會知道他們已經得到辟邪劍譜的消息。
“你怎麼......不,辟邪劍譜不在我們這!”
林平之故作驚訝。
“哦?是麼?可是我從福州一路跟來,親眼看到你們青城派的人,把一個從福州搜出來的布包交給了餘滄海那個老賊,難道里面裝的不是辟邪劍譜嗎?”
羅人傑心頭一震,知道事情泄露,大喝道:“黎師弟,殺了他們!”
自己搶先向林平之攻去。姓黎的也應一聲,抽出長劍,向儀琳刺去。
林平之輕笑。
“剛剛我的掌法你都應接不暇,還想和我比劍法?”
他一劍向羅人傑迎去。
羅人傑只覺得又見到無數的劍影,直不知道他要刺自己哪處,原先搶攻的想法立時消了,只顧著拼命防守,卻沒想連擋幾下,都是擋在虛招處,反叫這戴面具的人在身上劃了好幾個口子。只是這人似乎有意戲弄,出劍都沒力氣,輕輕劃破皮膚便罷。
他心裡惱怒,卻越打越驚,剛剛的勇氣全消失了,大叫一聲:“黎師弟,快走!”就想撤退。
林平之戲弄夠了,也覺無趣,當胸一劍震開羅人傑長劍,刺入他的心口。他捏住羅人傑喉嚨,讓他說不出話來,低聲道:“你可比於人豪差多了,至少他一腔悍勇,還能和剛出島的我過上幾招。英雄豪傑,青城四秀,呵呵,無怪你在他之下。”
羅人傑口中嗬嗬作響,卻說不出話,只拿一雙驚怖的眼神瞪著林平之。
林平之把他推倒在地,長劍拔出,帶出一捧心頭血。羅人傑抽搐幾下,終於沒了氣息。
“記住,這只是利息。”
另一邊,那姓黎的和儀琳打了個旗鼓相當,還想著如何抽身呢,就見羅人傑三兩下便給人殺了,驚慌失措,被儀琳一劍削在了胳膊上。曲非煙趁機擲了一筷子,點在他胸口膻中穴,他只覺一陣氣短,渾身乏力,仰天一摔,跌到地下。
林平之走過來,冷眼俯視著他。
“告訴餘滄海,別想藏匿辟邪劍譜。”
他指著羅人傑的屍身。
“這個只是他藏匿劍譜的利息。金盆洗手大會過後,我們會去青城派找他拿的,希望到時他能雙手奉上。”
酒樓上不乏其他江湖人士,聽他放下這般狠話,一時神色迥然。
姓黎的恢復了行動,連滾帶爬走了。幾個江湖人也悄悄下樓去,綴在他身後。
令狐沖也是頗爲驚異地看著他,思索著他如何知道辟邪劍譜的下落。
林平之淡然一笑,見樓上閒雜人都沒了,揭下面具,露出一張清俊的臉龐。
令狐沖知道他不大,但沒想到如此年輕,看著不過十七八歲,有些感慨。
“真是少年出英雄,平兄弟如此年輕,功夫就這般了得,令狐沖佩服佩服。”
林平之笑笑,沒接他茬,反問道:“令狐兄似乎不待見青城派的人?”
令狐沖撇撇嘴。
“一羣道貌岸然的傢伙,令狐沖齒於與他們並稱爲名門正派中人。”
“好!我信令狐兄,那麼平之也就不欺瞞令狐兄了,我就是林平之,福威鏢局總鏢頭林震南是我爹。”
令狐沖大感詫異,沒想到眼前的少年就是傳聞中讓青城派吃癟的林平之,不由暗暗歎服他的大膽,竟然敢跑到餘滄海眼皮子底下,還殺了青城派的人。
“無怪乎平兄弟......不,林兄弟出手如此不留情。 只是方纔聽林兄弟所言,莫非辟邪劍譜真給青城派搶去了?”
林平之神秘一笑。
“是也不是。”
令狐沖見他沒有說清楚的意思,也沒追問。
林平之拱手道:“還請令狐兄替我保密,現下餘滄海還在衡陽,我不能輕易露了身份。”
令狐沖斬釘截鐵地道:“那是自然。今日令狐沖只見過平回雁,沒見過什麼林平之。”
儀琳也點頭道:“我......我也是。”
衆人哈哈一笑。
令狐沖笑得傷口又滲出血來。
儀琳急道:“哎呀,剛剛叫你別說話的。”
林平之向曲洋問道:“曲爺爺,我們現在去你說的那地方吧?”
曲洋看向儀琳,語氣揶揄。
“去可以,不過這個小尼姑,怕是不好跟著的。”
儀琳頓時急了。
“我爲什麼不能去,令狐師兄爲我受的傷,我得照顧他。”
曲洋拍了拍曲非煙。曲非煙會意,在儀琳耳畔耳語了幾句。儀琳臉色頓時一紅,羞惱道:“怎麼......怎麼能去那種地方?”
她扭捏幾下,還不知如何是好。
令狐沖不想她爲難,輕聲道:“師妹,你被田伯光擄去,想來你師父應該很擔心你,你需得回去報個平安纔好,而且也麻煩你回去之後,找到我華山派的弟子,跟他們說,令狐沖沒事,只是喝酒喝暈了,醒了酒就去找他們。”
儀琳心想師父一定也很著急找自己,又聽他讓自己幫忙,終於答應下來,三步一回頭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