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石頭先生已經走了一月有餘了,這段時日裡,素靈心裡是越發的慌,不知如何是好。現在已經將近是十月了,記得他走時才九月,正是落葉翩飛的季節,而今已經變得蕭瑟無味了。素靈在連夫人房裡每日也就打掃一下還是很輕鬆的,還時常給洪小姐捎去些書信,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最後西王戰死的消息還是傳到了洪小姐的耳裡,聞說哭了好一陣,這不已經把手中的工作交代清楚正從郴州那裡趕來見亡夫一面。
記得郴州是八月上旬被佔領的,而葉家老小則在事發後幾天就出逃,再然後咱可愛的靈靈同學則莫名其妙的來到洪宣嬌的營地裡當上了一個小女官。在營地待了個三、五日,素靈三人就坐馬車從郴州一路趕到了長沙,這一路顛顛簸簸的行了將近半個多月,八月底纔到達營地,待了不到十日又遇到一茬事,之後石頭先生就上戰場了。素靈細細回想這不過才兩月,竟然發生了這麼多狗血又離奇的事情,想想就覺得自己的人生是異常的多姿多彩,只是有些事情真的很驚險也很恐怖,好在又遇見了他,看樣子這次來營地還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這日子一天天越發涼了起來,這都約莫著到了十月了,素靈在想著不知前方戰況如何,先鋒軍一路上也遭受到清軍大股勢力的圍攻,聽回來送戰報的三跳說起戰況不佳。素靈這就又擔心了起來,擔心他冷不冷、餓不餓,有沒有想自己,只是在這幾日裡,素靈在這距長沙城有一定距離的營地裡開始惴惴不安起來,每個人心裡都開始各自盤算起來了。素靈心裡隱隱的不安害怕什麼事情會發生,還聽說就在前幾日裡到達長沙增援的李瑞、福興等軍的人數不少,這下心裡更是沒底了,整日裡就魂不守舍的,
咸豐二年,十月六日,沒想到戰事越演越烈,引起清廷的注意然後命新任湖南巡撫張亮基所統之兵二千餘到長沙,增援長沙城,誓死守住長沙。這樣一來太平軍勝算的機會更是大大的減少了,原本駐守長沙城的都是些烏合之衆,就比如本省的提督鮑起豹、邑候王葆生兩人輪值謹守,毫無戰鬥力的清軍這下在張亮基和李瑞、福興等人的增援下一下子軍事實力就提升了不少,這也給太平軍給予重重的一擊,讓在此地糜戰了一月有餘的將士頓時士氣大落,一日比一日更甚。
不知從哪裡聽說曾伯涵已經丁憂回家了,此時就待在長沙府湘鄉縣楊樹坪的家裡,爲仙去的母親守孝,素靈想到清政府由於受到南方太平軍的不斷反抗和起義,因此屢次頒發獎勵團練的命令,企圖利用各地的地主武裝來遏制革命勢力的發展,這就爲曾國藩的湘軍的出現,提供了一個機會。而就在明年(咸豐三年)的時候藉著清政府給予尋求力量抑制太平天國的時機,曾先生也因勢在其家鄉湖南一帶,依靠師徒、親戚、好友等複雜的人際關係,建立了一支地方團練,稱爲湘勇。在團練湘勇期間,他嚴肅軍紀,開闢新的軍隊,他先後將5000人的湘勇分爲塔、羅、王、李等十營,先後將團練地點由長沙遷至湘潭,避免與長沙的綠營發生直接矛盾。這些都是素靈在曾國藩傳記上無意瞧見的,沒想到現在居然派上了用場,就是這大叔後來一直和靈兒家的小石頭過不去但同時又很惜才,從他後來給石達開的幾首勸降詩裡就可以讀出這一點。
想著也就想著沒太多動作,難道靈兒還指望一個清廷的大臣會去幫自個救作爲太平義軍的心上人,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嘛,所以素靈也就沒有再多想。就一邊爲連夫人做事一邊到處打聽石達開部隊的下落,每天就誠惶誠恐的度日,煞是糾結。而連碧這女人根本就不是一盞省油的燈,那可真不是一般的毒,總是有意無意的責難素靈,各種懲罰層出不窮,也不知她爲難一個小姑娘到底是出於何種目的。
她也不過就是太平義軍在六月初佔領全州時救下的風塵女子罷了,跟隨天王來這裡也就幾月而已,可是她早就以女主人自居了,在營地裡更是是飛揚跋扈、橫行霸道,但是誰也不敢多吭一聲,人家是天王嫂誰敢多一句嘴。
:“誒,你……你,好大膽子,快停下,停下!我的頭髮,你到底怎麼弄的?到底會不會做事啊?叫你給我梳個妝,你也能把我頭髮扯下這麼大一團,你……你快住手啊!”美豔妖嬈的年輕女子散亂著頭髮端坐在銅鏡前,此時正帶著哭腔喊道,還一時情急掐了身後模樣乖巧伶俐的少女一把,生生的掐出了一道紅血印。
“啊……啊,夫人,疼,疼啊。夫人,奴……奴婢,知錯了,還請夫人饒過奴婢。”一聲慘叫,素靈手中的木梳哐噹一聲掉在地上,而後就慌忙的跪了下來,低下頭的不敢直視,怯懦柔柔的聲音。摸摸被掐的生疼的素手,禁不住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兒,卻被她給憋回去了,沒有掉下來。原本她不是這樣的性格只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況且現在她已經不想再節外生枝了,只想好好呆著等他回來,所以現在要好好保護著自己。
“真是個賤婢!嗬,現在他也不在這裡了,我看還有誰能爲你撐腰?哼!今個兒我要不好好治治你,你恐怕真要上天了。”說著一腳踢過去,將始料未及的素靈給踢到了一邊,在地上一時沒有站得起來。此時只見那美豔不可方物的女子抿著紅脣,浮起一抹冷笑教人心生寒意,好像什麼惡毒的招兒已經在心裡醞釀起來了。
素靈被打了幾鞭後就被弄到營地外罰跪到天亮,這十月的長沙凜冽的寒風呼呼的颳了起來,在這夜裡還是很冷的,渾身是傷的小靈子就跪在寒風裡瑟瑟發抖。這營地裡已經沒人可以爲他說話了,天王、東王已經帶了大隊人馬前去支援翼王了,所以連夫人才敢這般肆無忌憚的欺負折磨靈兒。而以前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素靈現在居然變得這般溫順,真叫人不敢相信,她只想安靜等他回來,不想再多生事端。
所以,她甘願忍受這些疼痛和非人的折磨,咬咬牙繼續熬著、等著。
幾日後,連夫人帳內
“夫……夫人,不好了!”連夫人正斜臥在香榻上,百無聊賴的塗著蔻丹,就見貼身婢女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吞吞吐吐的擠出這幾個字來。
:“怎麼了?琉璃,出了什麼事兒,這麼慌慌張張的?不急,慢慢說,”被這麼一驚嚇,連碧頓時就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一下子就一個激靈坐了起來,雙眼直直的盯著婢女。
“夫……夫人,不好了,翼……翼王,他,他在混亂之中被敵軍射中了毒箭,好……好像傷的還不輕,而且……而且……”琉璃只是這一句話就斷了好幾次,琉璃氣喘吁吁的,一張小臉漲得通紅,看樣子是跑了很遠來通知這個信息的。
“而且怎麼了?你快說!”連夫人幾乎是發了瘋般的狂叫。
“夫人,翼王,翼王他失蹤了!”琉璃一字一頓的說了出來。
頓時,哐噹一聲,連夫人手裡的銅盒子就掉到了地上,異常的清脆,面色頓時變得刷白,雙目呆滯一般,過了良久,方纔緩緩的吐出幾個字“啊!琉璃,你說什麼?翼王,他……他怎麼會出事,還失蹤了?我不相信,我不信!你說謊,說謊!”只見那連夫人一下子就六神無主了,說話都斷斷續續、語無倫次,一陣眩暈就幾欲倒了下去。
“夫人,夫人,你沒事吧!翼王,翼王他肯定沒事的,您不要這樣了,這樣傷了身子可不好啊!”琉璃眼疾手快一把就扶住了連夫人,慢慢的扶到榻上歇著。而後主僕二人又耳語了幾句,屋內就斷了聲音,靜的掉下一顆針都能聽見。
這一席話碰巧被端蔘湯進來的素靈聽見,在寒風中眼淚一顆一顆的落下,口裡不停地說道“不會的,不……不會的,這是假的,假的!”身子也因爲過度悲傷而變得瑟瑟發抖,手裡的蔘湯摔了一地,這一聲響恰巧被屋裡的二人聽見。當下琉璃就把素靈給揪了進來,而後連碧就把所有悲痛和憤恨都發泄在素靈一個人身上,罵了不解氣還用天王留給她的皮鞭痛打了小靈子幾鞭。而此時的素靈,身上的傷豈能和心裡的悲痛、絕望想比,不躲不閃就跪在那裡任由連夫人打罵,不多說一句話只是淚珠兒不停地墜落,口裡喃喃的說道“小石頭,石頭,你騙我,怎麼可以不要我?怎麼可以這樣?嗚嗚……。”終於忍不住啜泣了起來,無助絕望的匍匐在地上,這下更是惹惱了連夫人,一皮鞭甩過去怒罵道“哼!就你個小賤人,要不是因爲你,達開怎麼會做先鋒,要不是你,他怎麼會出事?你……你就是個掃把星。把她弄到伙房營去,我不想再看見她!”說完就轉過身去,擺擺衣袖。
“是夫人,琉璃這就去辦!”琉璃一把拖起了此時已經昏迷的素靈,喚來外面的兩個小兵一起將素靈拖到了伙房營裡,隨意的扔在了材垛上,不再去管她是死是活。迷迷糊糊中,素靈好像看見了小石頭在向她招手,依然是溫潤如玉輕輕的聲音喚道“靈兒,靈兒……”而後就看見他生生的離自己而去,素靈想去抓他,只抓住了一個衣角就不見蹤影,留下素靈一個人在那裡大聲地哭泣,幽幽的醒來才發現只是一場夢。
已經破曉時分了,天才矇矇亮。
渾身的疼痛加上飢餓、寒冷,現在的素靈已經虛弱的不堪一擊,雙脣泛白、滿面憔悴,頭髮凌亂的散著,艱難的爬了起來。嘴裡只是喃喃的說了一句“我,咳咳,我要去找他……”
之後,素靈便一邊養傷一邊想法子,尋思著有機會就混出去,去找他,無論如何都要找到他,無論是死是活。而且她根本就不相信石頭先生已經不再了,他們還沒有互述衷腸,還沒有並肩看落日,還沒有……,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幾日之後,素靈的精神也恢復得差不多了,這時還真的有了好機會可以混出去。這日清晨,幾個小兵要將一批糧食運去戰場上以作軍糧補給,素靈在前一天晚上就在幾個關係比較好的小兵的幫助下做了一些“手腳”,次日就蜷縮在裝糧食的牛車的夾層裡自然就理所當然的混出去了。
真是天助人也!
素靈只帶了些盤纏和衣衫便踏上了尋他的道路。
但願,他們還能再次相見!老天保佑,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