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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一水簾生

“你以後想見他嗎?”卿玉幽幽地問我。

“不想。”

他低低地“嗯”了一聲,說:“你還想抱著她在這兒待多久?”

我沒動,也沒回答他的話,他繼續說:“你若是再待個一時半刻,她可就真沒救了。”

我猛一擡頭,他黑亮亮的眼珠子裡印著我滿臉的驚訝之色:“你真的可以救她?”

他從懷中拿出一個類似木雕的小東西,輕輕一拋,一聲馬鳴過後,一輛簡約但不失精雅別緻的黒木雲雕香車出現在了面前,對於這種玄幻的事情,我已經見怪不怪了。

我問:“我們去哪兒?”

“十二,你帶人先回去。”他徐步走來,抱起落雲,對我說:“一水簾。”

一水簾?是什麼地方?在哪裡?

我暗自思索著,站起身欲跟上他,誰知,我方邁出一步,便覺胸口一窒,腦子一嗡,天地開始倒轉,陷入黑暗之前似聽見誰喊了一聲:“秀兒!”

恍惚中,我似乎正在做夢,那是一座棄城,城樓瓦房無一處完整,斜斜歪歪地插著斷了的旗幟,滿地的斷劍殘兵,枯枝敗葉,滿目瘡痍的屍體凌亂地被丟棄在硝煙烽地,任烏鴉老鼠啄食啃噬,整座城籠罩著一股死亡的氣息。

突然,畫面裡出現了一隻高貴華美的金羽大鳥,它沐浴在熊熊烈火中,雙眸銳利,高昂著頭頸,金翅鵬展,鳴動八風,那妖嬈的業火竟是紅透了半邊天。

我似被它的熱量所感染,身體裡像有一團烈火從內向外燃燒著,又熱又痛,五臟六腑皆火燎火燎得疼,呼出的氣都是燙熱的,連骨頭也在滋滋作響。

爲什麼會這麼難受?鳳翎歸位的時候似乎也是這樣萬火焚心般痛入骨髓。

我忍受不過,嘶喊出聲,不停翻滾著,撕扯自己的衣服,抓撓胸口最熱的地方,我想把火源挖出來,也許這樣,就不會再有痛苦了。

我不由自主地蜷縮起身體,痛得不停顫抖,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強行掰開我的手腳,我掙扎抗拒,有人不停撫著我的頭,拭去我的淚痕,對我輕聲安撫:“沒事的,沒事的......”

聽到這個聲音,我竟奇蹟般地不再拒絕,任由他人按住我的四肢,馬上手腳和胸前好像被扎入了無數根細針,雖暫時緩解了我的灼痛,但依然感覺灼心焦骨。

誰略帶涼意的手輕輕掰開我的嘴,一個冰冷的東西被餵了進來,我含在嘴裡抿了抿,有點兒像白水冰棍的味道,帶著絲絲涼意,因爲它,心口的熱量漸漸消退了,我沉沉地吐出一口氣,舒暢無比。

“乖,吃下去,吃下去你就不會難受了。”那人在我耳邊柔聲低語,軟蠕蠕的聲音催眠著我的神經。

我聽話地嚥了下去,恍恍惚惚間貌似還說了一句:“吃了,就不還給你了......”

他低低地笑出聲:“不用還,睡吧......”

於是,我在困頓中沉沉睡去......

鼻尖似有淡淡的藥香飄過,我緩緩睜開眼,環顧四周,陌生的擺設,陌生的房間,還有一個陌生的男子。

他坐在一張竹椅上,身穿蘭色的長袍,黑色的長髮用一根絲帶隨意的紮起,面容白皙,清美俊逸。此刻,他正手拿小蒲扇一下一下地扇著一個小藥爐子,神情專注,那陣陣的藥香便是從那兒飄出來的。

他見我看他,轉過臉來,彎起長眉,勾起脣角,眼眸裡閃著溫潤的光澤,聲音如六月春水:“你醒了。”

我愣了片刻,問:“這是哪兒?”

“一水簾。”

我暗自鬆了口氣,還好,我以爲自己又穿越了。

我問:“你是?”

他微微笑道:“流螢,流水的流,螢火蟲的螢。”

流螢?

“很好聽的名字。”

我撐起身子想下牀,剛一動便有點天旋地轉,手腳失力,他快步走來按住了我的肩膀,說:“你剛醒,身子還有點虛,靠一會。”

他將一個厚厚的靠墊墊在我背後,轉身回到藥爐邊。

我問:“我怎麼了?與我一道的漂亮姑娘在哪裡?”我記得自己在林子裡暈了過去,好像還渾身發熱發燙,很痛苦......

他盛了一碗黑乎乎、散著藥味的東西過來,溫和道:“先喝了這碗粥吧,我放了一點藥材進去。”

我猶豫了一會伸手接過,卿玉既然將我們帶來這兒,應該是信任此人的,看他滿屋子的藥材,他應該是一位醫者。

流螢坐到牀沿上,認真地看著我一點一點地喝著粥,見底了,我打了個嗝,滿口藥香,將碗向他一伸:“還有沒有?”

他展開笑顏,眉目如畫,說:“有,不過你睡了五天,長時間不進食,胃弱脾虛,還是過會兒再吃吧。”

“什麼?!我睡了五天!”我睜大眼睛十分驚訝,竟然睡了五天!

“我究竟怎麼了?難道和鳳玉有關,是不是每次鳳翎歸位過後我都要睡上這麼多天?”那多危險,要是有人乘此機會來殺我,那不是易如反掌!

他微笑著搖搖頭:“鳳凰的業火炙熱無比,不是凡人身軀能夠承受的,現今剛剛召回了一根鳳翎,也就等同於恢復了它一部分的神力,故此姑娘之前纔會有浴火焚心之痛,恰我師父有一顆珍藏百年的寒極之地的冰魄,姑娘吃了現今已無事了。”

原來如此......

珍藏?那應該又是一個相當寶貴的東西。

我低頭努力回憶,朦朧間是吃了一個涼涼的東西,含在嘴裡很舒服,有人叫我嚥進去我就嚥了,我撫上了自己的胃:“它會不會在裡面化了?”

我的問話在他聽來大抵很搞笑,整個臉笑得春花燦爛,美不勝收,黑眼珠子亮閃閃的,笑過了他方纔道:“流螢失禮了。”

我黑了半張臉,說:“無礙。”

“冰魄是由冰中靈氣千年彙集而成,可抵禦這世間最炙熱的炎火,但也只是暫時壓制,一旦它在你體內消融,這作用也就消失了。”

“你的意思就是它有時間限制,那是多久?”

“兩年。”

兩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鳳翎的一根已經有了,還有兩根必須要在兩年內找到,我能做到嗎?

“若是我沒能在兩年之內將鳳凰召喚出來,我是不是會被火焚死?”

他點點頭。

“只有冰魄可以壓制住嗎?”

他繼續點頭。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嗯。”

我長嘆一口氣,若是今日沒有這冰魄,我必是早已同黑白鬼嘮嗑喝茶去了。

爲什麼鳳玉不找個有仙人之軀的傢伙來完成這個偉大的社稷,想我這等俗塵凡人,還是一不會文武的廢柴,腦子裡想的只是能夠一世安康,無大病大災,再嫁個對自己一心一意的相公,安安穩穩度過這一世也就滿足了。

不過天降大任,我也稍微體會到了一點兒冥冥之中的命運,不然,我如今也不會好端端的還在這兒休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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