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洞府。
餘未野盤坐在蒲團上,靜心修行。
忽然,他的膚色閃現(xiàn)出五色光暈,在赤丶黃丶青丶白丶黑五色間不規(guī)則變換,氣息極度不穩(wěn),
時而狂暴時而萎靡。
他眉頭緊鎖,全身發(fā)汗,死死咬牙,穩(wěn)住體內暴亂的法力。
終於,他的堅持獲得了回報。
悶聲一哼,他吐出一小口鮮血,緩緩睜開雙眼,吐出一口濁氣。
調息半響,門外有人稟告:「老爺,事情已經(jīng)辦妥了,那新人已經(jīng)選擇了十二塊中品靈石,在我督促下,當場就搬離了石泉洞府。」
「嗯。」餘禾野強自提氣,微微點頭,「飛雲(yún)大會在即,可能還會出現(xiàn)類似情況。你負責此事,不要讓多餘閒雜的人在這裡租賃洞府。我要清靜些!」
「明白,老爺。」門外傳來築基修士離開的腳步聲。
餘禾野這才吐出一口濁氣,整個人都變得萎靡不堪。
對於被他下令驅逐的新人,究竟是誰,他一點都不關心。
能到這裡租賃洞府,說明本身在萬象宗沒有人脈。且一個小小的築基少年,能有什麼實力?
確實也有許多築基天才,能跨境戰(zhàn)金丹。但這種天才,他能遇到嗎?
這種可能太低了。
再說,天才修士豈會就這樣輕易折腰,就爲了這十二塊中品靈石?
對於絕大多數(shù)修士而言,搬離洞府就能賺取一筆錢,何樂而不爲呢?
餘禾野很快,就將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拋之腦後。
醉仙居。
頂層雅間。
千年錦鯉木製作的圓桌,光可鑑人,隱隱散發(fā)著寧神靜氣的木香。
沈璽端坐主位,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著溫潤的玉杯邊緣。他的表妹蘇靈扣則打量窗外,眸光靈動,正被一大羣的飛梭競速所吸引。
此時是夜間,這些飛梭載著修土,一個個散發(fā)出五顏六色的華光,在一座座山峰間急速繞彎,
靈動非凡。
在兩人的對面,坐著一位少年修士。
他一身深青長袍,金線修邊。面容輪廓分明,眼神平和深邃,如同蘊藏著一片古木森森的幽谷。
姓林,名驚龍。
他警了一眼窗外,笑著道:「還記得司徒兄早年,也愛好這樣的比試。每一次,他的飛梭都衝在最前面,宛若一顆流星劃破夜空。」
沈璽也被勾勒出了回憶:「按照時間來算,司徒兄也快到了。」
「我在九宮仙城的時候,已經(jīng)和司徒道兄飛信往來,聊過了聯(lián)手之事。恰逢你閉關修行,所以現(xiàn)在,我們也可先商量一番。」
林驚龍點頭,不待沈璽繼續(xù)說,他就提前回答道:「此次飛雲(yún)大會,風雲(yún)際會,整個飛雲(yún)國的修士,只要有心有力,都會聚集過來,爭取到高位加入萬象宗的機會。」
「我們三個雖是天賦卓越,同輩翹楚,但要單打獨鬥,恐有風險。」
「聯(lián)手是必然的!」
沈璽微笑,林驚龍的迴應不出他所料。
蘇靈扣則抽回目光,順勢恭維了林驚龍一句。
林驚龍端起玉杯,輕呷一口靈茶:「然欲成事,聚勢爲先。我丶你,還有司徒星可爲核心。除此之外,仍需要更多臂膀。」
「畢竟,飛雲(yún)大會中的任務都是萬象宗平常積壓下來的,可謂千奇百怪。團結更多人才,才更有可能儘快解決最多任務。」
『我此次北上,隨行有二十八人,皆爲可靠之人。其中築基後期三人,中期五人,前期八人,
餘者亦是煉氣巔峰的精銳。」
沈璽靠向椅背,看向坐在身邊的蘇靈扣:「靈扣是我的至親,願意隨我左右。其他人,我都沒有帶過來。」
林驚龍:「家家都有一本難唸經(jīng)。沈家的確需要全力坐鎮(zhèn)九宮仙城。」
沈璽指尖輕輕在光滑的桌面上點了點:「不過,我已留意了一個人才。此人名叫寧拙」
恰在此時,雅間的門被無聲推開,一位少年帶著孤高之意,跨步進來。
他銀髮如瀑,深藍法袍閃爍星芒,鼻樑高挺,雙眼細長:「沈兄丶林兄,久等了。」
沈璽頜首,笑意滿滿:「司徒兄來了便好。」
司徒星坐下後:「方纔在門外,聽聞沈兄提及寧拙?」
「自從你飛信於我,看好此人,想要邀請他加入我們,我就便遣人對他進行調查。」
「就在今天傍晚,他剛剛租賃洞府,就被人驅逐出去了。」
「哦?」沈璽眼中閃過一絲然。
司徒星道:「磐石洞府的金丹修士餘禾野,早在數(shù)年前就開始組建他的班底,以便在此次飛雲(yún)大會中大展拳腳。」
「他趕走了很多租賃在他附近洞府的修士,寧拙就是最近的一例。」
「餘禾野派人,給了寧拙十塊中品靈石,他便乖乖搬走。」
「這樣的心性,如何能與我等同伍?」
林驚龍不語,看向沈璽。
沈璽眉頭微,這消息出乎他意料,不禁陷入沉思之中。
蘇靈扣則忙搖晃了法器鈴鐺,適時催促道:「店家,上菜。」
幾位侍從立即魚貫而入,打破尷尬氛圍,將一道道珍佳餚呈上桌來。
有金羽雀舌羹。
細白瓷盅內,湯汁澄澈金黃,宛如融化的日光,沉浮其中的雀舌細嫩如玉,只聞其香,便覺體內靈力開始活躍增長。
有冰魄銀鱗魚。
取自萬丈寒潭深處的異種靈魚,通體銀鱗璀璨,被最上乘的冰系法術瞬間鎖住最鮮美的時刻。
魚身下墊著百年玄冰,片片魚膾薄如蟬翼,晶瑩剔透,寒氣繚繞間彷彿有冰晶在魚肉紋理中流動。
還有彩蘊靈寶飯。
靈米本身便分三色一一赤霞米丶玄玉粳丶碧雲(yún)禾,顆顆飽滿如寶珠。在特製的靈鼎中用數(shù)十種靈泉之水丶輔以上品靈石蒸汽蒸熟。飯粒色澤分明,靈氣氮盒,如同實質的彩霧繚繞其上。
林驚龍細細品味著彩蘊靈寶飯。靈食帶來的靈力洪流溫和而龐大,源源不斷。半響後,由衷地感慨道:「不愧是醉仙居。此等水準的靈食,非頂尖大宗供養(yǎng)不起啊。」
蘇靈扣則對金羽雀舌羹讚不絕口:「入口即化,念頭化鳥,神識如電,美妙非凡。」
司徒星吃的冰魄魚片最多。每一片魚膾只要放入口中,那極致的鮮甜與冰寒瞬間在舌尖炸開,
帶給食客冰涼激爽的味覺感受的同時,還會增益魂魄底蘊。
「冰魄銀魚,寒而不傷。這盤靈食足足增長我十五年人魂!」
司徒星看向沈璽:「此次,勞沈兄你破費了,哈哈。」
沈璽微笑,先是客氣幾句,然後重提寧拙,表示:此人他較爲看好,恐內有隱情。
司徒星冷笑一聲:「沈兄,你是知我性子的。我司徒星最是厭蠢,最看不起沒有自知之明的弱者。」
「鄙人七歲引氣,吐納間星輝自涌,九歲破練氣三層一一彼時庸才尚在辨識經(jīng)脈。」
「修煉頂尖功法《神海星劍引I》只花一百四十日,便鑄就道基。
「鄙人夜觀星軌,晝煉精魄,到了十六歲,神氣交融,中丹田寶藥滋生如星河噴薄!」
「二十一歲,鄙人神海自生神意引星符。而今二十八歲,已成虛丹。」
司徒星掃過蘇靈扣,目光在沈璽丶林驚龍臉面上頓了頓:「唯有強者才配與我並肩!唯有精銳才配和我同行。一些心性都不過關,上不了檯面的雜魚,就不要來隨意攀附,讓我徒生厭憎了。」
沈璽不語,氛圍再次尷尬。
這次,蘇靈扣也感受到了司徒星的輕視,不免有些生氣。
林驚龍見此,苦笑一聲,主動插言道:「司徒兄所言不差,寧拙退讓,確顯弱勢。然,餘禾野此人非比尋常金丹。」
「此人金丹後期修爲,主修《逆五行魔功》,戰(zhàn)力出衆(zhòng)。曾有一度,被公認爲最有希望獲得門派真?zhèn)魃矸莸男尥痢!?
「現(xiàn)如今,他壽元將盡,早就在積蓄力量,等著這一次飛雲(yún)大會,爭取生平最後一次機遇。」
「寧拙不過築基,面對如此積年老怪,且對方是以勢壓人丶靈石開道,並非生死相搏,選擇暫避鋒芒·—亦在情理之中。」
司徒星冷哼一聲:「金丹又如何?《逆五行魔功》又如何?他敢強佔,我便敢拔劍!即便不敵,也要試試這金丹修士的成色!讓他知曉,築基修士也非任人揉捏!」
「連這點膽魄血性都無,如何能在飛雲(yún)大會這等修羅場中爭鋒?如何值得沈兄你另眼相看,如何配與我等同夥?」
沈璽搖頭:「司徒兄一如既往的豪氣干雲(yún),尖銳剛強。但請恕我直言,築基之境,正面迎戰(zhàn)金丹後期的,能有幾人?」
「能做到這一步的,如你我三人,哪一個不是受天地眷顧,萬中無一的?」
林驚龍點頭:「九宮仙城乃是飛雲(yún)國前五之列的大城了,但六十年以來,也就出了沈璽兄臺這麼一位,能在築基期正面戰(zhàn)金丹的天才。」
「我等這樣的修土,確實是鳳毛麟角啊。」
司徒星冷哼一聲,不再反駁:「隨你們。但若是我看中的人選,絕無此等懦弱之舉!」
「還有。」
「我等三人聯(lián)手,但也得分個高下丶先後。」
「依我之見,吃完這頓飯,咱們趁夜就去演武堂,好好比試一番!」
沈璽丶林驚龍的注意力頓時被吸引過去。
兩人也早就胸懷戰(zhàn)意了。
三人比試,直至第二日的清晨。
分別之際,林驚龍關照道:「按照萬象宗約定成俗的規(guī)矩,我們三人聯(lián)手,除了招兵買馬之外,還要豎立一座山頭,將這座山峰上的所有洞府囊括。」
「只有展現(xiàn)出這樣的實力,才能讓他人產(chǎn)生加入的想法。」
「那餘禾野便是如此做的。」
司徒星點頭:「我這便去物色山峰,及時飛信聯(lián)繫。」
他在比試中奪得頭名,意氣風發(fā),劍光如星芒,刺破長空,轉瞬而去。
林驚龍丶沈璽拱手告別。
蘇靈扣挽起表哥的手臂,有些不忿地道:「明明是表哥你相讓的,那司徒星還真以爲自己奪得第一了?哼!」
沈璽搖頭:「他在正面的戰(zhàn)力,確實出衆(zhòng)。我若要徹底發(fā)揮實力,必須要提前佈陣才行。」
「輸給他,也是我的計劃。」
「正要借他這把利劍,披荊斬棘丶乘風破浪啊。」
「不只是我,林驚龍也是這樣的打算。我也能感受到,他也留手了。」
蘇靈扣頓時雙眼微亮:「這麼說,表哥你和林驚龍打成平手,也是故意的了?」
沈璽眉頭微皺,嘆息一聲,承認道:「我們兩人都不想要頭領的位置,但都對第二位感興趣。
「比拼下來後,都發(fā)現(xiàn)要拿出更多底牌,纔有可能制定勝局。但這樣一來,就過火了。」
「於是,我與林兄不約而同,同時收手。」
這時,一封飛信飄然而至,落到沈璽的手中。
沈璽展信來看,微微一笑,他又遞給蘇靈扣:「走吧,我們去見見寧拙道友。」
蘇靈扣見信中情報,只談及寧拙現(xiàn)在方位,不解地問道:「表哥,爲何還要見這個外人呢?司徒星已經(jīng)明確表示對寧拙不滿,我們何必爲了招攬一個外人,惡了和司徒星的關係?」
「畢竟,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我們的頭領了。」
沈璽:「我不覺得,寧拙是一位輕易就退縮的人。」
「且你以爲,司徒星一見面就貶斥寧拙,只是他厭惡寧拙退縮之舉嗎?」
蘇靈扣:「啊?」
沈璽目光幽幽:「他是借敲打寧拙的途徑,來打壓我的威信呢。畢竟上一次交鋒,他可沒有在約定的時間,闖破我的圍城陣。」
「我若現(xiàn)在輕易放棄寧拙,這一點更可能會成爲他今後,在這個臨時聯(lián)盟裡打壓我的理由。」
蘇靈扣再次啊了一聲,不由有些焦急:「那咱們怎麼辦?」
沈璽露出一抹微笑:「走,或許我們能給我們的朋友一點小小的幫助。」
蘇靈扣經(jīng)過沈璽的點撥,已經(jīng)明白眼下局面。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朋友之間的聯(lián)盟,也得有高低之分。況且,沈丶林丶司徒三人的關係,本就是競爭爲主,交情爲輔的。
寧拙已經(jīng)成爲司徒星丶沈璽之間,權力博弈的一個關鍵點。
蘇靈扣擔憂地道:「唉,希望寧拙能支棱起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