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
在生者無法觸及的九幽之中，忘川，這條貫穿陰司的命脈之河，已奔流了億萬個輪迴。
它是洗罪之河，它是遺忘，它是新生，它非善非惡，它是天道的循環(huán)。
喜怒哀樂，愛恨情仇，刻骨銘心的記憶，深入靈魂的執(zhí)念……皆被視爲靈魂的“雜質(zhì)”，被忘川之水無情地抽取、洗滌、融解。
這是褪塵，這是洗禮。
這是身後事，這是陰間的歡迎辭。
河水翻騰、沉浮，朵朵浪花中，有嬰兒的小臉，有一處開滿野花的山坡、一場慘烈的離別……
亦有金色的狂喜、深藍的悲哀、赤紅的憤怒、慘綠的嫉妒……
無數(shù)的記憶，無量的情懷，它們在河水中滾蕩、碰撞、融匯、沉澱。
它們成爲忘川河的礦藏，標記著無盡生靈的億萬悲歡。
常人無法開採，亦無法碰觸，它是天地間最宏偉的紀念豐碑！
被洗淨的魂魄，輕若無物，浮出水面，漂到岸邊。在那裡，他們懵懵懂懂，帶著赤子之心，踏入新的世界。不論是外在，還是內(nèi)在。
遺忘，是結(jié)束，亦是開始。
漫長的忘川河，在陰暗遼闊的陰間大地上奔流不息，永無盡頭。河中，不斷有新的、帶著“重量”的魂
魄墜入，沉沒、掙扎、被洗滌、變“輕”、上浮、漂流……
它以亙古的洪流，洗刷著靈魂的過往，帶走了悲歡，也帶走了存在的證明。它無聲奔涌，是陰間的脈搏，是輪迴的基石。在這條河面前，再壯烈的史詩，再刻骨的深情，最終都不過是……河底一粒微塵，水面一縷青煙。
忘川，重啓之地，歸零之地。
即便是支流，忘川也仍舊不改威能。
寧拙終究還是被忘川支流吞噬，他墜入其中，不能自拔。
忘川的河水冷得刺骨，恐怖的寒冷侵蝕、滲透到他的魂魄之中?？癖┑牧α亢莺莸匦n刷他的魂靈，企圖將他的記憶、情感撕扯開來，強行剝離、淘洗、沖刷！
“不，我不能忘，也不該忘！”寧拙在河水中怒目圓瞪，咬牙切齒。
他極力掙扎，施展法術(shù)，想要掙脫水流，飛出忘川。
徒勞！
他的身軀變得極其沉重，重重地向水底墜落，如同身上綁縛著鉅艦般的鐵錨。
殘酷冰冷的現(xiàn)實，並不會因爲他的憤怒和執(zhí)著而改變。
一幕幕記憶、一股股情緒都變得模糊，下一刻就要被剝離、沖刷，離他而去。
關(guān)鍵時刻，神海丹田中，我佛心魔印大放華光，鎮(zhèn)住他的魂魄。
光輝覆蓋他的全部魂魄，抵禦住忘川支流的偉
力！
那些被他深刻的記憶和情緒，在這一刻，都激盪起來，變得異常鮮明。
火柿仙城。
小小寧拙跪在牀邊，哭泣著哀求。
孟瑤音在瀕死前，告知他：要暗中修行機關(guān)術(shù)，等待熔巖仙宮出世的良機。要抓住這個機會，崛起啊。
……
伯母虛僞地關(guān)切，反覆誘哄：“小拙，乖，拿出來，讓大伯母保管好……等你長大了，就還給你……”
……
空曠得能聽見迴音的家中，所有值錢的物件，甚至連同母親存在過的痕跡，被徹底搬空。
角落裡，機關(guān)的典籍被小小寧拙翻爛，閱讀了不知多少遍，倒背如流只是尋常。
嘶！
他倒抽一口冷氣，小手猛地往後縮。
手指頭裂開刀口，鮮血直流，疼得寧拙落下眼淚。
但他最終還是堅持，將人生第一個機關(guān)小人偶給順利地組裝起來。
……
學堂外的小攤前，小小寧拙眼巴巴望著那些精巧的機關(guān)玩具，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渴望與羨慕。
旁邊，錦衣玉食的寧忌走過，投來鄙夷的嗤笑。
……
孫靈瞳將一個嶄新的機關(guān)玩具塞進他懷裡，童年寧拙的臉上瞬間迸發(fā)出純粹的、燦爛的笑容。
那笑容照亮了他灰暗的童年時代。
……
“我的悲傷，我的隱忍，我的溫暖鑄就了童年的我，沒有了它們，我算是什麼？”
寧拙咬緊牙關(guān)，拼命往我佛心魔印中灌輸法力，激發(fā)寶印威能。
他不願放棄這些，以至於身軀越往下沉。
萬川支流旁，羅思滿臉急切，忍不住催促青熾：“青將軍，現(xiàn)在不是猶豫的時候！公子在往下沉！”
青熾雙眼通紅，心中慌亂，拿不定主意——“我該選擇什麼記憶或情緒來充當魚餌？”
小院內(nèi)長滿了荒草，籬笆上爬著朵朵野花。
小小的青熾扎著沖天辮，追著一隻花蝴蝶咯咯直笑，不小心摔了個屁股墩，眼淚在眼眶裡打轉(zhuǎn)。
荒草分開，跑來小男孩焦麻。他比她高不了多少，繃著小臉，關(guān)切無比：“怎麼啦，摔疼了嗎？”
他笨拙地掏出一塊洗得發(fā)白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替她擦眼淚，還從兜中掏出珍藏許久，捨不得吃的甜食，塞進她嘴裡。
“青青，乖，不哭。”稚嫩的聲音裡，是全心全意的關(guān)懷。
這一幕色彩亮麗的記憶，像是圖畫投入水中，暈開、模糊，那甜甜的糖味、陽光曬在泥土上的氣息、膝蓋磕碰的微痛、還有那個笨拙小身影帶來的安心感……被抽離出來，迅速脫離青熾。
青熾悶哼一聲，心口像是被剜走了一塊，空洞得發(fā)疼。滾燙的淚水毫無徵兆地洶涌而出，瞬間模糊了
視線，顆顆滴落。
她心中充滿了遺憾，但看到支流中掙扎的寧拙，她的眸光又變得堅定。
“小麻，童年不是最重要的。別怪我，我得付出這些！”
然而，魚餌投入當中，卻沒有釣起寧拙分毫。
羅思面色一變：“難道說，魚餌的份量不夠麼?”
我佛心魔印的光輝，給寧拙的魂魄澆築出了一個大壩。
忘川河水不斷衝擊、對撞，讓寶印在寧拙的神海中微微震盪。
在孫靈瞳的指導(dǎo)下，寧拙有了盜竊的本領(lǐng)。
他偷偷地潛入，將偷來的錢財放進窮人的家中。
翻過牆頭，剛落地，小小寧拙就被嚇了一跳，就見到孫靈瞳就站在他面前，懷抱雙臂，腳尖頻頻點地，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寧拙頓時露出被抓包，不好意思的神情：“老、老大……”
孫靈瞳：“你做了什麼?”
寧拙低頭：“我、我白日裡，看這些人可憐，就想幫幫他們?！?
孫靈瞳哼了一聲：“幫了幾家?”
寧拙如實回答。
孫靈瞳再哼一聲：“幫的還不少啊。我告訴過你的吧，我們是賊?！?
寧拙：“但，但我娘生前，就告訴我，做人要善良，要儘可能的幫助別人。她要我做一個好人……”
小小寧拙聲音懦弱，卻也有一股堅持。
孫靈瞳卻露出玩味的笑容：“那我們就等著看好戲吧?！?
一段時間後。
被寧拙“資助”的窮人家，悶聲發(fā)財，日子過得富裕起來。
寧拙偷偷觀察，看到他們露出開心的笑容，不再爲苦日子發(fā)愁，十分高興。
但好景不長，這些家庭很快出現(xiàn)了矛盾。
一些家庭內(nèi)部發(fā)生爭吵，爭奪忽然出現(xiàn)的鉅款，再無兄弟、父子間的和睦。一些家庭的主人開始胡吃海塞，隨意浪費，流連於賭檔、青樓。一些家庭露富，被不懷好意的人找上門，不管是曲意逢迎，還是敲詐勒索，從富有很快就變貧窮。
甚至，城主府的修士順藤摸瓜，險些找到寧拙這個盜竊犯兒。
最終，寧拙被嚇得向?qū)O靈瞳道歉：“老大，多虧你！要不然，我就被人發(fā)現(xiàn)，被抓進大牢裡了。”
孫靈瞳得意地冷哼一聲，踮起腳尖，摸摸寧拙的大頭：“現(xiàn)在你知道，自己做了蠢事了嗎?”
“大俠可不是那麼好當?shù)摹！?
“驟然出現(xiàn)的財富，大多數(shù)人都守不住，只會成爲災(zāi)禍?！?
寧拙有早智，頓時點頭。只有極少數(shù)家庭，默不作聲，規(guī)劃使用，在慢慢變好。絕大多數(shù)的窮人家反而比之前更差。有甚者在家裡對著空氣大罵，責罵爲什麼不再有錢財憑空出現(xiàn)。
孫靈瞳手指向自己：“想要人生真正的改變，是從自己開始的，而不是一筆外來的錢！”
“他們貧窮、受苦，是有原因的?！?
“有些人值得富貴，有些人也配貧苦。真正能改變的人，其實不需要你的錢，也能變好，只是需要更多時間。”
寧拙點頭：“我知道了，老大。”
孫靈瞳卻流露出嚴肅的神情：“不，你不知道。”
“我們所有人都生活在一起，有的是窮人，有的是富翁，有的是大俠，有的就是賊。”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既然現(xiàn)實中存在這些身份，這些身份就都有存在的意義，都配活著?！?
“我們是賊，小老弟?！?
“這就是我們的生存之道！”
“若不成爲賊，若不隱藏自己，我們會生活得會相當糟糕。你覺得，你大伯、大伯母知曉你的資質(zhì)，會怎麼對付你?”
“你不是還想要對抗城主府麼？你有勢力麼？你敢真刀真槍，明晃晃地挑戰(zhàn)他們嗎?”
“我們是弱小的，想要達到目的，我們該怎麼辦?”
寧拙想到孃親的遺言，眸光暗淡下去，語氣則堅定起來：“遵循盜賊之道。”
孫靈瞳露出笑容：“嘻嘻，這纔對嘛！”
……
樓臺上。
朱玄跡指教寧拙：“路都是人走出來的！”
“……就像是李雷峰……他才被如此尊重?！?
“其實，人人都有一桿稱，時刻丈量著他人、事情。負重前行，爲衆(zhòng)人抱薪取暖之人，便是散發(fā)光的人?！?
“你也被這股光照耀過！李雷峰早已爲你指明瞭路?！?
寧拙沉默，然後看向朱玄跡的雙眼，不閃不避。
“朱大人，人和人是不同的?！?
“而我終究是臺下的?！?
“你知道偷吃那些客人剩下的糕點，是什麼滋味嗎？”
“我是底層，我從小就是。”
“雖然我姓寧，但我從不覺得我是高貴的?！?
“我是卑鄙的。”
“我是賊！”
“我從垃圾中翻撿就食的人?！?
“我不怕髒，我只怕吃不飽?！?
“沒有人能真正的地幫助我。人是孤獨的，人無法做到完全的理解他人?！?
“絕大多數(shù)時候，我只能靠自己?！?
“我走的路，是我自己的選擇！”
《方清洗冤》的木偶戲，寧拙演到關(guān)鍵處，心靈觸動！
他明白朱玄跡的意思。
朱玄跡勸他自首，走上正途。
“我真的能走上這條路嗎？”寧拙在問自己。他的確渴望被火光照耀。
但是命運啊……
呵呵，命運啊——總是如此讓人被逼無奈、身不由己！
青熾淚流滿面。
魚線仍舊繃得筆直，如實地向她傳遞出現(xiàn)實殘酷的重量。
寧拙還在往下沉。之前的魚餌是絕對不夠的。
“那我的記憶中還有什麼可以割捨?”青熾痛得幾乎無法呼吸，“那就是這些吧?！?
夏夜。
在陰潮黑溼沼地，罕見的月光灑落庭院。夜風吹拂得院中老槐樹，枝葉輕輕搖曳。
青熾?yún)s趴在桌上，對著功課唉聲嘆氣，一臉的困惱。
從敞開的窗戶中，一股夜風送來槐花的香氣，還有少年袖間乾淨的皁角味道。
青熾猛地擡頭，正好看到焦麻的臉從窗外探出。
少女驚喜地叫道：“小麻！”
焦麻大急：“小聲點，你又想我被你爹打出去嗎?”
少女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小麻，你快來幫我，我快被這些功課折磨瘋了?！?
焦麻露出無奈、溫柔的笑：“就知道你應(yīng)付不來……”
千年寒潭。
這種兩人結(jié)伴的冒險中，眼看就要逃出生天。
焦麻卻不幸被寒煞入體，幾乎被完全凍僵，法力運轉(zhuǎn)滯澀，意識迅速模糊。
“小麻！”千鈞一髮之際，青熾不顧自身安危，返身營救。
她將護住自己心脈的力量，轉(zhuǎn)移到焦麻的身上。後者的身上覆蓋了一層弱小的青色火苗。
焦麻獲得了喘息之機，勉強睜開雙眼。
青熾自身難保，仍舊神識傳念：“小麻，醒醒，不準睡！”
“你快醒醒啊，大笨蛋！”
“聽著！不準睡！給我撐住！你若有事，我青熾……此生絕不獨活！”
焦麻受到激勵，死死咬牙，瞪大雙眼。
兩人同時奮力，頂住刺骨冰冷的潭水，向上游去。他們心中熾熱的情感，如同淬火之刃，破開曾經(jīng)的矜持，也促使他們斬破最後的障礙，鑽出了水面。
第五八八章倒黴的死囚
滿城燈火對應(yīng)繁星，書閣燈火也有人守。
晚上，沒了亂七八糟的客人，李紅酒也放縱了，靠著書架坐地上，一手有書，一手摸著酒罈，偶爾拎起悶一口，很是舒爽。
自從那日指點東良玉後，紅衣女對他的酒水算是管夠了，當然，之前也沒缺他的。
有腳步聲靠近，是東良英來了，捧著托盤，盤裡有大姐做的夜宵。
也是其父交代大女兒下廚做的，讓小女兒給她師父送過來，且要求每晚都要送到。
如今二姑娘東良玉能修行的事，在這家裡已不是什麼秘密，試問連紅衣女和弗缺都驚訝的事，這一家子對李紅酒如何能不驚爲天人。
發(fā)現(xiàn)這所謂的修行界新生代中的第一人果然是非同凡響。
大恩大德呀，自然是越發(fā)恭敬了。
李先生點燈夜讀，怎可少了他們的心意。
當然，也不可能只送給李紅酒藏書閣裡還有個比李紅酒名氣更大的。
所以，劍聖弗缺也算是沾了李紅酒的光，然弗缺心態(tài)堅韌，早已沒了什麼口腹之慾，習慣了辟穀，故而每每婉拒。
東良英跪坐地上，放下托盤給師父擺好碗筷，坐那等著。
李紅酒倒是一點都不客氣，你們非要這樣準備，那我也不客氣，夾了一筷子入肚後，發(fā)現(xiàn)這人生的第一個徒弟在那嘟囔個嘴不高興的樣子。
他當即好奇問了聲，“這是怎麼了，我沒招惹你吧？”
東良英換了央求神色，“師父，你就好好指點指點我吧，你看我二姐都能修行了，我還遲遲無法入門，這讓弟子情何以堪吶?！?
李紅酒卻不急不躁，拿起酒來灌了一口，慢悠悠道：“你當我是在藏私，卻不知，若什麼理都能對人講通，那這世上就沒有愚人。理早已寫在紙上，人人可看，然講不通就是講不通，爲師就算是說幹了嘴巴也沒用的。”
瞟了眼一臉失望的徒弟，他又笑著安撫道：“修行界許多功法皆是如此，有些人能練成，有些人卻死活都練不成，不著急，慢慢來，能通自然就通了?！?
他也不想再談這個，類似的話題在衍寶宗的時候就重複了無數(shù)遍，故而喝著酒、吃著肉岔開話題道：“你父親是一板一眼的人，想必你們姐弟四人的名字不是隨意而爲，是有什麼講究嗎？”
東良英嗯了聲，沒啥興致的樣子簡單道：“修外在爲‘儀’，修內(nèi)在爲‘玉’，養(yǎng)一口浩然正氣爲‘英’，方可‘澤’人。”
李紅酒哦了聲，“原來是修身立人的意思，是家教。”
說話間，又有腳步聲傳來，二人回頭看去，皆意外，只見東聞殊從書架後面走了出來。
東良英趕緊站了起來，“爹，你怎麼來了？”
“去修煉吧，我跟你師父聊聊。”
把女兒打發(fā)走了後，東聞殊對坐地上的李紅酒拱了拱手，繼而也盤腿坐下了。
他掃了掃地上的餐盤見無酒盅，也沒有多餘的碗筷，想敬酒都有些無處下手了。
李紅酒笑道：“館主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好吧，既然先生都這樣說了，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痹掚m這樣說，但東聞殊還是頓了頓，稍作醞釀後才試著說道：“玉兒那丫頭最近的情況，我們一家人都看到了，好像連身體都好了不少，也不咳嗽了。”
李紅酒微微頷首，似作了很隨意的迴應(yīng)，“以天地煉身，以天地補缺。”
東聞殊聽不懂，繼續(xù)道：“看得出來，玉兒很適合修煉先生的功法，既然先生願意指點，我跟玉兒也商量了一下，也不好這樣名不正言不順下去，若蒙先生不棄，玉兒也願拜在先生門下，還請先生成全。”
對他的觀念來說，‘名正言順’很重要。
在他看來，既然對方願意傳授，想必拜師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然他卻不知自己遇上了一個不行常理的人。
灌了口酒的李紅酒直接擺手搖頭，“拜師就算了，我已入樊籠，此身難安，館主又何苦讓自己女兒步我後塵?！?
東聞殊訝異瞪眼道：“先生何出此言？先生大才，小女若能受先生衣鉢，是她求都求不到的福分?！?
李紅酒再次擺手，“我並未教她什麼，她也不需要我教她什麼，她的行氣運功之法也與我不同，我只是將她領(lǐng)出了門，讓她看到了門外的世界，在她的前方有無數(shù)條路可走，她願意走哪條路，會選擇哪條路，也許…”
一根手指在頭頂晃了晃，指了指四周的書架，“也許答案早就藏在了你們家的歷代藏書中?！?
東聞殊聽了個似懂非懂，於是再次拱手請教道：“何解？”
李紅酒擡手拍了下額頭，然後扭頭就不拽斯文
了，簡單粗俗道：“我的意思是，拜了師就要加入衍寶宗，就要接受宗門約束，別沒事找事，我既不願意也不會收你家老二爲徒，就這麼簡單。”
“……”凝噎無語的東聞殊尬在了那。
有時候話說的太直白了雖通俗易懂，但確實讓人不太好接受……
強圉城內(nèi)長見識的師春和吳斤兩，仗著有錢，最終各僱了個能橫躺的擡轎，四面垂紗的那種，讓人擡著在城內(nèi)到處逛，到了哪條街什麼地點，自有交代好的轎伕提點。
兩人只需看景看人，對著買來的地圖記地方。
途中時，師春接到了勞長泰的傳訊，說已經(jīng)回來了，問他們在哪。
師春當即招呼上了吳斤兩下轎走人。
沒讓轎伕送回去，自己一路走回去的。
回到宅院，院子裡徘徊的勞長泰立馬領(lǐng)他們進屋去看。
屋內(nèi)桌上，已擺了三十來只黑色的拘魂袋，每隻袋子上都標了數(shù)字，還有一隻乾坤袋。
勞長泰指著解釋道：“共三十三個魂魄，屍體都在乾坤袋裡，全屍，每具屍體跟拘魂袋上的數(shù)字都對應(yīng)著?！?
這遠超師春的期待，半天之內(nèi)就搞妥了，且連沒交代的細節(jié)都處理的妥妥當當?shù)模焕⒃歉髋蛇x出的精英弟子，是有辦事能力的，師春很滿意。
吳斤兩好奇問道：“總不能街頭隨便逮個人就殺吧，這麼快殺這麼多人，廖喜那傢伙幹啥缺德事了？”
勞長泰聞言苦笑，“反正這事我一說，他就拍著胸口把事給包攬了，我也是他事後交差的時候才知道，
他居然把著雍城牢裡的死囚一次性給解決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估計也就是賄賂上官那一套。
三十三個裡大奸大惡之輩有，不過我也不能確定這裡面是不是都是該死之人，總之一千量錢一個，總共花了三萬三。”
“……”師春和吳斤兩面面相覷，兩人好奇，牢裡的死囚也是說幹就能一次性全給幹掉的嗎？
也有點擔心，冥界也是有秩序規(guī)則的好不好，如此胡作非爲，別搞出事來連累他們。
“媛喜那傢伙還挺惋惜的，貌似嫌死囚裡的犯人少了點，問我還能不能寬限點時間，說他還能想辦法給我們多搞一些。
又不能拿來當飯吃，大當家說拿來做試驗，說十個以上就行，我覺得三十多個已經(jīng)差不多了，就打住了。我的意思是，大當家如果還想要，他那邊應(yīng)該是沒問題的。”
吳斤兩嘿嘿了一聲，“媛喜那廝還真是有錢什麼都敢做，你回來的路上仔細觀察過沒有，沒被跟上吧？”
師春已經(jīng)開了右眼異能，往四周打量。
勞長泰道：“他一下弄死三十多個死囚，我也怕呀，我都後悔找他了，可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也沒了辦法，我繞了好大一圈纔回來的，反覆觀察過，應(yīng)該沒被跟蹤吧？”
吳斤兩看向師春，有沒有被跟蹤，這位大當家的眼力比較有發(fā)言權(quán)。
在屋內(nèi)默默踱步轉(zhuǎn)圈對周圍觀察了好一陣後，師春方對勞長泰道：“媛喜那廝辦事，確實有點效率過頭了，確實有點嚇人，吃一塹長一智，你下次再找他辦事，還是先把事給弄清楚比較好?！?
“嗯?！眲陂L泰點頭，不用交代他也準備這樣幹了。
師春又指著桌上袋子道：“屍體我全帶走，袋子留一半在這裡，看看試驗情況怎麼樣，若是冥界生物也能一樣打開通道來回最好，實在不行，就只能是從外界多拐活物進來了。總之必須把進出的屍體和魂魄都掌握在我們自己手裡，否則像浪蕩川那樣，每進來一次都要驚動冥差，實在是太危險了，久了必然要出事?！?
勞長泰深以爲然道：“沒錯?！?
說幹就幹，師春把從一到十五的拘魂袋全部留下了，之後稍作交代，便帶著吳斤兩離開了。
兩人直接出了城，在遠離城池的偏僻地，遁入了地下，再次焚燒了卻死香。
在有點緊張的期待中，通往外界的洞口再次開啓了，兩人頓時鬆了口氣。
當然，還有一劫，有過之前出現(xiàn)在強圉城上空的經(jīng)驗，吳斤兩小聲提醒道：“不知這次又會出現(xiàn)在哪?！?
師春看著洞口道：“南公子的‘無虞館’在比較清靜的地方。”
吳斤兩：“可出口位置無法判斷吶?！?
師春不敢耽誤，已經(jīng)閃身鑽入了洞內(nèi)，出洞落地後，有些意外，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在一個富麗堂皇的房間裡，看規(guī)模不像是一般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