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素在一家事業單位上班,她大學畢業已經七年了,今年已經三十歲了,至今還未婚。其實她是有很多機會的——身邊從來都不缺追求者,可是由於上大學時那場失敗的戀愛讓她受到很深的傷害,她從此便對感情的事諱莫如深,對身邊的追求者一概拒絕,而把所有的精力都撲在工作上。她的工作業績非常突出,可是由於已經老大不小了還孑然一身,對身邊追求者又採取一致拒絕態度,因此背後總少不了閒言碎語。隨著時間悄悄的過去,她以前的那些女同學一個個都有了歸宿,身邊的女同事也都陸續出嫁了,她漸漸感覺到自己的陣營越來越小,並且逐漸瓦解。周圍的人看她的眼光不免怪怪的,就連單位領導都曾委婉勸誡她,不要把心思都花在工作上,也要兼顧個人問題。父母就更著急了,尤其是母親,經常在她面前苦口婆心的勸說,有時甚至淚流滿面。面對各方面的壓力,文素終於動心了,晚上她躺在牀上,徹夜難眠,想到父母已經漸漸老了,卻還在爲自己操心,她於心何忍?尤其是一想起母親蒼老的面容還爲她流淚的情形,她就痛心不已。那一刻她作了一個重要決定:爲了父母,她得結婚。
於是相親會便一場場進行。母親開心地爲她張羅著,大概進行了五場,文素還是沒什麼動靜,母親不免又著急起來。這天早上,文素剛梳洗完畢,正吃早飯,母親過來對她說道:“晚上下班早點回來,你還有任務,要和一個男孩子見面,是你姑姑的朋友給介紹的。這個男的各方面條件都不錯,大學畢業,很有才幹,人品也好。家庭背景也不錯,家裡是開酒店的,有好幾個連鎖店,他又是家裡的獨子,以後家裡的產業都交由他打理。我和你爸最中意的就是這個,你要是能嫁給她,以後會有好日子過的。要加把油啊。”母親說這話的時候笑瞇瞇的。
“既然他條件這麼好,肯定會有很多女孩子追,幹嗎還要去相親?我看他肯定是有什麼問題。”文素淡淡地說道,一邊將飯喂進嘴裡。
“我也打聽過,這個男孩子因爲條件好,對伴侶的要求很高,很多女孩子他都看不上。你各方面條件都這麼好,我想他如果真是有眼光,肯定會一眼選中你的。”母親微笑著說道。
文素沒什麼反應,繼續吃飯。她眼睛不時地看看手機上的時間,一到她該出發的時間,她就趕緊放下碗筷匆匆出門。像往常一樣,她乘公交車,她的單位是在郊區,從她住的地方到單位,得一個小時的時間,到站下車後,再穿過兩條馬路才能到單位。她剛下車,就看見前面一個男人一手拎著筆記本電腦,一手拖著一個大箱子,一看就是出差的模樣。那人一邊慢慢走著,一邊左右搜索——他大概是不知道怎麼走,要找人問路。由於這個地方現在還正在開發,而且附近沒有居民樓或村落,所以人煙比較稀少,往來的都是在這裡上班的人。當那個男人回過頭來,看見文素時,便停了下來——他與文素大概相距十來米。 “小姐,請問金達大廈怎麼走?”那男人說道。文素聽的不是很清楚,她加快了腳步,走到那個男人跟前,“請問你剛纔說什麼?我聽得不是很清楚。”文素說道。當她的目光接觸到他的目光時,她心裡一顫,似乎和他有一種天然的默契。
文素仔細打量著這個男人,大概四十左右,很有男人味的膚色,戴著一副眼鏡,他的臉告訴她,他是個很有經歷的人,閱歷非常豐富。他渾身散發出一種氣息,像是山間的一株野草,蒼勁有力,非常吸引人。文素忍不住產生一種想要親近他的感覺。
“請問金達大廈怎麼走?”那男人重複道,坦然地看著她。
“就在那兒,兩幢高樓挨在一起的,右邊那座就是,很好認的。”文素用手一指。
那男人順著文素手指的方向望去,笑著說道“我還在想到底怎麼走呢,沒想到就在那兒,謝謝你啊。”平和之中透出一種不凡的氣宇。他的聲音非常渾厚,像是敲打古鐘的聲音。
“不客氣,我們是同路,我上班的地方就在隔壁。”文素笑著說道。
“這麼巧。”那男人也笑起來。
“從這兒走過去要穿過兩條馬路,”文素解釋著說道,“你的行李很多,需要我幫忙嗎?”她又問道。
“不用,我自己可以,你別看東西很多,其實不重。”那男人笑著答道。
文素也就不再說什麼,兩人一起過了馬路。大約步行五十米,便有兩幢高樓緊挨在一起,“我到了,那就是金達大廈。”文素指著右邊的一座高樓說道,自己走入左邊那座。
“謝謝你啊。”
“不客氣。”文素回過頭來衝他笑笑。
晚上下班的時候,因爲要相親,文素一改往常總比別人走的晚的職業習慣,一下班趕緊收拾東西出來。她走到公交車的站臺上,可是車遲遲不來,她不免有些不耐煩。這時,早上那個男人也來了,還是一手拎著筆記本電腦,一手拖著箱子,他看見文素時很自然地笑著說道:“這麼巧,又碰到你了。”
文素衝他笑了笑,沒回答,她是那種很有涵養的人,對任何人、任何事的態度都是那種淡然而恰到好處的,不會表現出很濃烈的情緒。兩人開始攀談起來,文素打量著這個男人笑著說道:“你是到這兒出差的嗎?爲什麼不事先預定好酒店?這樣就不用把行李拖來拖去的。”
“不是,我是要在這邊長期工作的,總部派我到這邊的分公司,我今天剛到這邊,已經託別人幫忙找好了住處,晚上就搬進去住了。”
“來我們這種小地方,你肯定不習慣,荒涼的很,不像大城市那麼繁華熱鬧。”文素笑道。
“我覺得挺好,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人的壓力小,交通不擁擠,空氣質量也高,不像大城市。”那人說道。
正說著,車就來了,兩人坐上車便各自找了個位子坐下,沒有繼續說話。那男人比文素早兩站下車,臨下車時他用眼神和文素打了個招呼,告訴她自己要下車了,文素則衝他笑笑,她猜到他租住的大概的位置。
到家後,母親和姑姑早已經在那裡等她了。
“姑姑過來了。”文素說道。
“是啊,你今天晚上有重要任務在身,你說我能不來嗎?”
“怎麼現在纔回來。”母親插嘴道。
“車不準時,等了半天才來,我一下班就出來了,結果還是弄得這麼晚纔回來。”
“趕緊去換衣服。”母親催促道。
“不就是去相個親嘛,有必要這麼鄭重其事的嗎?”文素嘟噥道。
“當然鄭重其事了,我和你爸爸,還有你姑姑都很看好這門親事,你自己要加把勁啊。”母親說道。
“是啊,相親就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給別人看。”姑姑說道。
爲防止他們又在那長篇大論,嘮叨個沒完,文素趕緊說道:“行,我現在就去換衣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給你們看。”說著,關了房門,在裡面磨蹭了半個多小時纔出來。當她站在他們面前時,姑姑驚歎著說道:“我侄女就是底子好,稍微打扮一下就這麼漂亮。”母親也很滿意,上下打量著女兒在旁邊一直笑。文素只是淡然一笑,她心裡明白她這麼做都是爲了父母,她實在不想再讓他們爲自己操心。
相親的地點在一個五星級酒店的包間裡面,由姑姑陪著她一起去。快到的時候姑姑告訴她:“這個小夥子是我朋友的一個親戚,我和朋友約好,我和她都來,我陪你,她陪小夥子,這樣你們認識起來就快多了。我告訴你這些,你心裡好有個底。”文素“嗯”了一聲,跟在姑姑後面。
當姑姑推門進去的時候,一個女人突然站起身來迎接道:“雅麗,你來了。”姑姑便笑著過去和她搭訕。文素跟在姑姑後面,她猜到這個女人是姑姑的朋友,正思索間,只見那女人說道:“這就是你侄女文素吧,果然不一般,漂亮,有氣質,身材好。”說著,渾身上下打量著文素,文素迎著她的目光微笑著說道:“阿姨,您過獎了。”
“我來介紹一下,這是馬振峰,你們很快就會認識了。”那女人笑著用手指了指坐在沙發上的那個男人。他衝文素點點頭,卻沒有要站起來的意思,文素本能地感覺到他的傲慢,也衝他點點頭,並朝他瞧了一眼——那目光不膽怯也不驕矜,不虛弱也不咄咄逼人——,以迴應他的傲慢。
兩個女人相互引導著,主動找出話題讓這兩位年輕人慢慢交流,沒過多久,她們便都找藉口離開了。屋子裡就剩下文素和振峰。
振峰用眼睛打量著文素,問道:“你這麼漂亮,又有氣質,怎麼到現在還沒有結婚?”
“沒什麼,就是不太相信男人。”文素漫不經心地說道,然後朝振峰有力地瞅了一眼。
“其實男人有好有壞,並不是所有男人都不可靠。我想你以前應該是受過感情的傷,所以才把所有男人都一棒子打死。也許你應該敞開心扉,打開心結,撇開對男人的偏見,接納你身邊品行端正的男人,然後再找到你內心真正認可的那個。”振峰的這番話撓到了文素的痛處,但卻字字在理。
文素聽著,沒作聲,隨手拿起桌上的飲料慢慢喝著,以掩飾她的不知所措。
振峰見她沒反應,繼續說道:“其實誰沒有談戀愛失敗過?我也談過兩場很失敗的戀愛……”振峰說到這兒,文素吃了一驚,詫異地望著他。
“怎麼,你不相信嗎?”振峰笑著說道。
“不是,我是覺得有點看不出來……”本來她是想說怎麼那麼巧,他們都經歷過感情的傷,結果文素有點不好意思。
“有誰會在臉上寫著‘我以前談戀愛失敗過’這幾個字,讓所有人都看見?”振峰笑著說道。
文素也笑了,她心裡開始對振峰有了好感。
“你這麼優秀的人,選人應該很有水準啊,最後怎麼會變成‘失敗的戀愛’呢?”文素問道。
“你想聽嗎?”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願意洗耳恭聽。”文素很和氣地笑著說道。
振峰便在那裡滔滔不絕地講起他的戀愛故事,文素則在旁邊聽著,適當地插一兩句,提些問題,以表示她聽得很認真。就這樣不知不覺近三個小時過去了,當振峰終於講完時,他掏出手機一看說道:“時間過得這麼快,已經十點多了!”
文素也從包裡拿出手機一看,果然十點多了。“是啊,過這麼快……”她附和道。
“我的愛情經歷就是這樣的,今晚和你聊得很愉快。”
“我也是。”
“什麼時候我再聽聽你的愛情故事。”
“以後還有機會。”文素笑道。
“時間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再不回去,你家裡人要說我拐賣人口了。”振峰開玩笑說道。
“哪有這麼嚴重。”文素也笑了。
這麼說著,他們便起身往外走,振峰開車將文素送到家門口。
“上我家坐坐吧。”文素說道。
“不了,太晚了,改天吧,到時一定好好拜訪。”
“好吧。”文素說道,本來她只是客套一番,見振峰如此說,也不勉強。振峰臨走時向文素要了手機號,並把自己的手機號告訴了文素,其實他是看上文素了,不然他根本不會送她回家,更不會向她要手機號。
文素到家的時候,母親笑著說:“回來了。”她大概猜到女兒比較中意這個人,不然也不會這麼晚纔回來。文素見母親那副表情,笑著說道:“幹嗎笑成這樣?”母親說道:“你和他有戲了吧?這樣正好遂了我和你爸的心願。”
“你們別抱太大的希望啊,八字還沒一撇呢。”文素說著便進了自己房間,其實她對振峰是有好感的,只是她覺得他們之間還應增進了解。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文素又碰到那個男人,他在昨天下車的那一站上了車,文素和他相視而笑。那人在車廂前面的一個空位上坐下,他還是拎著筆記本電腦,只是手裡少了行李箱,由於他們的座位離的較遠,兩人也就沒有說話。下車後,文素才和他攀談起來。
“都安排妥當了嗎?”文素問道。
“嗯。”
“你纔來這裡,生活上肯定都不習慣吧?”
“也還好,我常年在外,適應能力很強。”那男人笑著說道。
“一看就知道你是一個很有閱歷、生活經驗非常豐富的人。”
“哦,是嗎?”那男人呵呵笑起來,“這也能一下子就能看出來嗎?”
“是啊,都寫在你臉上了。”文素微笑著說。
那人也笑了,半開玩笑地說道:“你是說一看見我這張臉就知道我不年輕了吧?”
“不是,我是說你的內涵、修養和境界隨著你的閱歷都漸漸積澱在你臉上,像是一張標籤,讓人一看就知道。”
“噢,是嗎?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被文素這麼一說,那男人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他的這一點微妙的心理沒有逃出文素的眼睛,她笑著看了他一眼,然後轉移話題:“算了,不要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了,還是說點實在的。我到現在還不知道怎麼稱呼你,你看我們以後可能經常碰到,我要是一直都不知道你的姓名,那多不好。”那人一聽笑了起來,說道:“是啊,都忘了跟你自我介紹了,抱歉啊。我叫邱景堂,‘邱少雲’的‘邱’,‘景色’的‘景’,‘廳堂’的‘堂’,山東青島人。”
“邱景堂……我記住了。我叫白文素,‘白色’的‘白’,‘文章’的‘文’,‘素養’的‘素’。”
“這名字很好,與你本人很配。”景堂說道。
“景堂這名字也很好,與你本人也很配,既有外在的俊美,又有內在的氣勢。”文素笑著說道。
景堂也笑了,說道:“何以見得?”
文素進一步解釋道:“‘外在的俊美’即爲‘景’,‘內在的氣勢’即爲‘堂’。”
“解釋的有點道理,不過我本人可沒你解釋的那麼好。”景堂說道。
“這麼坦誠啊,那我知道了。”文素呵呵笑著,她覺得和這個人說話的時候特別放鬆,有種如浴春風的感覺——可能是他身上的那種謙和穩重的氣韻使然吧。
這麼聊著,兩人已經穿過馬路,到他們上班的樓下了。“再見,我到了。”文素衝他笑著,然後徑直進了她上班的那幢樓,那神情活像是小妹妹對信賴的大哥哥的模樣。
晚上快下班的時候,振峰打電話給文素,讓她趕緊下樓,說他已經在她辦公的樓下等她了。文素很抱歉地告訴他,今天剛好有事情要及時處理,可能要加班,讓他先回家,到時會再聯繫他。振峰堅持要等,經文素反覆勸說,他才勉爲其難地答應。其實他根本沒走,他想給她一個驚喜。當文素加班近一個小時,一臉疲憊地走出來時,振峰手捧玫瑰花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文素著實吃了一驚。
“這束鮮花送給你,犒勞一下我們爲工作廢寢忘食的勞模。”振峰笑著說道,他似乎特別愛開玩笑。
文素略帶遲疑地接過花,她感覺太意外了,還沒有作好心理準備。
“不是說讓你別等嗎?你怎麼沒走?”文素不好意思地說道。
“我的車裡空空的,沒載到要接的人,怎麼走啊?”振峰笑道,他說話總是不怎麼正經八百的。
“那你就一直在這裡等啊?”文素有點過意不去。
“是啊。”振峰滿不在乎地說道。
這讓文素既感動又愧疚。“請問現在去哪裡?”她問道。
“今天我請你吃晚飯,地方已經預訂好了,你只要跟我走就好了。”
“好吧,看在你等我這麼久的份上,我就答應了。”文素微笑著說。
“這麼說,我要是不等你這麼久,你就不答應了?”
“應該不會答應得這麼爽快吧。”文素笑著說道。
“看來我得慶幸你今晚加班了,不然能不能約到你還是個問題。”振峰也笑著說道,一邊爲文素打開車門,示意她坐進去。
文素捧著花準備坐進去,目光正和剛從旁邊辦公樓裡走出來的景堂的目光相遇,這是她頭一次和他目光相遇,她感覺那目光坦然平和,猶如那一望無際的草原那麼平坦開闊,那渾身的氣度淋漓盡致地散發出來,文素心裡一顫,但她立即將目光移開,朝別處望了一眼,然後又重新將目光移向他,衝他笑笑——他也回報以微笑——,然後就鑽進車裡了。
吃飯的時候,振峰不斷給文素夾菜,他趁勢追問文素以前的感情經歷,由於振峰昨天晚上已經將他自己的和盤托出,文素也不便拒絕。於是以前的一幕幕又都浮現在她眼前,似乎很遙遠,又像是發生在昨天,說不清,只是覺得回憶起這些的時候,她的心似乎在滴血,她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可是講到悲傷處她實在忍不住,眼淚不自覺地直往下流,最後索性放聲大哭。振峰見狀,不停地在旁邊勸慰。後來文素漸漸止住了,她擦擦早已哭紅的眼睛,覷了振峰一眼,說道:“真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振峰盯著文素,很認真地說道:“你是一個真性情的人,我爲什麼會笑你。”他看她的目光深長而悠遠,眼睛裡有一種無法言明的東西,其實從這一刻起,他已經深深地喜歡上她了——因爲她動人的眼淚。
見文素沒什麼反應,振峰又說道:“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文素點點頭,於是振峰開車送她回家。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又是那麼巧,文素又碰見了景堂。兩人還是相視一笑,各自坐在各自的位子上。下車後,兩人一起過馬路。
景堂問道:“昨天晚上接你的是你男朋友吧?”
“不算是,才認識的。”
“我原先還以爲你已經結婚了呢……”景堂笑著說道。
文素先是一驚,然後笑著說道:“這也難怪,你看我都這個年紀了,跟我同齡的人,很多都有小孩了。”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像你條件這樣好的女性,應該是追求者很多,在婚姻方面是很有優勢的。”
“可是問題出在我自己身上,我不相信愛情,不相信婚姻,我怕到最後會各奔東西,或者被人拋棄,這給人的打擊太大了,我怕我承受不住,所以我寧願一開始就對這些不抱任何期望,一個人獨自生活,這樣就不會因爲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而最後失望了。”文素動情地說著,她說這些的時候是和盤托出,沒有任何保留,這些話她是不會對振峰說的,因爲景堂有中年人特有的穩重謙和,她感覺他就是一個兄長,一個可以交心的朋友,讓她特別放鬆。
景堂很認真地聆聽著,然後很認真地看著文素——他很尊重她的感受,“你別這麼想,很多事情都是我們無法預料的,要我們自己去嘗試,只有嘗試了,你纔有獲得幸福的機會。並不是每一段感情都是苦澀的,沒有結果的;也不是每一樁婚姻都是糟糕的,不能走到頭的。你應該多去嘗試,以一種積極正確的心態去嘗試,只要自己努力就夠了。然而由於很多事情又是無法預料、無法把握的,我們得擁有一顆強大的心,即使受傷了,我們也可以以一種堅韌的態度去面對和接受,努力讓自己過好,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擁有最精彩的人生,自己才能最大限度地把握自己的幸福。說到底,關鍵是心態,以及一顆堅強的心。”
文素一直很認真地聽著,她覺得自己在景堂面前就像是一個不成熟的孩子,於是,她帶著崇敬與感激的口吻對景堂說道:“你的開導,使我受益匪淺,謝謝!跟你談話,我真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我也只是隨便說說,哪有你說的那麼好?”景堂笑著說道。
“不管怎麼說,還是謝謝你,我真的受到了啓發。”文素說這話的時候特別認真。
景堂沒再說什麼,很認真地看了文素一眼。
這麼聊著,兩人已經穿過了馬路,走到了他們辦公的樓下,各自進去了。
晚上下班時間,振峰又開車來接文素,他又約文素吃飯,然後出去玩,文素由於受景堂一番話的開導,也就放開了,對於振峰的邀請她都接受了。這種狀況一連持續了數天,直到有一天振峰向她求婚。
這天晚上,振峰請文素去一家很有情調、環境格外優雅的酒店吃飯。他們邊吃邊聊,一開始是隨便閒談,振峰見文素狀態不錯,便正式切入主題。
“文素,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振峰問道。
文素一愣,對他的問題感覺很突然,但是她立馬反應過來,說道:“我覺得挺好。”
“怎麼好?是哪種好?”振峰追問道。
文素猜到振峰的意圖,可是她對這個問題沒有任何心理準備,於是便笑著反問道:“你爲什麼這麼問?”
振峰見文素沒有正面回答,料想她可能是不知道他問這話的意思,不好立即回答,於是他說道:“文素,你知道嗎?我覺得你很與衆不同,我纔跟你接觸一面,就對你很有好感,你優點太多了,漂亮、高挑、有氣質、有智慧,言談舉止都透著端莊嫺淑的氣韻,你真的讓我很著迷,真的就是我一直苦苦尋覓、想和她結爲伉儷的那個人啊——你嫁給我吧。”振峰說這話的時候很動情。
文素知道他這是發自肺腑的,也被他的真誠打動,她心裡對他是有好感,但並沒有那種可以達到愛慕、讓她心動不已的情愫,可是她知道此時應該接納眼前這個男人,是時候該給自己一個歸宿了,這也正是父母所期望的。她心裡早就有了答案,但是她故作思考狀,振峰在旁邊用焦灼的眼神望著她,無比期待。文素“思考”半天后輕輕點了一下頭,振峰見狀,哈哈笑起來,趕緊上前去握住她的手,說道:“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爲你會拒絕……”說完,熱烈地吻著那雙手。
文素笑了一下,默默地接受這一切,很平靜,她就覺得手被他吻著有種癢癢的感覺。這時服務員端著菜走過來,文素趕緊抽開手,並小聲對振峰嘟囔道:“人來了。”
振峰迴頭一望,果然看見服務員朝這邊走過來,他笑著說道:“這有什麼,膽子這麼小,我向你求婚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說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這時服務員已經走到他們跟前,將菜擺在桌子上,聽見振峰那麼說,服務員趕緊說道:“恭喜二位喜結良緣。”
振峰和文素相視而笑,不約而同地向服務員道謝。
待服務員走後,振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猜猜裡面是什麼?”振峰笑著說道。
文素搖搖頭。振峰打開盒子,一顆大大的鑽戒靜靜地立在裡面,閃著華麗的光,振峰一面取下戒指一面說道:“你看我都準備好了,萬一你拒絕,這東西就派不上用場了。”說著替文素戴上。
“你看正合適,這東西只適合戴在你手上,大氣、高貴,要是別人,根本戴不出這味兒。”振峰稱讚道。
文素笑著說:“你是爲人選戒指,還是爲戒指選人?”
“當然是爲人選戒指,沒人,要戒指幹什麼?”
“我怎麼聽著你是爲戒指選人呢?”
“沒有,我是在挑適合你的款式,爲這我可沒少花功夫。”振峰一本正經地說道。
文素看著手指上的戒指,心裡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她的心很平靜,沒有那種心潮澎湃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年紀大了再也沒有了女孩的那份對愛情和婚姻的憧憬。
回家後,母親照例詢問她和振峰的進展情況,文素沒說什麼,只把手往母親面前一伸。母親一看女兒左手無名指上戴著一顆又大又閃的鑽戒,喜不自禁,高興地問道:“他向你求婚了?”
文素點點頭,看了一眼母親那一直漾著笑容的臉,然後沒說什麼就進了自己的房間。她躺在牀上,想起以前那段讓她痛苦的感情中自己所受的傷、自己心裡的痛,眼淚便都流了出來。哭吧,好好地哭出來吧——她對自己說——,今天徹底跟那段過去告個別,讓一切不開心的事都結束,明天她就要開始新的生活了。
接下來的事情順理成章,兩家人在一起吃飯,文素到振峰家見未來公婆……,兩家人商定了結婚日期,都爲這個忙的不亦樂乎。文素的父母開始給女兒準備嫁妝;振峰的父母早就爲兒子準備好了婚房,婚禮的籌備方面也由他們包辦;振峰和文素便忙於購物,選婚紗,拍婚紗照等。
文素向單位的同事都發了請帖,請他們參加她的婚禮。其實在這之前大家早都已經知道她要結婚了,儘管她爲人特別低調,從未將自己要結婚的消息告訴任何人,但是這種消息都是會不脛而走的,之前振峰下班開車來接文素時,很多同事都看見過,那時他們便在背後議論,後來又有人看見她和振峰在婚紗店試婚紗,於是“白文素要結婚的消息”便如同龍捲風似的席捲了她的整個單位,大家都在議論此事。女人們便感慨:“真是不嫁則已,一嫁驚人!——找了個這麼有錢的,好命啊!”男人們也說:“哎,這朵帶刺的玫瑰終於有主了,釣了個金龜婿,有錢就是好哇……”
本來文素也想邀請景堂參加她的婚禮,可是她一連好幾天都沒有碰見他,她心裡感到奇怪,於是她到隔壁的那幢辦公樓去找他,這時她才發現自己對他的瞭解是那麼少,除了知道他在隔壁的辦公樓上班,知道他的名字外,其餘的她都一無所知。她正不知道如何才能找到他,這時她想起景堂曾經跟她提到過,他是總部派到這邊分公司的,既然這樣,她心裡可就有底了。旁邊這幢樓有好幾個不同的單位,屬於分公司的,可不只有一家!於是她輕而易舉地找到景堂上班的分公司。她進去向人打聽,裡面的人說道:“哦,邱總啊,他這幾天不在公司,好像是回家了。”
“回家?”
“是啊,他家在廣州,基本上隔一段時間就回去一次。”
“那大概什麼時候回來?”
“可能還要三四天吧。”
“哦,謝謝。”文素有些失望,後天可就是自己結婚的日子,看來他是不能來參加了,不過她還是從包裡拿出結婚請帖,“那麻煩你把這個轉交給他,可以嗎?”
“好的。”那人接過請帖,看了一眼封面,便小心翼翼地收起來了。
文素剛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問道:“請問你說的‘邱總’是總經理嗎?”
“是的,他是我們分公司的總經理。”
“謝謝,他從來沒有告訴我,所以我不知道。”文素自我解嘲地笑了笑,心裡對景堂陡生崇敬之情。難怪,他是那麼平和、沉穩,風度氣勢絕非一般人,她早就該想到了,只是她從未往這方面想過。
結婚這一天很快來臨了,文素在一種極爲複雜的心情下迎來了這一天:她有期待,有留戀,還有些許不安。結婚就意味著她從此告別單身,從此將和振峰生活在一起,自己不再僅僅是自己,還要爲**、爲人母,要扮演各種角色,處理各種關係,尤其是從古至今都極難處理的婆媳關係。說實在的,她對婚姻有種懼怕,早就聽說 “婚姻是愛情的墳墓”這句話,現實中又有那麼多人的婚姻是不幸的,當初他們踏進婚姻殿堂的那一刻應該都是幸福的——就像現在的自己一樣,只是後來發生的事才讓兩人之間的感覺和感情變了,後來會發生什麼事呢?這些事會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不可預測。其實一個人過也挺好,這樣就不會有那些煩心事了,可是周圍的壓力卻逼著她只能將婚姻作爲自己唯一的出路——婚姻即使是個魔窟,她也得往裡鑽。
婚禮辦得很熱鬧,很排場,由於振峰的父母朋友面廣,加上振峰、文素兩人的同學、同事和朋友,前來參加婚禮的人非常之多。文素本來人就標緻俊俏,這一天又格外妝扮,自然分外漂亮迷人;振峰西裝革履,意氣風發,頗有英雄摟得美人歸的萬丈豪情。大家都說:“郎才女貌,很般配!”
婚禮結束後,振峰和文素便住進了新居,這所新居是臨近郊區的一幢別墅,周圍環境極爲優雅,離文素的單位比較近,去上班仍可以坐以前那班公交車,只不過得走一段距離纔有站臺。
婚後的第二天兩人便去度蜜月,半個月後纔回來。回來後的第一天,振峰由於很久沒去酒店了,積了一攤子事情,早上匆匆吃完飯便開車出去了。本來他是打算送文素去上班的,可是文素說不用,她自己會去打公交車,讓他趕緊去忙自己的事情。振峰抱住文素狠狠地親了一口,笑著說道:“真是善解人意的好老婆”,然後便匆忙走了。
文素梳洗打扮一番後便出門了,從她現在的家走到公交車的站臺差不多得五分鐘。她剛走到站臺不久,車便來了。一上車,就看見了景堂,他們相視而笑,她見景堂旁邊空了一個座位,便徑直走過去坐下。
“恭喜你啊。”景堂說道。
由於她結婚已經有半個月了,文素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知景堂爲何突然這麼說,但她卻很淡定地衝他笑笑。
“你給我的請帖我收到了,真不好意思,沒能去參加你的婚禮。我回來時,日期已經過了,想當面向你道個喜,可是一直沒有碰到你,後來去你單位找你,他們說你休假了。”景堂解釋著說道。
“你去找過我了?真是不好意思,邱總,是我請帖發的不是時候,明知道你可能趕不回來還發給你。”
“我那時因爲家裡有點事,要趕著回去處理一下,等回來時,纔看到你的請帖,真的很抱歉啊,這麼大的喜事,也沒能祝福你。”景堂真誠地說道。停頓片刻後,他又笑著補充了一句:“現在送上我遲到的祝福。”說著,將手伸過去與文素握手。
文素也笑了,她看著他,很大氣地伸過手去,當她的手與他的手相握的瞬間,她感覺她的心莫名其妙地跳動起來,像是兩顆真正相愛的心碰撞在一起那般的令人振奮。她一驚,忙鬆開手。
“謝謝。”文素一邊抽回手一邊笑著說道,剛纔的慌張情緒掩飾的極好。
景堂也笑了。沉默片刻後,他說道:“你還是叫我名字吧,這樣我聽著親切些……”景堂又說道。
“可是別人都是這麼稱呼你的,我對你直呼其名會不會太唐突?”文素笑著說道。
“他們這麼叫我是因爲工作上的關係,我跟你之間並不存在工作上的關係呀。”景堂笑著解釋道。
“好吧。”文素猶豫片刻,爽快地答應了。
這樣聊著,他們已經下了公交車,穿過了馬路。兩人各自向自己上班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