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主家雖然說不上富麗堂皇,但不論舒適度還是美感,比起齊家高出不止一星半點。院牆是用紅白兩色的磚瓦砌成,每五米的距離雕以精緻的鏤空小窗,在陽光恰好的今日折射以落錯有致的斑駁光影。門口有兩隻魔獸石像,一獅一虎,張牙舞爪或沉靜威武,篆刻得栩栩如生,自成一派氣勢。
穿過簡單大氣的硃紅門扉,正正闖入視線的是兩層的紅頂白塔樓,側開幾扇圓潤的百葉窗,門口鋪就一塊三米見方的紅地毯。往後看去,可見兩三棟高低不同的小屋。平坦的灰色大道鋪就連接,隨處可見枝繁葉茂的綠植。
齊婭一進門就忍不住眼睛到處轉,但還是儘量保持矜持。心底是一再讚歎,畢竟是島主大人吶。但其實並非如此,島主家已經很簡單了,只是齊家簡陋異常罷了。若是把伯格黑德在島上的佈置比起大陸各個世家的話,那是根本沒有可比性的。更遑論狂妄奢靡的中甸國皇室了。
僕從低眉順眼,雙手拘在身前,領著齊婭和伊芙以及三兩齊家侍從往白塔樓走去。轉眼到了小樓門前,侍從自覺止步,留在門口不再挪動,伊芙牽著齊婭進入樓內。曲折迂迴,沒多久,終於繞進了餐廳。齊瑞看到伊芙和小侄女來了,紳士地拉開一旁的座椅,笑眼頷首示意入座。
長桌上已經上了許多菜,桌對面顯然是伯格黑德家眷,坐在首位高大英武的男性,胡茬滿臉,劍眉藍眸,高鼻樑,面帶微笑,大拇指上戴著鑲刻紅寶石的指環——必然是島主大人了,齊婭入座後暗暗猜想。
希庫笑容和藹,看了看齊婭,同齊瑞說“這就是小婭吧?”
“是的,”齊瑞點頭“小婭,快和希庫叔叔問好。”
齊婭綻放笑容,從善如流:“希庫叔叔好。阿姨好,哥哥們好。”
六歲的女孩正是最乖的時候,討喜的很。衆人都微笑迴應齊婭的善意。
“都是自己人、一家人,不用客氣,餓了就吃吧。”希庫拿起餐具示意大家可以開動了。
齊婭的對面坐的自然也是小輩,也就是林和範兩兄弟。林仍舊是靦腆的,面對異性就臉紅,人一多也臉紅,所以現在也是臉紅狀態中。但當齊婭看過來時還是禮貌地點點頭。範是哥哥,純面無表情,既不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那種面無表情,也不是麻木面癱的那種面無表情。
齊婭心眼很大,無論是禮貌臉紅的林,還是面無表情帝範,怎樣的迴應都絲毫不影響開始大快朵頤的她。當然還包括自豪滿面的島主夫人——萊拉。
齊瑞和希庫自是有說有笑地用餐,伊芙和萊拉則是明顯的——伊芙是萊拉的傾聽者。萊拉遇到伊芙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全是林如何如何出乎自己意料,如何如何好運被國學院的老師發現,又如何如何大放異彩驚豔衆人。以及提起自己的大兒子範更加鼻孔冒氣,神氣無比,原來範不僅是魔法會成員之一,還是國學院的魔法部優等生呢。
大快朵頤的齊婭早早就吃飽了,坐著無聊,忍不住和林搭起了話,卻也不叫哥哥“林,我聽伯母說以前我尚在襁褓時,是你救的我。”
林忽然被點名,看著齊婭臉又紅了,笨拙地點點頭“也就是碰巧看見,算不上什麼。”
“那不能那麼說,如果不是你,我不是淹死了也可能會被魔獸吃掉。”齊婭搖搖手指擺出“非也非也”的手勢。
“所以我從小就記住了你的大恩大德!將來必定涌泉相報!”齊婭一本正經地握拳,說的11歲的林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呃......好吧。”
齊婭定定地看著林:“今天我看到伯母給你準備的禮物裡有一個小盒子,我好奇她卻不給我看。”然後欲言又止地望著林......
林紅著臉疑惑?
齊婭臉上大寫的恨鐵不成鋼,小聲說“我想那肯定是個好東西,林哥哥你能給我開開眼嗎!”
林這才恍然大悟,也不思索齊婭的突然改口“林哥哥”,含有多少諂媚之意。林點點頭,離開座椅就去翻廳堂角落的禮物。不一會兒就回來了,眼裡全是驚喜“是這個。”說著亮出自己的中指,齊婭莫名覺得林在罵自己,但下一秒原本空空如也的中指瞬間出現一個墨綠指環。就連一旁的面無表情帝都被突然出現的指環吸引了注意力“是空間之戒。”
齊婭疑惑,這時旁邊的伊芙也看到了。對林微微一笑。
林瞪大眼睛——這可是儲物容器啊!市面上很難買到的東西。小時候他有過一枚,還是範讓給自己的,後來一次學院戰鬥中被毀了,當時難過了好幾天。林興奮地同伊芙道謝,連臉紅都忘了。然後閉上眼睛驅使精神力查看空間之戒內部,裡面足有一米多平方寬敞,高2米的空間。雖然沒有之前的大,但是畢竟是有市無價的東西,林自然知道貴重程度不一般,心底對伊芙很是感激。
這枚空間之戒,是伊芙用了自己近一半的嫁妝爲齊婭置辦的,但趕上這次林這樣的事,齊瑞又什麼都沒準備,林說到底是齊婭的救命恩人,伊芙思量怎麼說都不合適,這才忍痛把這件東西拿了出來,預備用剩餘的嫁妝給齊婭置辦一個更好的。
齊婭一頭霧水,問:“什麼是空間之戒?”
範回答:“一種儲物容器。”
伊芙柔聲說:“小婭以後也會有的。”
齊婭雖然才6歲,但也有聽說過儲物容器,她眼睛都瞪圓了,趕緊說:“伯母我不要,我不用儲物容器。”這種東西伯母買來不知道花了多少錢呢!恐怕伯母一輩子的積蓄也就夠買兩個!
伊芙揉揉齊婭的小腦袋,眼裡盛滿溺愛。
齊婭看著伊芙的神態,也不再說什麼。她今天看的書裡有過簡單介紹,儲物容器是各式各樣的,多見的形態是戒指、耳釘、手鐲之類的金屬玉器,小巧玲瓏的東西實則是傳送媒介,可以隨時驅使意識形態進入儲物空間,存放物品亦是意念一動之間,方便又隱蔽。儲物容器也有品階之分,不過一般單看外表是沒辦法辨別的。儲物容器的品階主要根據材質、儲物空間大小而定,更有的儲物容器還可具備攻擊或者防禦等作用。
伯母對自己有多好齊婭心裡比誰都清楚。所以伯母是肯定會給自己買的,自己沒有辦法阻攔,但是隻要讓自己變得強大富有,這錢,伯母想怎麼花就怎麼花,想給誰花就給誰花。她是絕對不會讓伯母苦了自己的。誰寵誰還不一定呢!想到這裡,齊婭裂開嘴也衝伊芙笑。
晚餐結束後,大人們聚在一起,小孩自然也扎作一堆,不過這裡主要指齊婭和林,範則是不見了蹤影。大約是在某個犄角旮沓獨自修煉吧。林被父親指定陪妹妹到院子裡散散步——他們有正事要說。
林和齊婭並排走著,11歲的林要高出齊婭兩個頭不止。齊婭樂於欣賞島主大人家的風景,家裡可是一點風景都無呢。
齊婭毫不忌諱,隨口問“林,你知道他們要說什麼事嗎,特地把我們支開。”
這時大約已經與齊婭算混熟了,林沒那麼容易臉紅了:“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我聽說前兩天有大陸上的客人來過,貌似是某個學院的老師。”
“你說會不會是準備在島上開設學府?”齊婭眼含期待。
林抿脣,不忍打破齊婭的希冀。聳聳肩道“希望是吧,我也不知道。”
父親也想在島上興辦學府,早幾年前就向皇室、向大君遞過申請,可早就被駁回,後來屢屢再遞,也都是石沉大海。所以這次,如若真要開設學府,便是父親也早就喜形於色了,很大可能不是這樣。他在繁星學院時就有所耳聞,大陸上學院爲了豐富學生的實戰經驗,都會組織學生們外出歷練,獵殺魔獸、收集靈植。林心知這樣的事等自己去了國學院也會有。學院的老師,找父親來談,大概率是有計劃帶學生來島上的西部森林歷練的。
當齊瑞與伊芙相攜從塔樓出來,夜幕之上銀月如鉤,淡淡輝映著島上散落的燈火,齊婭小跑著跟上伯父伯母,一會嬉笑他們兩人的親密,便被伯母笑罵兩句,又蹦蹦跳跳跑去前面,遠遠地想起來又跑回來問他們之前談事情談了些什麼。夜色溫柔,月光靜謐,這三人宛若就是一家三口。隨從們靜默看著這樣三人,似乎想到自己家的婦人孩子,嘴角也忍不住牽起會心笑意。現在天真爛漫的齊婭自然也不會想到,多年以後,這刻歲月靜好,便成了黑暗中點點的星光,助她咬緊牙關捱過每一個難熬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