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從此以後,我是元始!
無上大丹?
周牧陷入了沉默,腦袋有些混亂,元始前輩,正在被煉而爲(wèi)丹.於八卦爐中??
他覺得有那麼一絲荒謬,想要追問,卻被爐中人制止。
“話說回來吧。”
爐中的元始道人似乎有些虛弱,但聲音很平靜:
“我且問你,既已知道爭之事,你可知道於【現(xiàn)在歲月】中,那南北二朝、西方佛山、地上幽冥,背後本都是誰?”
周牧回過神來,沉吟片刻,道:
“南朝在我改換新天之前,背後是那位【佛祖】,釋迦摩尼,佛門第一尊。”
“北朝,自然便該是第一紀(jì)的天帝帝俊。”
“西方二佛山,我只知過去佛山尊崇的是那位莊嚴(yán)佛祖,至於現(xiàn)在佛山和地上幽冥,我不能肯定它們背後都是誰。”
“嗯。”
八卦爐中,元始天尊似乎在頷首,輕聲解釋、敘述著。
“后土使一位鬼帝建立地上幽冥,北朝遭帝俊掌握,南朝歸於佛祖,西方二山,則是莊嚴(yán)佛祖與彌勒佛祖。”
周牧若有所思,這與他的猜測實際上一樣,他雖不確定地上幽冥和現(xiàn)在佛山的歸屬,但大抵猜測的到。
元始道人話鋒一轉(zhuǎn):
“但你可發(fā)現(xiàn)了什麼?”
周牧愣了愣,遲疑片刻,這纔開口:
“少,太少了。”
“一共不過五位無上插足了凡間,數(shù)量上有些太少了。”
“不錯。”爐中人讚了一聲,聲音驟然沉凝:
“第四紀(jì)元,按照諸位道友的謀劃,本是打算使妖族再度主宰大地,正因如此,南北朝和佛山中,都是妖。”
“后土道友本來也想分一杯羹,但是遭到針對,無奈之下,便只好將一部鬼族送往凡間,祂的勝算實際上最小,但話說回來,若沒有後土道友,你當(dāng)也看不到人族的那一支存續(xù)。”
聞言,周牧臉上浮現(xiàn)出困惑之色:
“敢問元始前輩,此話何解?”
元始道人耐心解釋:
“要想贏得道爭,便要同時成爲(wèi)天、地、凡,三界之共主,你且想一想,如今天庭失其主,人間也失其主,當(dāng)下時代中,份量最重的,是誰?”
周牧眉眼微沉:
“后土娘娘。”
“然也。”
“后土執(zhí)掌九幽,一旦再成功執(zhí)掌天界和凡間,便是天地人三主,道爭落下帷幕。”
元始道人的話顯得很幽深:
“所以後土沒有被允許掌控一部分妖族,只好建立地上幽冥,但據(jù)吾所洞察,那只是一個幌子——祂同時嘗試著在掌控人族,她想讓人族重新成爲(wèi)凡間主角。”
周牧忽然想起了什麼,呼吸微微急促:
“您的意思是,六道血祭?”
五王城能有一支人族存續(xù)的最根本原因,便是因爲(wèi)先賢往聖,而先賢往聖又無一例外,都是以血祭之法從輪迴中召歸的!
周牧沒記錯的話,
按照當(dāng)初武王姬發(fā)所言,是人族從六道中搶奪、分離出了人間道,憑藉人間道,不斷召臨往聖.
他忽然頭皮一炸。
人間道。
從崑崙墜滅五王城毀去,再到自己改變過去挽救五王城,建立中央人朝虎視天下,
這般漫長的時間以來,自己已經(jīng)是某種意義上的人族之主了——但迄今爲(wèi)止,他尚未見過【人間道】,未見過那一方輪迴!
此事本不該發(fā)生,六道輪迴之一,無論如何也是重中之重,
可自己卻好像下意識的忽略了一般,從始至終都未曾想起過,直到此時此刻,直到八卦爐前,元始解惑!
“發(fā)現(xiàn)不對了?”
爐中的道人輕聲開口:
“無上者的能爲(wèi)還要在你想象之上,扭轉(zhuǎn)衆(zhòng)生對一件事物的認(rèn)知,讓蒼生都下意識將之忽略、遺忘,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更何況,我們這個層面,還有永恆石碑這一個手段,你可記得此事?”
周牧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記得,永恆石碑上鐫刻的事情,註定發(fā)生、必然發(fā)生,過程未知,結(jié)果卻一定。”
當(dāng)初,元始前輩曾經(jīng)當(dāng)著周牧的面使了一次這般手段,於石碑上鐫刻下【身前神魔,必誕於天地間】這一行字,
而後將那石碑鎮(zhèn)入了大天地根本之初,使此事必然發(fā)生、無論如何都必然發(fā)生,自己也就竟都真的三身皆爲(wèi)神魔!
周牧喃喃自語:
“我曾經(jīng)立下天地律令之碑,制定了範(fàn)圍性的天地規(guī)則,似與永恆石碑有異曲同工之妙。”
“汝說的是那【建國之後不許成精】吧?”元始道人笑著道:“二者的確本就是一脈。”
“區(qū)別在於,你的律令之碑,制定的是片面的規(guī)則,立在大天地間,永恆之碑,定的是【結(jié)果】,永不可被磨滅,永不可被篡改歷史而扭曲的結(jié)果。”
周牧若有所思,大概明白是什麼意思——也就是說,哪怕此刻諸多無上者齊齊出手,篡定歷史過去,使‘周牧’這個人從未存在過的話.
會失敗。
因爲(wèi)他必須、必然成爲(wèi)先天神魔,這是刻畫在永恆石碑上,絕對發(fā)生、不可篡改的【歷史大事件】。
“前輩,您和我說這個,是?”周牧輕聲問道,心頭忽然閃過不好的預(yù)感。
八卦爐微微震動著,爐下的火焰熊熊燃燒,並沒有其他聲音傳出。
許久許久。
爐中,響起一聲嘆息。
“而,后土道友想要扶持人族、以人族之主成爲(wèi)凡間主宰的謀劃,早已被諸位道友看穿了。”
周牧心臟開始悸動,爐中道人繼續(xù)低語:
“你就不好奇,有後土爲(wèi)依仗的人族,在你出現(xiàn)之前,爲(wèi)何還會落到如此境地?”
周牧道:
“是,諸多無上的針對?”
“錯。”
元始道人平靜開口:
“是后土道友,放棄了人族,原因也很簡單——在末劫過後,大抵四萬年的時間點,諸無上共同制定了一塊永恆石碑,鎮(zhèn)入大天地根本之所。”
“前輩,內(nèi)容是什麼?”
“第四紀(jì)之年,天地主角,當(dāng)爲(wèi)妖族。”
輕飄飄的話語落下,無疑是如同驚雷一般炸響在周牧的耳畔,他沉默了,心頭生出一種濃濃的無力感和茫然來。
許久。
周牧低語:
“永恆石碑上制定的事,過程不定,結(jié)局註定,不可更改,不可篡修所以,我的一切所作所爲(wèi),都是夢幻泡影?”
“沒錯。”
元始道人平靜道:
“這也是爲(wèi)什麼,人族再度成爲(wèi)地上之主、成爲(wèi)天地主角後,諸位道友卻沒任何異動的根本原因。”
“大勢的軌跡,註定在最後這一段時間內(nèi),在第四紀(jì)到來前的微末歲月中,會有一場驚天變故,直接使得妖族壓過人族,無論如何。”
周牧閉上眼睛:
“無論如何.”
他有些失語。
中央人朝坐鎮(zhèn)凡間的中心,無論佛山、妖朝還是幽冥,都要朝貢,甚至隨時可以討伐諸方,徹底一統(tǒng)人間,
但這些,也註定會破滅?
許久。
周牧乾澀開口:
“前輩,您的意思是?”
元始天尊平靜道:
“記住,永恆之碑上的既定之事,爲(wèi)結(jié)果註定,過程不定——某種意義上,記載在石碑上的事情就是天地大勢,不可違抗的大勢。”
“孩子,正因如此,你要擺清自己的位置,對抗大勢,便會身陷囫圇,記住,過程不定!”
周牧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過程不定,所以我大可以放棄人族,轉(zhuǎn)而成爲(wèi)妖主,以我如今對人間的掌控,這幾乎是必然。”
“而在大勢既定的情況下,順勢而爲(wèi),我將能成爲(wèi)第四紀(jì)的地上主宰、凡間主宰,奪取大天地三分之一的份量,對嗎?”
爐中道人應(yīng)聲:
“便是這個道理,若你還死守著人族,那便必然會面臨一場大劫,一場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扛不過去的大劫,甚至?xí)硭馈@是大勢,無上者也無法再度篡改的大勢。”
周牧不說話了,頭腦很混亂,雙手都在微微顫抖著。
“大勢.” 他低沉呢喃,閉上眼睛,整理一切線索。
“后土娘娘既然曾經(jīng)扶持人族,將人間道給予人族,定是其化身所爲(wèi).我見到的那個神秘大羅,那個人族大羅,是后土娘娘的化身吧?”
周牧自言自語,垂著眼瞼:
“前輩,真的沒有避免的辦法嗎?必須要放棄人族嗎?”
元始天尊平靜道:
“你若要成就無上,你若不想遭大劫難,只能如此。”
周牧擡起眼瞼,凝視著熊熊燃燒的八卦爐,又問道:
“那,您呢?”
“或者說,您們呢?”
他問出心底最大的疑惑:
“您們到底爲(wèi)何不遺餘力的幫助我?我或許是狼心狗肺吧.因爲(wèi),我覺得很不安,覺得哪裡不對勁。”
八卦爐中的道人沉默片刻,輕聲開口:
“不安是對的。”
“孩子,記住一句話,無上者之間,道爭爲(wèi)重,故此,所有無上者,哪怕我們?nèi)灞舜耍紱]有敵人,也沒有朋友。”
“利益,有利於各自道爭的利益,纔是最重要的。”
周牧靜靜聆聽著,靜靜點頭:
“嗯,太上前輩也和我說過這句話。”
這一番交談,幾乎是將事情擺在了明面上——元始前輩的意思很清楚,無上者之間無有朋友和敵人,
三清彼此都可能互相爲(wèi)敵,更何況.和自己?
元始道人的聲音有些複雜:
“你能看清楚就好,我、太上、靈寶,相助於你,有私心——報復(fù)諸位道友之所爲(wèi)。”
“但要說對你全然沒有圖謀,一心一意的對你好.你自己也不會信。”
周牧重重點頭,而後重重的朝著八卦爐,一拜而下。
他輕聲道:
“但沒有您們,也就沒有今天的我.我本該早就死在了犬絕城,本該早就成爲(wèi)了妖的口糧。”
爐中的道人欣慰的點了點頭,笑罵道:
“你這混賬小子,還算是有些良心.”
緩了緩,祂聲音一肅,話鋒驟轉(zhuǎn):
“但有良心,其實不是一件好事,修爲(wèi)越高,境界越高,理應(yīng)越淡漠,若還是見不平事便熱血沸騰,若見不順心之事便拔刀而出,走不長遠(yuǎn)。”
“周牧,你且記住。”
元始道人的聲音越發(fā)低沉了,震的八卦爐嗡嗡做響,迴盪在整個兜率宮中。
“你繼續(xù)往前走,往上攀登,等走到某一個地步,我,太上,靈寶,也都會是你的敵人,這是不可避免的。”
“事實上,我們的確在你身上留了後手,的確對你有更大的所謀——但這沒什麼不能說的,直言於你,無有不可。”
周牧默默點頭,依舊保持著拜的姿勢,朝著八卦爐施禮:
“那是未來的事情,不是現(xiàn)在——至少現(xiàn)在,我還是您的後輩,您還是照顧我的前輩。”
緩了緩,他擡起頭,臉上浮現(xiàn)出笑容來:
“真的很感謝您,能夠和我明言、直說。”
爐中的道人哈哈大笑:
“謀劃嘛,行以陰暗齷齪是謀,光明正大亦是謀,吾雖非善人,但也偏愛光明正大。”
“行了,你的疑惑應(yīng)當(dāng)也解開?”
頓了頓,元始道人的聲音中帶著笑意:
“可不要繼續(xù)問,吾在你身上留了什麼、所謀又是什麼,吾可不會說,免得被你小子破了去,那可就虧大了!”
周牧摸了摸鼻子,苦笑:
“這我自然心頭有數(shù).那麼問題來了,前輩,以您如今的狀況,恐怕未必等的到用的上我那一天。”
頓了頓,他神色一肅:
“所以,我該如何救您出來,如何替您解困?”
爐中的道人失聲了。
許久,許久。
祂低沉道:
“你這混賬,怎麼聽不明白話?我對你,是有所謀劃,是要你成爲(wèi)我那未來勝下道爭之墊腳石的,怎麼還想著救我出來?”
元始道人有些恨鐵不成鋼:
“不是與你言說了麼,良心,不要有——至少在你贏得道爭之前,不要有。”
周牧撓了撓頭,此刻沒有半點北帝的模樣,只是笑著道:
“嗯我樂意?”
爐中的道人又一次失語。
“混賬玩意!”許久後,祂才罵了這麼一聲,語氣很複雜,旋而輕聲一嘆:
“吾的境況,非是你能夠解決的,還是先想好怎麼坐穩(wěn)凡間之主的位置,怎麼成爲(wèi)天主和九幽之主吧!”
末了,爐中道人打趣道:
“畢竟,你也得佔據(jù)足夠的大天地份量,吾在你身上的謀劃纔有用,纔對我有利。”
“成。”周牧爽快應(yīng)聲,旋而撇嘴:“不過話說回來,我上輩子的時候,有這麼一句話,長江後浪推前浪”
他笑嘻嘻道:
“真到了那一步,說不定是誰贏誰輸!”
道人含笑道:
“到了那時,便該各憑本事。”
“行了,小混賬,回去吧!”
“不過在你回去之前.”
祂最後呼了口氣,輕聲道:
“元始的位置,交給你吧。”
“吾出不得這八卦爐了,歷史上的烙印正在破滅——這可不是好事,以後,你來當(dāng)元始天尊吧。”
周牧愣了愣:
“這是您謀劃的一環(huán)嗎?”
爐中道人想了想:
“也算是,三清的困境是彼此被迫留在一段時光內(nèi),出不得將元始的位子送出去後,吾倒是有機(jī)會脫離困境,不再侷限於【過去歲月】。”
祂很坦然,沒有半點遮遮掩掩:
“甚至於說,若以後你要勝過了吾,吾還可借【元始之位】,將你困在過去歲月。”
周牧這才笑了起來:
“那我便接下了。”
爐中道人愕然:
“不是,你真接?”
“嗯。”
“混賬玩意!不聽勸!”道人怒罵,而後大嘆:“回去吧,元始的位格,送你了!”
“此刻.你纔是元始。”
周牧感受到,有厚重的、更勝過北帝之位的事物,正在橫加在自己身上。
他坦然受之,並未有半點抗拒。
“混賬小子!”道人忍不住再度罵了一句:“沒心沒肺的東西!教不會,教不會!”
許久許久。
“前輩,我走了。”
重新站起身的青年朝著八卦爐執(zhí)禮,悄然走出了兜率宮,只留下一句話來。
“您可真不一定能贏我!”
兜率宮大門再度閉合,道宮外的青牛側(cè)目,狠狠一個哆嗦,旋而匍匐。
青牛拜喊道:
“見過元始大老爺!”
籠罩在無量慶雲(yún)、身披著七十二色光的青年,面容模模糊糊,看不清晰。
他輕嘆:
“從此以後.我便是元始了。”
周牧輕輕撫摸手中那一枚【三寶玉如意】,身側(cè),是【開天幡】輕輕搖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