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亂墜，雷霆如龍。

這是極爲耀眼的異象，是無上仙經的創立之景。

圍觀的“半仙”都瞪大了眼睛，竭力想要混上一分“大道智慧”，參悟自我仙經。

但亦有人目光灼灼，看向天穹。

如此仙經，又是仙軀之身，今日是否會直接度過天劫，白日飛昇？

可在衆人期待的目光之中，顧遠卻陡然消失不見，似乎從未出現過一般。

“嗯？！”

在衆人眼中，顧遠此刻已經是如大日一般耀眼的存在，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他繼續推衍仙經，或是度過天劫，就算不行，也要拼命結識，以便論道。

可沒想到，虛空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泛起，顧遠就這般直接消失在原地。

“人呢？！”

有人立刻問道，神念涌起，探查周天，想要尋到顧遠的蹤跡。

可這人神念剛起，紫府上尊就涌起神念，將其制止。

“東華道友定是有要事而去，他若是想歸，自然歸來，若是不歸，我等豈能尾隨？”

此話一出，原本也有窺探之念的幾人亦是醒悟過來，收回了神念。

他們平日裡都是掌控一切的存在，所以心中下意識的想要推衍顧遠的行蹤，可紫府上尊之言，讓他們想起了顧遠的戰力。

只能作罷。

但亦有兩人，相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但亦有一絲躊躇之色。

……

……

顧遠並不清楚這些所謂“半仙”的心思，就算知曉也不會在意。

仙經已成，剎那之間，他實力又有了提升，遨遊虛空，縱橫人間，已經只是等閒。

不過只是眨眼之間，他就順著冥冥之中的感悟，來到了蠻荒深處，在一座山谷上空停了下來。

此山谷四面環山，谷中上有一層薄薄的雲霧流動，遮住了尋常生靈的視線。

“轟隆隆！”

雲霧之中，有細碎的雷霆碰撞閃爍，滋生萬千轟鳴之聲。

這雷霆看似細碎，但卻蘊含著極爲可怖的力量，大乘修士想要橫穿此霧，都要吃一番大苦頭。

可在顧遠眼中，不過尋常。

他心念一動，身形就緩緩朝著雲霧之中落去。

“轟！”

霎時間，無數細碎的雷霆如真龍一般，朝著顧遠的身軀碰撞而來，但尚未觸碰到他的身軀，就被一層無形的“力場”所阻。

甚至這雷霆靠近力場之後，反而會被力場吸收，成爲其領域的一部分，讓力場變得更強。

但顧遠卻並未放鬆警惕。

他能感覺到，這雷霧之下，有一道極爲恐怖的氣息。

這氣息和他仙經有所關聯，但是敵是友，他心中並不明朗。

只是一種冥冥中的感覺告訴他，此地他必須要來一趟。

“轟隆隆！”

就在這時，天穹之上，突然暴雨傾盆，電閃雷鳴。

在一瞬之間，似乎整個歸藏界都震動了，一場數千載難見的恐怖雷暴大雨，驟然落下。

這是極盡恐怖的天地之力。

不僅如此，這無窮雷暴，不知爲何竟然和雷霧相互串聯，一瞬之間，似乎整個雷霧都變成了雷暴的一部分。

顧遠身處雷霧之中，如同進入了天地雷霆的漩渦。

“轟！”

每一剎那，都有無窮的雷霆向他轟來。

不僅如此，天地之間，不知何時有罡風落下。

地殼之中，甚至有莫名的地坑浮現，有無盡的地磁引力牽引向顧遠。

只是一瞬間，這山谷之中似乎就變成了末日之地，無盡的“天災地劫”齊齊涌出，想要將顧遠化爲齏粉。

可顧遠只是立於虛空，紋絲不動。

這些能將萬千生靈劈成齏粉的“天災地劫”，對他如今的肉身而言，不過是微風細雨。

甚至這歸藏界整個炸開，在域外之中化爲灰燼，他都未必會死。

“轟！”

甚至這“天災地劫”的涌現，反而讓他越發確定了那“冥冥存在”的方位。

他身形一閃，無視諸般災劫，想要穿過雷霧，向那氣息的源頭飛去。

“你有心魔……”

“你脖頸將斷……”

“你五臟將焚……”

“你仙印將毀……”

但就在他動身的剎那，他心中驟然浮現了清冷的嗓音，而後他識海震動，脖頸骨骼吱呀作響，五臟之中似有火焰升騰，甚至丹田中的仙印都嗡嗡作響，有將要炸開的趨勢。

這不是詛咒，而是一種“敕令天地”的力量，似乎天道開口，口含天憲，號令萬物。

顧遠感覺自己的識海、脖頸、五臟、仙印都變成了獨立的個體，不受自己約束，而是聽從那清冷的嗓音，想要自行炸開毀滅。

哪怕他已經成就仙軀，在這瞬息之間，竟然都無法破去這“敕令之力”。

這是遠比人間所有大乘、半仙都恐怖的力量。

好似這雷暴之下，有一尊真正的仙人，在對他施法。

“蓋聞混沌未判，溟涬玄黃……”

“太初有音，神霄雷動……”

顧遠見狀，當即長吟，唸誦剛剛推衍而成的《混元神霄開天玉樞經》。

“轟！”

此經一出，顧遠丹田之中，所有法力頓時顫抖，似乎有開天闢地的雷音響起。

他一身法力，恍惚之間變爲了維度更高的存在，一股渺渺仙氣，在他身上流動。

他並未成仙，也並未凝聚仙基，但在仙經之力下，可短暫轉化仙力。

仙力一出，輪迴和洞天仙印頓時一震，一層“無形之域”，浮現在他身前。

那清冷的嗓音雖然還在響起，可在顧遠耳中聽來，卻似乎隔了無限之遠，幾乎微不可聞。

他身上所有的異動，也瞬息消失，仙軀重新恢復正常。

隨後他心念一動，再度穿過雷霧，向著山谷之中落去。

“轟！”

“唳！”

雷霆依舊轟鳴，似乎被還引發了獸潮，無數兇獸闖進雷霧，想要阻攔顧遠。

可卻無濟於事。

仙力流淌，仙軀強橫，顧遠無視一切阻礙，最終穿越雷霧，進入了山谷。

……

……

雷霧之下，一片平靜。

只有一方大湖，靜靜的流動。

微風乍起，吹起些許漣漪。

湖中隱約之間可見無數頭骨崢嶸的銀色小魚流動，不時釋放一道道閃電。

在湖中懸浮著一座半塌的殘破殿宇，琉璃爲瓦，金磚鋪地，雖然殘破，可氣息幽深，似天宮落下。

殿前，一個髮髻鬆鬆，青玉素簪斜綰，面容清皎，似月下初雪，肌膚下隱有玉澤微光的絕美女子，正靜靜地盤膝，看向顧遠。

在她膝前，一枚金色的仙印，亦是微微顫抖，對著顧遠發出奇異的嘯聲，靈性十足。

而就在此印顫動的剎那，天穹之上有漫天雷暴、大雨、罡風、獸潮，亦是齊齊停止，不見了蹤影。

“是她非要這樣做的……”

隱約之間，顧遠似乎自這仙印之中感知到了這樣的意念。“果然是你……”

“數百年來，我都快忘記，誰到底纔是鴻運齊天印主了……”

而就在這時，那面容清皎的女子突然開口，語氣幽幽。

鴻運齊天印主！

顧遠見到那金色的仙印之時，心中就已經有所明悟，可如今聽到女子開口，卻依舊一震。

鴻運齊天印主，天地間最幸運的存在，端坐家中就可成仙的絕頂人物。

“可是……鴻運齊天既然有主，當年爲何會在石液之中顯示？”

可剎那之間，顧遠心中又浮現了一個疑惑。

但這疑惑不是今日一日生成，他心中隱約有了一個答案，只是此刻未曾說出。

他打了一個稽首，感嘆般的說道：“數百年前，顧某就和此印有一面之緣，只是沒想到，時隔數百年，才得以再見，也終見印主！”

“好一個沒想到！”

“我也沒想到，它竟然會選擇你！”

“一個出生南山域，僅僅煉氣之境的螻蟻……”

女子開口，語氣之中有著憤懣，但亦有震驚。

是的，當年顧遠不過是個螻蟻，她翻掌可滅，只是因爲助她提前出世，故此留了其一條性命，讓他成爲侍靈。

但沒想到，不過數百年，當年的螻蟻，已經站在人間之巔，仙軀大成，縱橫八界，飛昇指日可待。

而自己錯估天宮的實力，如今境界二度從仙人之境跌落，僅得大乘，雖然仙印在手，還有萬般秘術，可未必能鬥得過眼前之人了。

最關鍵的是，此人飛昇之後，乃是一片坦途，大道在望。

可自己飛昇，怕是羊入虎口，再難逃生。

而鴻運齊天印三番兩次的協助顧遠，此前的先天果、升道碑，到這山谷之中的“陰陽雷炁”，她哪裡還不明白。

鴻運齊天印此世指引自己成仙，重歸巔峰的法子，就落在此人身上了。

只是她不忿。

她何等修爲，何等鴻運，怎得最終卻還要一個當年的“螻蟻”相助。

所以她剛剛纔操控鴻運，製造天災地劫，並動用殘破的“天帝敕言”，試探了一番顧遠的手段。

如今看來，哪怕再不想承認，都不得不認清一個現實。

此人真的已經人間無敵。

除非天宮有仙人蒞臨，否則人間一切不曾渡過天劫的存在，都鬥不過此人了。

“我不曾想到，僅僅一面之緣，竟然就得鴻運相助多次……”

顧遠亦是感慨，再度打了一個稽首。

今日見到這鴻運齊天印，他這才能明白，諸多之事，背後確實有鴻運的影子。

別的不說，萬島海、先天之體必然是有鴻運作祟。

可見當年在南山域，他得石液指點，得見此印，並非沒有得到機緣。

只是一切都在暗中，他彼時不知罷了。

石液終究不會出錯。

鴻運在他。

今日得先天果，一日鬥七法，又得見此女，定然也有鴻運之功。

鴻運齊天印雖然還在此女身前，可他有種強烈的預感……此印會以自己利益爲先。

不是印主，勝過印主。

這感悟來的沒有緣由，可顧遠卻篤信之。

“你待如何？”

二人心中皆是思緒萬千，可終究還是那女子率先冷靜，喝了一句。

但並非是對顧遠，而是對那鴻運齊天印。

“他是天宮治下嫡系修士，我是鴻運齊天之主，是天宮欲除之的古老者，你費盡心思，將我二人聚在此處，到底意欲何爲？！”

女子袖袍一揮，聲音冷冽。

此人就算人間無敵，也不過是個未成仙的凡人，如何能助自己成仙，重歸巔峰！

就不怕被天宮賣了？

顧遠聞言，亦是好奇。

此印到底意欲何爲。

“轟！”

就在這時，女子袖袍之中，一縷呈“陰陽二色”的雷霆之炁陡然流出，在虛空之中震動。

顧遠渾身法力立時呼嘯，仙軀顫抖。

“原來如此……”

不用鴻運齊天印再度多言，他就已經明悟了自己此番前來的緣由。

“你又悟了什麼？！”

女子瞥了一眼顧遠，又看了一眼鴻運齊天印，聲音更冷。

她身爲鴻運齊天印主，都不知曉此番諸多之事到底意欲何爲，眼前這個“螻蟻小賊”，竟然先一步知曉了？

“一炁擘分陰陽，震響爲幹，凝寂成坤……”

“創世之胎音，長生之橐龠……”

顧遠悠悠而吟，語氣之中盡是感慨。

他的仙經推演沒錯，所修之方向也沒有錯。

以陰陽雷霆炸開乾坤，開天闢地，于丹田之中打造一枚獨屬於自己的“仙基”。

仙基三重，一者量天，衡量天地；二重改天，刻度寰宇；三者規天，規矩宇宙。

這是大羅之道，是真正可以修行無數歲月的無上仙經，必然可以凝聚上品仙基。

只是……開天闢地，需要強橫偉力。

陰陽雷炁，絕頂仙軀，甚至那一縷“陰液”也是必不可缺的。

但仙道自求，豈會受制於人？

仙經一成，自行吐納，化陽爲陰，純陽渡成陰虛，亦可得一縷“陰液”，而後陰陽交融，自行開天，亦無不可。

只是這過程，極爲漫長。

因爲陰陽對等，而顧遠已經是仙軀之力，純陽至剛，雖然可以轉化陰陽，凝結陰雷，但終究不是那一縷“純陰”，想要真正得陰陽平衡，得開天之法，需要的時間較爲漫長。

只是他等得及。

左右不過數百年時光罷了。

正好人間逍遙。

至於那陰陽雷炁，也並非不可得。

真正需要這個法門的，是眼前之人。

“它想讓你輪迴開天，重入修行，而後飛昇，如此一來，就是天宮正統，高枕無憂……”

顧遠明悟了鴻運齊天印的想法，當即說道。

“輪迴開天？重入修行？”

女子微微一怔。

“陰陽交融，得量天之仙基，後入輪迴，接引而歸，拜入道脈，再行飛昇，就不再是古老者了……”

顧遠語氣幽幽。

這是一筆交易。

他省去修行之苦功，速凝無上仙基，快速飛昇。

眼前之人也可得無上仙基，且削去“黑戶”，有望重歸巔峰。

這就是鴻運齊天印的謀劃。

至於……是否要讓二人產生感情，結爲道侶，顧遠也不知曉，是否有此念頭。

但此印，確實玄妙。

正是因爲如此，這筆買賣看似顧遠有些吃虧，但他心中還是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