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當初的我,並不想清醒,留戀在哪個世界,我就在哪裡。
系統提示:宿主已死亡,宿主已死亡。
許願:?
系統提示:宿主已死亡,請您作出選擇。
許願:???
什麼選擇?還有這是什麼聲音?
系統:宿主,請您儘快作出選擇,已經沒有時間了。
單一而冰冷的女聲一直在許願耳邊盤旋,所說內容被無縫重複了數次,他被搞得有些心煩意亂,爲了讓它暫時閉嘴,他趕緊找個縫隙把話頭插進去:你總說宿主宿主的,是在叫我嗎?
系統:是的宿主。由於您已死亡,本系統110將爲您提供死後服務。
這系統的名字還真是……不過許願還來不及想這些:……我死了?我還站在這裡,還活得好好的,怎麼就死……啊!
許願本想嘚瑟地抖個腿,卻突然發現自己的腿壓根就沒有知覺,他不服輸,又試圖動了動胳膊,但那裡卻突然轉來一陣無法言喻的劇痛。
許願這才發現,自己的眼前早已被黏膩的血水模糊,身邊不斷傳來尖叫聲、呼救聲、腳步聲,一片狼藉,混亂不堪,觀衆不少,都呆呆地站在旁邊看著、議論著,許願努力消化著此時此景,終於,一個好心人一臉擔憂地跑了過來,許願瞇起眼睛,他能大致看清兩根不斷打著顫的手指正慢慢伸到自己的鼻子下方,探著自己的鼻息,許願趕緊呼出兩口氣來,只見那人不放棄地等了足夠久後,悲哀地搖了搖頭。
許願覺得自己那個金貴而沒幾道溝的腦子有些不太夠使,他繼續打探著周圍的動靜,於是他很快發現,後方約十米處停著一輛貨車,司機正一臉慘白,抱著頭不斷呢喃:我沒撞他,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殺人……
許願明白了。
自己出了車禍,救護車都不用叫了,恐怕早已無力回寰。
系統110彷彿能洞察許願的心思般,及時地出現道:宿主明白現況了嗎?如果有需要,可以告訴本系統,本系統會盡最大的努力爲您提供死後服務,以便迎接更加“美好”的未來。
許願還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他有些混亂地叫道:“未來?我都死了還有什麼未來?”
系統110:“宿主,雖然我知道這樣說很失禮,但我實在是很想說,您是傻缺嗎?”
“……”許願心道:經常有人這麼問我。但他更想吐槽一下這個系統的直白。
系統110:“您現在還能跟本系統對話,說明靈魂還在,沒被撞散,沒被撞成一陣小風就能吹走的渣渣,說明還可以挽救。你看那些人,明明你在動,你在眨眼你在呼吸,但在他們眼中,你卻是個實實在在的死人,不是嗎?因爲跟我對話的是你的靈魂,而非□□。”
許願甩甩眼中那些摻了血的;淚水,所視之物清明瞭些,他猜這東西八成是電視上說的那個什麼人工智能,都是人做出來的東西,也不一定會比自己聰明,於是他頗有些大言不慚道:“……雖然我不聰明,但被當做傻缺也會很不爽的。”
系統110:“不用掩飾了,您的這一生過得就像個徹徹底底的傻缺。從小學開始,考試能掛十科絕不掛九科,您將這個特長髮揚光大,在學校不斷被人碾壓,大學也考不上,只能做個底層的小職工,月薪不過2000,別說住房,有時還要餓肚子,半年前所在公司不幸倒閉,好不容易找到下家,最可憐的是老闆剛剛答應漲100元工資,明天就該下發了,今天就被撞死了。其實這已經完全不能用傻缺來形容了,簡直就是慘絕人寰。”
許願:“……”
系統110:“所以,本系統爲了提供給宿主更加美好的生活體驗,現在告訴您兩個選擇,一個是就這樣乖乖躺在這裡,等待魂飛魄散,最後徹底死去。而另一個選擇,則是一段全新人生的開始。”
許願毫不猶豫,狗腿地趕緊抱住系統大腿:“好死不如賴活著,請說。”
系統110:“只要您按照我給您的劇本,輾轉十世收集資料,幫我完成我的課題:《論人類的十種悲慘死法》,我就能幫您重生,讓您繼續體驗人生。
許願聞言蹙眉,眼前閃過一道精光,心中頓時七上八下,總有種不好的預感:“你這課題的名字好怪。”
系統110:“是的,這是我引以爲豪與衆不同的命題,希望您可以幫助我完成。”
也不知是不是被撞了腦袋,把他恐怕是連著腸道的腦子驚出了反應,許願覺得自己可能被那股裹著風的激烈衝擊搞出了點智商:“如果我選擇幫你完成課題,我的任務是不是就成了再去悲慘地死個九回?”
系統110:“其實宿主也不是很傻。”
許願剛剛提起在嗓子眼裡的心臟又生生地被打回到胸腔,一陣難以言喻的落差感和失望如決堤洪水一般涌上心頭,激得他鼻子泛酸:“……那我會得到什麼好處嗎?這樣下去豈不是很可憐……”悲慘地活十世?許願略一思忖,還不如就這麼去了。
系統乘勝追擊:“當然,本系統爲了提供令宿主真心滿意的死後服務,當宿主過完十世,將資料收集充足,本系統會讓您再次轉世,讓您在第十一世過上令人豔羨的幸福生活。”
許願聞言雙眼一亮,頓時覺得吹在他靈魂上的刺骨涼風都清爽了幾分,心絃再一次被撩撥起,他趕緊道:“真的?”
系統110:“本系統說一不二。”
許願腦子本就缺根筋,他左思右想,頻頻點頭,心道:福利還不錯,不就是十世嗎?這輩子都這麼過來了,不怕再來九次,於是他將那股子剛剛被撞飛的可憐勁拋到腦後,又拿出了平時那般樂觀不嫌事大的姿態,積極道:“我答應你,請你幫我完成轉世吧。”
系統110:“本系統就喜歡宿主這樣痛快(傻缺)的人,這是劇本,請收好。”
突然,一個光點瞬間放大,劇本就這麼出現在了許願面前,彷彿不受重力影響,就這麼飄在他的頭頂。
許願手不能動,無法翻看劇本,他不斷向上抻著脖子,像只可笑的戲團老鴨,正發愁時,系統110卻等不及一般,迅速發動,許願還沒來得及看看是有多悲慘,眼前就被一陣強光包裹,疾風圍繞周身,精神逐漸恍惚——他被直接轉世到了來生。
……
許願發誓,如果當年他有翻看劇本的機會,他絕對不會答應那個坑人的系統,去受這種罪。
幾百年過去了,經歷了九世悲慘生活的許願表示,他絕對被坑了。
當初系統110簡簡單單的“悲慘”二字,就如一陣輕薄的雲煙,在許願眼前一陣風就散成無形,但他沒想到,那兩個字的分量實則逾千斤,讓他終於認識到一個事實:生活竟能如此悲慘。
許願第一世,被轉送到了原始森林,習慣了現代先進生活的他辛辛苦苦活了十年,剛剛適應了無水無電絕對節能減排的弱肉強食生活,就被土著人抓去生生大卸八塊,痛得生不如死,最後被分食入了同類的肚子。
第二世,他被抖S吸血鬼當作食物,被折磨得死去活來,最後被吸光了身上最後一滴血,變成了青白瘦削的人幹。
第三世,他在殘酷的戰爭之中被炸╱彈炸成碎片。
第四世:他被十個人販子抓去索要錢財,因爲那些人販子腦袋有坑,又沒有綁架經驗,索要的錢太多,他這世的父母無力籌集登天金玉,他被怒極的人販子們輪×致死。
……
直到第十世,許願心道:終於要到頭了。
許願一直保留著前幾世的記憶,他的腦中無一例外全是不好的回憶,非常人所能接受,有的堪稱慘絕人寰前無古人,實在不願再次想起,要不是第十一世的幸福生活正在前方向他招手,他早就承受不住精神崩潰了。
許願表示,他的心理素質早已高到突破天際。
許願看了眼手中更新了多次的劇本,這是地九個,也就是算上他本來那世的最後一世了,劇本上清楚地白紙黑字道:第十世,許願會穿越到修□□過完一生,他這世作爲龍嘯派的現任掌門,面相姣好魅力無邊,爲人冷漠似出世神仙,平步青雲風光無限,但卻在年華正盛時,被自己從小疼大的徒弟許毅背後捅了一刀,最後許毅取代了許願的掌門之位,而許願只得遺憾而終。
被摯愛的徒弟背叛,這也未嘗不是個悲慘至極的死法。
這世自己會喜歡上男人?還是自己的徒弟?多小?這樣不好吧……許願那裝不下多少棗的腦子終於在這幾世中鍛煉出了七七八八,莫名其妙的擔心油然而生,但無法,劇本是一定要遵從的,不然出了什麼岔子,這幾世的辛苦豈不成了竹籃打水,最後只得一場空?
於是他把自己的觀念努力向新世紀少男少女靠了靠,主動學習了戀愛自由婚姻自由觀,強行把腦子撬開塞進“性別不重要努努力男人沒準也能生孩子”的特殊思維,毅然決然地開始了第十世的任務。
二十八年後
許願看了看劇本上規定的時間地點:二十八歲生辰時,許願房間後院小樹林中。
沒錯了。許願點點頭,隨後將劇本收於廣袖之中,在小樹林中安靜站好,等待著許毅來取自己性命。
溫度正合適,一陣輕風打著旋地拂過,帶走了點什麼似的,在許願心中留下了點空蕩蕩的痕跡,隨後飛快地駛向天空盡頭,隨光陰揮霍出去了。許願攏了攏他隨風紛飛的柔軟髮絲,微啓薄脣,雙目狹長清麗,盯著眼前與平時別無二致的溫柔陽光,正半閉著享受著人生的最後一刻。
這悲慘人生的最後一刻。
而馬上,他就能過上吃喝不愁的幸福生活。
許願突然覺得,也許這十世的悲慘,也是值得的。
“師尊。”終於,許願夢寐以求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許願表面萬般冷漠不茍言笑,兢兢業業地按照劇本給他的人物設定:“冰霜掌門”來塑造人物,嘴上短短一句:“毅兒來了,所爲何事?”其實心中早就樂開了花,他腦中不斷催促道:求你快拿刀捅我吧,多捅我幾刀讓我快點死,我等不及去死了!
許毅現在不過十五,正是瘋狂長身體的少年人,可能是許願按照劇本的安排照顧他得太好,營養過於旺盛,現在的許毅身形頎長,幾乎已經可以和許願平視,少年人的肌肉也不少,勻稱地分佈在全身各處,正值夏季,他的手臂整條露出,肌肉發達幹練,許願微微側身看向少年人,嘴角噙著些許笑意,眼角的堅冰漸漸融化,慢慢轉身向他靠近,雙手繞過他的脖子貼緊他緊實的胸膛。
沒錯,按照劇本,許願對許毅好,全是因爲許願喜歡上了這孩子。
雖然表面意╱亂╱情╱迷,但許願心中一點也不高興,許願看過劇本,自是知曉許毅那些不爲人知的歪心思,對這孩子的不擇手段和殘酷冷血一直鄙夷不屑。
要不是爲了完成任務,許願纔不願意接近許毅。
不過奇怪的是,許毅還遲遲未對他動手,所以許願的清白之身還在。
“毅兒纔來,爲師好寂寞。”許願說著違心的臺詞,差點沒被自己噁心死。
“師尊真是表裡不一,你表面一副誰也不許靠近的冰冷模樣,實則卻如此欲╱求╱不╱滿,時時刻刻想著與我見面。”許毅麪皮英俊爽朗,他輕輕將許願擁住,一手托起許願下頷,雙目微瞇,嘴角一勾輕笑道:“師尊那麼想見我,到底想做什麼呢?”
“毅兒……”許願慢慢閉上眼,等待著嘴脣上冰冷如毒蛇的東西落下來,不過他知道,他是等不來了。
因爲許毅只是面上喜愛自己,實則卻不然,他會在許毅吻上他之前,被許毅一刀刺穿心臟。
許願心中細數著時間,一秒兩秒……我的幸福生活馬上就要來了!
許願心中正美,嘴脣也不知不覺撅得更高,那樣子如菊花變成了向日葵,正常人都不敢下嘴。可下一秒,他突然石化了。
因爲,他真的跟許毅親上了。
“!”許願猛地睜大雙目,他看著眼前照樣溫柔的雙眼,手心頓時滲出一層黏膩的薄汗。
這跟劇本寫的不一樣!
許願猛地把許毅推開,他瘋狂地用廣袖擦著嘴脣,真是越想越噁心,他甚至慌亂地退後,扶著身邊一顆纖細的樹幹直接彎下腰劇烈乾嘔起來。
許毅:“……?”
等了半天,氣氛好不尷尬。許願終於吐完,他得空看了一眼眼前的許毅,只見許毅手中真真出現了把匕首,那匕首泛著冷冷寒光,看起來鋒利至極,必是削鐵如泥的極品,定能一刀了斷他的賤命。
來吧!許願心口一緊,他猛地站直亮出有些瘦削的胸膛,心道:我準備好了,快來捅死我吧!
誰知,許毅並沒有上前,而是溫柔似水地上下打量了許願一番,那眼神經過許願腳尖一塵不染的白靴,筆直□□的軀幹,最後落在許願完美無瑕清秀至極的臉上,仔細得猶如觀摩著一件無價珍寶,他隨後諷刺一笑,舉起手中的匕首轉了一圈,開始打量著刀身上鐫刻的美麗花紋:“師尊,沒想到,你我也有今天。”
許願又開始了他敬業的戲精本能,寒冷不問世事的態度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他秀麗的眉微蹙道:“……毅兒?”
許毅:“師尊,沒想到你竟會愛上我,更沒想到的是,我到頭來竟也會愛上你。”
“?!”這又和劇本不一樣!
按照劇本說的,許毅只是在騙許願,不是真正喜歡許願。
那現在又是個什麼情況?!
許毅開始向許願走近,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好似在拼盡全力延長兩人僅剩的一點相處時光:“師尊,人各有命,您只要在死之前知道,我愛您,我便滿足了。”
許願連連後退,奈何背後已經靠上了一根樹幹,避無可避了,他表面驚訝至極,實則心中早已迫不及待:不管劇本了,能死就成!
許毅毅然決然地前進,突然心一橫猛地抓住許願手腕,一手高高舉起匕首,無情地揮落。
許願心中一喜,緊緊閉上雙眼,嘴角也不受控制地上揚,等待著死亡降臨。
“呃!”突然,許毅痛呼一聲,手中的匕首被橫飛來的石子猛地打飛,這動靜極大,猶如一道破雲之箭,耳邊風如獸嘯,把許願從美夢中狠狠驚醒過來。
“師尊你沒事吧?!”突然,一許願根本就沒見過的青年猛地推開他身前的許毅,如一陣疾風般插進兩人中間,將他緊緊護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