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2月份,東北黑龍江省牛城市的一個下午,天空中飄著鵝毛大雪。給牛城這個縣級市穿上了銀裝,對於東北城市一場大雪很常見。特別是在冬季,時常會下雪。但對於一羣在外地呆久了的人,看見下大雪會有什麼感覺?伴隨著火車的汽笛聲,一列軍列緩緩的駛進了牛城站。轉瞬間,站臺上到多了一羣綠色的身影。
“牛城站退伍老兵,都有了。立正!”一個肩章兩槓一的軍官大喝一聲:“向右看齊,向前看!稍息,講一下!”隨著口令的下達,十幾個沒有肩章領花的老兵迅速列隊完畢,一個個搖桿挺得筆直。雪花飄落在老兵們剛毅的臉龐上,顯得是那樣的蕭瑟。軍官銳利的目光掃過一張張棱角分明的臉孔,深深提了一口氣道:“同志們,到家了我也不多講了。你們的檔案已經交接到地方武裝部,明天會通知你們去報到。接下來是民政局,然後的程序我也不細說了。總之,從現在起。你們已經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很快會融入到社會中。”軍官頓了頓道:“但是,我要告訴你們!都給老子聽好了,退伍不退色!兵,即使脫下軍裝,即使以後從事什麼職業!別把自己的那身兵味兒給丟了,別忘記部隊教給了你們什麼!做什麼事兒之前先想一想,要對得起曾經那身軍裝!都聽明白了嗎?”“明白!”老兵們整齊的吼了出來。軍官一聲令下:“解散!”可是這一次沒有人動,軍官與老兵們對視著。啪的一聲,老兵們敬了最後一禮。軍官回禮緩緩的放下手,轉身上了列車。
老兵們站著整齊的隊伍送走緩緩開走的軍列,互相說了幾句話就三一幫兩個一夥的結伴兒回家了。火車站外站著五個擡頭望天的身影,我就是望天的其中一個。這時候腦袋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也不知道兄弟們爲什麼都跟著我一起迎著大雪裡望著天兒。覺得這兩年像做夢一樣,突然有一種非常衝動的想法。“怎麼回家了找不到特別高興的感覺呢?我他媽現在有種想回部隊的想法!操!”我轉頭對明子說道。明子個頭不高,張著一副三角眼叼著煙:“回都幾把回來了,有蛋用。”黑臉的萬三兒把菸頭往地上一摔,用腳碾了碾:“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吧先。”個子最高的大周在後面把我們仨兒一摟,嬉皮笑臉的咬著煙:“行了別感嘆了都,今兒先回家報平安。明兒咱再聚!”後面塊頭最大的小超把揹包往肩上一甩道:“整的娘們兒嘰嘰的,最起碼咱哥幾個不用跳牆頭兒出去喝酒了。”我把菸頭往遠處一彈:“散,明兒八點半武裝部門口兒集合。”衆人隨便扯了兩句就個自散了,萬三屁顛屁顛往我身邊一靠,擠眉弄眼兒的:“小晨,咱哥倆兒順路。東西多,咱打個車吧!”“滾犢子,我走著回家。”說完拿著背囊行李大踏步的往前就走。萬三抱著背囊緊跟其後:“你說三哥我一聽你罵我滾犢子咋這麼親切呢?馬上京片子味兒就變回苞米茬子味兒了,得勁兒啊!”(得dei三聲,東北話)
我們這五個是一個部隊服役的,而且還是一個城市的老鄉。在部隊的時候關係處的就過命,經常翻牆頭兒偷跑出去喝酒和混混打架什麼的。其中萬三和小超和我還是二中的中學同學。我們仨兒還有大周明子沒當兵之前,上學的時候就互相聽過名號。在都不是啥老實主兒,在三中大周和明子也算是有一號。說實話要是學習好家裡管的了,誰家好孩子送去當兵?都是怕越混越完,整天惹禍在進個管教所啥的。我和萬三還有小超父母都是有國家正式工作的,退伍回來還可以分配進自己父母單位。也算子承父業了,就我們這德行的也沒指望能考上個大學。就是上大學也不分配,當兵還有地方管著何樂而不爲呢?大周和明子家是做生意的,家庭條件都沒得說。估計回來就等著接家族企業呢!
我叫羅晨,我們老羅家就我一獨苗兒。老爹在鐵路工作,老媽是醫生。老媽兩年前送我走的時候眼淚留的,那叫個稀里嘩啦!老爹也照我媽好不到哪裡去。因爲我在學校把一個校外的給紮了一刀,後果很嚴重家裡花了不少錢平事兒。事兒是平了,可我這書卻是念不下去了。老爹思前想後一咬牙,找他那個當職高校長的戰友給我弄了個職高畢業證。就把我送到北京當大頭兵去了,那一年我十七歲好像還不滿。當然了,不上下打點著我也當不上這兵。
萬三本名叫阮萬卿,因爲在部隊的時候名次看完新聞後。有個電視劇是張衛健演的,叫聚寶盆。一個四川的戰友覺得阮萬卿除了臉黑點兒,和張衛健還真他媽像。張衛健在劇中叫沈萬三,阮萬卿就被四川哥們叫成了萬三哥。在我們這兒就成了萬三了,萬三他爹是我老爹同事他娘是開早餐鋪的。也是等著子承父業回鐵路的主兒,聳蛋玩意兒成天沒個正形兒。
小超本名白超,滿肚子壞水兒一腦瓜子餿點子。在部隊的時候很多戰友都吃過他的虧,經常能見著好幾個彪形大漢對他圍追堵截。爲此也練就了他那強壯的身板子,身手也是我們當中最好的。白超父母都是電業局的領導,爹是副局長媽是財務科長。算是個等著爹媽伸手往上拽的管二代吧!這犢子玩意兒命還挺好。
大周本名周易,是我們這裡年齡最大的,也是最能張羅事兒的主兒。家是開賓館的,還有什麼洗浴呀足療呀之類的副業。爲人大方不修邊幅,當兵的時候家裡總是給他寄錢。大周在部隊經常說的話就是:“咱他媽花錢就是買開心!”花錢對他來說沒概念,即使兩年的軍旅生涯,也沒能讓他學會艱苦樸素的優良傳統。
明子本名林天明,個頭不高剛剛摸著一米七。但他能良好的利用他的身形,在部隊的時候身手敏捷反應迅速是訓練全能標兵。家裡老爺子是搞房地產開發的,明子遺傳了他家老爺子的良好基因。頭腦靈活,遇事冷靜。有什麼事兒我們幾個都會問問他的意見,三角眼睛亂轉一通準能想出好對策。算是我們哥幾個的狗頭軍師。
我們五個平均年齡二十歲半,爲啥說是二十歲半呢?我年齡最小,當兵的時候還不滿十七呢!可不是平均年齡二十歲半麼!回到家看見全家人都在等我,三叔四嬸二大爺的都齊了。衆親戚一頓家常給我嘮的頭昏鬧熱的,後來老爹大手一揮:“去名人,我中午就定桌了。問兒子回來了,今兒都放開了整。”呼呼啦啦下樓直奔飯店,這才結束了家屬一系列的問卷答題環節。我邊下樓邊擦汗,頓時感覺像剛剛跑完了一動四百米障礙。晚上回來我和我爹互相攙扶著上的樓,我老爹好像還沒喝盡興。摟著我瞇著眼舌頭打著卷:“兒子,咱哥倆兒上樓還得喝點兒。我看你小子在部隊這兩年還把酒給練出來了,來兄弟給你爹點顆煙抽。”老媽在後面上去就是一下子:“看你那德行,喝點兒貓尿輩兒都喝擰勁兒了。要不是看兒子回來了高興,回家不把你鎖外邊睡你就燒高香吧你!”老爹晃了晃腦袋:“兒子,大哥這輩分給整亂了嗎?”我一陣無語,把老爹送回房間。自己躺在牀上蓋著軍被,腦子裡胡思亂想的想著在部隊的事。又胡思亂想的想著自己以後的事,難道等著分配工作就是目前的生活了麼?算了,順其自然吧!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昏昏沉沉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六點整我就準時起牀了,其實五點半就已經醒了。翻來覆去想多睡一會卻怎麼也睡不著了,索性就不睡了。疊好了被子,穿好衣留了個便條說是去武裝部報到了。輕手輕腳就下了樓,大冬天頭上冒著熱氣兒圍著小區跑了十圈。感覺筋骨都活動開了才停下來,像以前小區外面的早餐鋪走去。一進屋感覺和以前變化很大,桌子什麼的都不是以前的了。一個靚麗的身影在小小的早餐鋪忙活著,雖然三十歲了。但她那嬌嫩的俏臉依然像是二十五六歲的年紀,歲月雖然無情但時光彷彿只停留在了她最嬌媚的年華。不施粉黛卻豐姿綽約,嘴角依然是彎彎的上翹著。我一進屋早餐老闆娘就愣住了,驚訝的看了我半響不敢確認道:“小晨?”我摸了摸臉笑了“思琪姐不認識我了?我變化有這麼大麼?”“哎呀!真是你呀!你這一走就是兩年,以前還沒有我高呢!現在成大小夥子了。”說著王思琪還站在我身邊用手和我比了比個頭兒:“恩,是長高了,還壯士了精神了。就是這小臉還是那麼白淨。”我笑著說道:“也沒長多少,不過那時候確實沒思琪姐你高。”王思琪上下打量著我笑著說:“這一走兩年是不一樣,變得成熟了不少。但在我眼裡還是那愛出問題的小晨,還記得那時候一惹禍就上我這躲著呢。”我臉紅著尷尬的摸了摸耳朵:“思琪姐還記得哪!我都快不記得了。”王思琪一叉腰嬌喝道:“你這沒良心的,哪次不是我跟你媽求情讓你少挨多少揍。還知道不好意思了,真是傷姐姐心。”這時候一個二十多歲的禿子衝我這邊喊道“妹兒,給哥來一屜包子。盛碗豆腐腦,來兩瓣大蒜!”“哎,來了。”王思琪看了眼那桌的人道:“小晨你自己找地方坐,一會姐忙完再過來招呼你噢!”我點了點頭笑著說:“思琪姐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剛想找地方坐就聽到王思琪的嬌喝聲:“你有病啊!不願意吃就走,別動手動腳的。”我回頭一瞧,正看到那禿頭和王思琪拉扯著。嘴裡還罵罵咧咧:“操,我他媽也沒咋地你。整的跟幾把性騷擾似的,是比你就別他媽裝脣!”
我走了過去站在王思琪身邊,伸手就捏住了那禿頭的手腕子。拇指和中指微微用力把他抓著王思琪胳膊的手拿開道:“哥們兒,說話別那麼難聽。你有什麼事就和我說,和女人動什麼手啊?”禿頭想掙開我的手,往外抽了兩下沒抽動牛逼哄哄的衝著我道:“你是個幾把你,把手給我麻溜鬆開。操你媽比的找事兒是吧?”王思琪抱著我的胳膊一臉著急的道:“可別惹事兒啊!也沒多的大事兒。”王思琪還是那樣的聰明,遇事雖然著急但不失冷靜。知道這時候不能叫我的名字,我會心的對她笑了笑:“沒事兒,你去忙你的吧!放心。”這時候我轉過頭對禿頭笑了笑道:“我可沒你那禿腦袋瓜子長得像生殖器,你最好把嘴給我放乾淨點兒。”在這個禿子張口對王思琪說出那些污言穢語的時候,我就已經有一種衝動想給他鬆鬆骨。禿子被罵一愣:“我草你媽的!”舉拳衝我臉便打了過來,我捏著禿頭那隻手沒鬆往邊上一側身提膝就撞在了禿頭的腹部。禿子弓著腰瞬間就變成了油悶大蝦,我伸手扣住禿子肩膀上的鎖骨拽著他就出了早餐鋪。禿子疼的呲牙咧嘴也不敢用力掙脫,因爲他越用力越疼痛難忍。“操你媽的,你個傻逼有種鬆開我。要不...”沒等他狠話放完我鬆開手順勢起腳,一個正蹬窩心踹剛好正中心口窩,禿子滾出兩三米在地上拱了半天硬是沒起來。我點了支菸走到禿頭跟前道:“沒趕上九年義務教育啊?說話咋這麼粗俗呢?以後要是還不會說話我教你。”我沒下重手知道禿子沒什麼事兒,一會自己就能緩過來。回到早餐鋪看著一臉擔心的王思琪道:“沒事兒了思琪姐,趕緊給我弄點兒吃的老樣子就成。”王思琪瞪了我一眼“你呀!一回來就惹事兒,沒把人打壞吧?”我拍了怕肚子笑笑道:“沒事兒,思琪姐你可快著點兒我都餓了。”王思琪嘟了嘟嘴就去給我拿早餐去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冬常服。突然想起了參謀長臨別的那些話......鐵釘的營盤流水的兵,既然已經回來了就該適應當今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