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旋轉。
這是夏林從第一層舊日重現夢境中，跌入第二層的感受。
一開始，他以爲這是一種傳送，但隨著跌入的越來越深，失重之勢無法遏制，不曾停止，夏林很快反應了過來。
——這不是傳送，這就是一種單純的跌入。
他正在跌向無底深淵……
淡淡的光芒充斥眼眸，夏林看向周圍。
這處深淵的構景，幾乎全黑，頭頂是那正在縮小的二層空洞，附近則是虛無，幾乎沒有物質。
但很快，有零星的光芒落入眼中。
光芒的源頭位於夏林下方，並在出現的第一時間吸引了夏林的注意力。
他略微調整姿勢，目光看向身下，便看到那光源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大，很快真容呈現，竟然是一顆七彩的，直徑有幾公里大小的發光體。
而這顆發光體的出現，如同一個引子。
更多的大小不一的發光體閃爍於深淵的更深處。
一個念頭從夏林心中升起，他不再遲疑，能量爆發之下向第一顆發光體挺進，最終一頭紮了進去。
而這一次，就不再有失重的感受了。
如同穿透了一層水膜，眩暈感一閃而逝。
下一秒，夏林已經腳踏實地，出現在了一顆蔚藍的星球上。
空氣中瀰漫著海腥氣，前方海浪濤濤遊客嬉鬧。
他正站在海邊，突然的場景轉換讓夏林心中升起一股古怪的錯亂感。
正值身後響起腳步聲。
有人忽然拍了拍夏林的肩膀，引得夏林回頭向身後看去。
便見一位身穿救生衣的男子，好奇向自己問道：“先生，您需要幫助麼？”
夏林搖了搖頭，便見這位救生員點頭笑道：“那祝先生玩兒的愉快。”
而後走遠。
夏林再轉頭看向熱鬧的海岸線，對此地的本質，便也有了明確的猜想。
“原初暗面的潛意識碎片麼……”
……
眼下的夏林，已經隱約察覺到了暗界的本質，與自己正在遭遇著什麼。
暗界的本質，說白了就是原初暗面的潛意識映射。
而第一層：舊日重現，正是原初暗面印象最深刻的畫面——那是舊日終結時的畫面。
也因此，舊日重現中的規則，近乎於真實，整個場景與現實無異——六柱的意識投射有這等力量，理所當然。
當雙柱交手的這一瞬間，因爲原初暗面的應激，導致宇宙bug出現，第一層夢境崩塌，打開了通往第二層的通道。
而所謂的第二層，也就是眼下夏林所在的，這個有大量發光體的無底深淵了。
“這裡的本質，其實就是原初暗面的意識更深處罷了……”
夏林可以用穿越前看過的一部電影來形容當下的狀況：盜夢空間。
舊日重現乃是第一層夢境。
而眼下這個無底深淵，就是第二層夢境。
當然，與電影所不同的是，這裡不同層級的夢境，存在著不同的規則。
“第二層，無底深淵夢境層，並沒有完整的場景，取而代之的是分散的、不同的潛意識碎片。”
“每一顆光球，都是一個潛意識碎片，都對應一個不同的舊日場景。”
零散，破碎，是這裡的真實寫照。
而零散與破碎又帶來了無序和混亂。
“但這纔像是真正的夢嘛……”
也就在夏林搞懂了這個邏輯的下一秒，他陡然感覺到身體飄飄蕩起，宛如靈魂離體。
視角快速拉高，下方的夢中之人卻並未察覺到夏林的異狀，仍舊維持著原本的行爲。
很快，夏林便一個恍惚，再睜眼，已經脫離了這顆潛意識碎片，重新出現在了無底深淵中。
能量噴發抵擋住類似於重力的拉扯，夏林站在這顆潛意識碎片前，再次打量第二層無底深淵的環境。
正值頭頂上方，第一層與第二層的連接通道，徹底關閉。
夏林略一聳肩：“我應該是最後一個通過通道的人，所以眼下，我的進度最慢，其他人大概都在我的腳下。”
包括無心，包括雙柱的分身。
夏林又將目光看向了腳下。
“宇宙bug跌落到了無底深淵的更深處，想要得到宇宙bug成就十二級，就必須得往深處鑽。”
“而根據我剛剛的判斷，越深入無底深淵，距離原初暗面也就越近……鬼知道隨著深入，又會遇到什麼麻煩？”
“但不深入的話……”夏林擡頭望天，隨後搖頭道：“也沒有回去的通道了，在這地方待著更不是個事兒。”
夏林也算是弄懂了這第二層的玩法套路——往下鑽就是了，反正也就只有這麼一條路……
念頭一動，夏林降低了能量輸出功率，拉扯感再次涌現，拉著夏林向更深處墜去。
速度並不快，也給了夏林更多思考時間。
“宇宙bug已經不知道跌的多深了……幸好這一次我不爲宇宙bug而來，我爲無心而來。”
“但現在，比起無心，其實另一件事情也蠻重要的……從舊日的仙帝與魔帝身上，薅技能。”
剛剛在第一層，夏林冒了大風險，完成了對仙帝魔帝技能組的首次見證。
但根據永恆銘刻的規則，見證一次可不夠薅技能的……他還得親自承受三次對方的技能，方能將相關技能銘刻下來，轉化成自己的東西。
這事兒本來是不用想，百分之一萬做不到的。
——上面那倆貨強成那個德行，你敢碰祂們的技能，你就得死。
所以哪怕一早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夏林也沒那個膽子，去觸碰兩者交手時產生的能量潮汐，這與自殺無異。
然而兩者後續的操作，卻讓夏林看到了機會。
——魔帝仙帝皆凝聚了分身，將之投入到了無底深淵中，眼下就在自己腳下。
是，夏林知道六柱很強，之前知道，現在就更明確了六柱級的強度。
但，舊日重現中的雙柱，本就是舊日殘影，並未成就六柱，實力必然比此刻的天道造主與御魂魔帝差得遠——夏林甚至都覺得，這不單單是六柱位格的問題，真實歷史中，這一時期的仙帝魔帝的實力，應該也遠遠超過之前雙柱之戰的表現。
因爲這只是原初暗面潛意識塑造出的假體……夏林不信這假的能跟真的一樣。
這是第一弱。
而後，魔帝以小拇指，仙帝以舌尖血和牙塑造出了分身。
這分身的實力，必然又要比主體弱的多。
這是第二弱。
buff疊的已經夠多了……我碰不得真正的六柱，我也碰不得虛假的舊日殘影，但我夏林總不至於碰不得舊日殘影分化出來的分身吧？
而一旦計劃成功，夏林要是真的能從舊日殘影的分身上，撈到絕對平衡或是天道方程式之一……
計劃很美，難度……看上去似乎也不大。
“三次，只需要親身承受三次就行了……”
這完全值得去賭一把！
正當夏林浮想聯翩之際，頭頂上方的異動忽然吸引了夏林的注意力。
他蹙眉擡頭，向上方望去，便見隨著第一層與第二層之間的通道徹底封閉，忽然又有巨量的陰影憑空出現在無底深淵最上方！
鋪天蓋地的惡意從陰影中揮灑而出，隨後，各種難以名狀的怪東西開始蠕動，開始爬行。
隨身空間中，靈界書陡然放光，熾烈的光與熱甚至讓夏林只能將靈界書取出，置入手中。
於是，惡意的氣息開始緩緩流向了靈界書，又被靈界書所吸收，所轉化。
只是因爲量過於小，無法催生出新的詞條。
“邪神……”
夏林低嘆一聲，並不準備直面邪神，反而加快了下墜的速度，拉開與邪神們的距離。
從秦泰冷漠的口中，夏林早就知道，邪神們其實已經先一步進入了暗界，只是在第一層舊日重現中，沒人看到邪神的蹤跡。
眼下邪神突兀登場，也讓夏林意識到，這些邪神不是消失了，只是因爲狀態特殊，與原初暗面沾染過深，導致它們在暗界中，具備一定的特殊之處。
這份特殊之處，讓邪神無需經歷第一層舊日重現，自然便會出現在第二層，無底深淵中。
而眼下，邪神羣聚，數量太多……縱然夏林有靈界書，也不敢觸它們的黴頭。
幸而，邪神們也並不在乎夏林。
靈界書的惡意同染，令夏林具備了邪神的氣息，在邪神眼中夏林與同類相似。
也許在正常情況下，這個效果會給夏林帶來一定的好處或麻煩，但在當前邪神羣聚的狀況下，同類顯然並不值得關注。
邪神們有更明確的目標！
向下深潛的夏林忽然停下了腳步。
他看到邪神們已經來到了第一顆潛意識碎片前，隨後立刻鑽了進去。
本來煥發著七彩之光的潛意識碎片，顏色便慢慢黯淡，有黑色的光芒從這顆潛意識碎片深處涌現。
這是一種污染……
邪神們，正在污染原初暗面的潛意識碎片。
僅僅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這顆潛意識碎片，便徹底化作了黑色。
隨後形狀各異的邪神們，紛紛從潛意識碎片中鑽出，用各式各樣的口器、乃至不同的方式，撕扯、吞吃。
最終，潛意識碎片被邪神們吞噬殆盡……這羣遊蕩的邪神繼續向深層進發，尋找下一個獵物。——邪神與潛意識碎片，是獵人與獵物的關係。
但夏林暫時沒看懂，吞吃原初暗面的潛意識碎片，對邪神有什麼好處，又對原初暗面有什麼影響。
眼看著邪神們再度逼近，夏林再次加快下墜的速度。
這讓夏林又想到了上一世的一個遊戲——神廟逃亡……
這羣名爲邪神的怪物，正逼迫著所有進入第二層無底深淵的人，去往無底深淵更深處。
至此，夏林不再猶豫與耽擱。
目標確定，這一層的大致規則也知悉了。
因果之線從體內蔓延而出，同時夏林再次使用追蹤卡，追蹤無心的位置。
初時一切順利。
因果糾纏定位了唐納德等人的位置，追蹤卡鎖定了無心的位置。
但僅僅只是數秒鐘後，因果之線忽然斷裂，甚至有詭異力量順著因果之線，鑽入夏林體內，讓夏林臉色一白，當場嘔血，靈魂即將崩潰，身體即將四分五裂，卻又在公平交易的力量下保住了小命。
差點兒被因果反噬搞死的夏林，臉上卻露出笑容。
耳中響起的燼區提示音，又讓夏林的笑容更勝一籌。
【永恆銘刻生效！】
【您銘刻了技能：靈魂打擊、黑暗神光……天道方程式！】
【當前銘刻次數：2次！】
於是，隔著因果之線對夏林出手之人，便一目瞭然了——正是仙帝與魔帝的分身！
夏林以因果糾纏追蹤此二人，非但無果，反而被祂們順著因果之線發起了反擊……若不是公平交易給力，夏林的籌碼過於雄厚，第一次見證之後永恆銘刻又削弱了這些技能一半的威力。這一波就足以打出夏林的復活手段……甚至復活手段在這兩位六柱殘影的分身面前，可能都無用武之地。
“但沒有如果，成了就是成了！”
冒著巨大風險，夏林成功對兩人完成了第二次銘刻（見證爲第一次）。
部分技能的四次銘刻進度已經過半。
而其中，就有夏林最想要的兩個技能之一：仙帝的核心技能：天道方程式！
兩位六柱殘影的分身，似乎知曉來犯者究竟是誰，魔帝留了一手，並未使用絕對平衡，算是給夏林個教訓。仙帝的分身卻是以殺人爲目的，乾脆在反擊中摻入了天道方程式的力量。
而眼下的結果，則又昭示了這樣一個事實：仙帝殘影的分身的力量，並不能秒掉夏林！
這又意味著，夏林擁有對抗這具分身的底氣與本錢！
以無籌碼的公平交易爲恢復手段，只要夏林不被秒，那就能打！
因果糾纏之力再次揮灑而出，然而這一次，卻再無法追蹤到仙帝與魔帝的分身——祂們各自運用手段，屏蔽了因果糾纏的力量。
但沒關係。
“魔帝制造分身的目的，是爲了追殺無心。”
“而從剛纔在第一層的情況看，無心已經與仙帝的殘影建立了聯繫，甚至取得了仙帝殘影的信任。而仙帝殘影製造分身的目的，是爲了抗衡魔帝的分身，保護無心。”
“無心，正是這兩具分身交鋒的關鍵與重點！”
按照這個邏輯，只要夏林找到無心，就能找到仙帝與魔帝！
“所以，搞死無心與銘刻技能這兩條主線再次融合了。”
事件的匯聚會帶來更大的風險與更多的不可控因素，但也會帶來更多的利益與收穫。
無底深淵中，夏林不再壓制從深淵之地傳來的拉扯力。
他甚至主動爆發力量，配合這份拉扯力，再度加快自身速度。
宛如一顆燃燒的流星劃過無底深淵。
流星身後，一尊尊不可名狀的邪神緩緩推進，如同傾塌的天幕。
大大小小的潛意識碎片被夏林拋在身後，夏林甚至懶得理會這些潛意識碎片中，到底存在著何等的舊日之景。
舊日往事，並不重要……夏林又不是什麼歷史學家。
不知時間流逝，不知深入多久。
當第七枚追蹤卡被夏林使用之後，夏林終於放緩了速度，停在了一顆大小如同恆星般的潛意識碎片前。
無窮無盡的光芒從此潛意識碎片中爆發，光芒並不單一，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色彩。
而在這顆潛意識碎片的核心處，夏林隱約看到了有金色光芒在微微閃爍……那似乎就是跌入無底深淵的宇宙bug。
它落入了這枚潛意識碎片中……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辦法，才能將宇宙bug從中撈取出來……
這般念頭一閃而過，夏林不再關注宇宙bug，只是駐足後瞇眼打量，感慨著這枚潛意識碎片的體量。
此等體量，已經昭示了這枚潛意識碎片的重要性。
而追蹤卡的情報顯示，無心就在其中！
無需過多思考，夏林已經一頭紮了進去。
……
進入這枚潛意識碎片的感覺，與第一次相同。
然而當夏林睜開眼時，看到的畫面卻與上一次截然不同。
冰冷死寂突兀浮現在體表，充斥著寂靜宇宙的味道，其中還瀰漫著淡淡的血腥氣息……
夏林睜眼轉頭看向四周，發現自己確實正位於宇宙星空中。
前方，一顆淡藍色的星球映入眼簾。
但最引人矚目的，卻並非是這顆漂亮的生命星球，而是此星球的衛星。
那坑窪的衛星體積不大，周圍空間層疊褶皺，見證賦予的超強目力，穿透了層疊褶皺的空間，真切無誤的看到了隱藏在那空間深處的存在。
“魔殿？又是魔殿！？”
是的，又是魔殿！
比第一層舊日重現時，更完整的魔殿。
然而氣息卻弱了很多很多……沒有那種凌厲的，揹負血海深仇的尖銳與殺盡一切的恐怖，核心處反而透漏著一股子衰敗腐朽且蒼老的味道。
這讓夏林眉頭微蹙，不知道這樣的魔殿，又代表著什麼。
直到眼前，微微光芒閃過，一道莫名的身影，憑空出現於夏林不遠處。
這道身影的本質，無疑是這個潛意識碎片中的假人……實力大概也不算出衆，哪怕新舊宇宙規則不同，夏林還是覺得，此人的實力應該在自己之下。
所以，此人並未察覺到夏林的存在，只是悄無聲息的、如同賊人一般，向衛星周圍的空間夾層走去。
“他想去魔殿……”
聲音忽然響起於夏林耳邊，引得夏林一個激靈。
因爲他並未提前察覺到，這聲音的主人！
而當夏林轉頭之際，便覺得自己察覺不到此人的存在，方纔理所當然。
因爲憑空出現在夏林附近的，赫然便是夏林苦苦尋找的魔帝分身。
且他似乎早就出現在了此地，等待了不知多久了。
此時此刻，魔帝分身的眼中，血色與獸性已經微弱了數分，但仍舊存在。
且不同於在第一層看到的魔帝的殘影，這具分身的臉龐上，充斥著明顯的情緒波動。
那是緬懷，也是好奇，更是遺憾。
無需夏林開口，魔帝的分身已經擡手指向了那道悄悄摸摸的身影。
“他叫白……算是這一時期我的友人，嗯，亦敵亦友吧？不過這個不重要，關鍵是這傢伙啊，著實給我整了個大活。”
魔帝的分身咬著牙說出這番話來，眼中的紅光便更熾熱了一分。
然而很快的，魔帝自己卻又泄了氣。
因爲往事已過，祂似乎已經搞懂了此地的性質，與自己的存在模式。
包括自己在內的虛假的一切，某種程度上壓制住了魔帝的戾氣——可能在魔帝眼中，虛假的祂在虛假的潛意識碎片中發泄怒火，過於搞耍也過於無能了……
只是轉頭看向夏林。
“簡單聊聊？”
夏林小心問道：“聊什麼？”
“未來。之前與眼下並未呈現出的，關於我的未來。”
魔帝的這具分身，不僅僅搞懂了自己的存在模式，似乎也弄懂了夏林無心等人的存在邏輯。
而眼下這一幕，就相當於是你忽然碰上了個重生者，迫不及待的想要從他口中，得到一些關於未來走勢、與自己命運的消息。
夏林微微一嘆：“這可就說來話長了，倒是比起這個，我更好奇眼下的這處潛意識碎片，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呈現的又是什麼時間節點的事情？”
魔帝壓下心中好奇，嘴角一抽，緩聲開口。
“現在你所看到的，正是一切之因……那狗日的仙帝老賊即將死而復生的時間節點。”
……
同一個潛意識碎片之中。
那舊日之中，尚未被仙帝鳩佔鵲巢的地球上。
無心穿梭過名爲兩界戰場的人魔二族互殺場，去往了此潛意識碎片的更深處。
而就在無心身後，仙帝的分身如同影子般，緊緊貼在無心的背後。
“原來如此啊，未來竟會如此發展，有趣有趣。”
仙帝的聲音同樣不負陰沉與嘶啞，反而興致勃勃。
正值無心已經出現在了一處通向未知之地的傳送通道前，其身後，仙帝聲音再響。
“而眼下你所執行的這個計劃，倒確實是我會想出來的套路……”
“嗯，去做吧。哪怕這一切都是假的，但看主宰這老貨吃癟，確實是一大樂趣。”
無心笑著擡腿，走向傳送通道：“兒子，定不會讓爹您失望……”
然而這話剛剛出口，仙帝的聲音卻忽然再響。
“等等……這傳送通道有用過的痕跡……”
“好像是有人先咱們一步，提前去找主宰那老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