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積木
街在黑夜的籠罩下看起來很孤寂,只有一個小女孩的身影倒映在街面上與燈光形成了鮮明的交叉點。
小女孩抱著維尼熊膽怯地向前走著,每走幾步都會停下來用一雙充滿純真的大眼睛看看身後,在確定身後沒有東西跟著她時才又壯起膽子往前走。今天是她第一次離家出走,因爲她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爸爸又不見了。他總是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xiàn),就像變魔法一樣,但是她需要關(guān)心,所以她決定離家出走。
街上突然傳來剎車聲,那聲音在這寂靜的夜晚顯得尤爲刺耳。
小女孩站住環(huán)視著四周。
沒有人。她低下頭抱著維尼熊繼續(xù)朝前走,但在走了幾步後又停了下來,因爲這次她發(fā)現(xiàn)無人無車的十字路口的正中央?yún)s凌亂地堆著一堆五顏六色的東西。
是積木。
小女孩的眼裡閃過一絲緊張,猶豫著是否要走過去,當確定那些積木像她一樣是被人遺棄的後,才邁開小步子向它靠攏。
積木看起來很新,不過上面有些紅色的**。
小女孩拿起第一塊的時候,臉上已經(jīng)沒有了緊張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新奇與喜悅。她試著擺了幾下,感覺很有意思,於是乾脆放下維尼熊一屁股坐在地上專心地擺起來。
“嗯……”呻yín的聲音傳來的時候,小女孩嚇了一跳,立刻抱起了自己的維尼熊緊張地望向前方。
就在距離積木不遠的地方趴著一個小男孩。
小女孩很緊張地站起身,她本來想逃跑,但跑了幾步後又停了下來,回過頭再次看向那個小男孩。
小男孩動了一下後卻又趴下了。
小女孩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朝那個小男孩走過去。當走到跟前的時候,卻看到他身上的衣服都被撕裂了,而且到處都是傷。
小女孩緊張地蹲下身,碰了一下小男孩:“你還好嗎?”
小男孩沒有動,前額的長髮遮住了他半張臉,只隱約露出他左側(cè)的臉,上面全是血。
小女孩並沒有太害怕,而是蹲下身子將維尼熊放到一旁,從口袋裡取出一塊手絹,撥開小男孩的頭髮輕輕地爲他擦著臉上的血,她的動作很柔很小心。
小男孩的眼睛微微動了一下,慢慢地睜開看著小女孩,與此同時小女孩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小男孩眨巴著眼睛,依然看著小女孩。
小女孩眨巴著眼睛,同樣看著小男孩。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止了。
“誰讓你碰我的!”小男孩突然質(zhì)問道。
小女孩怔住了。
小男孩坐起身,面對面打量著小女孩:“你是男的?”
“女的……”小女孩怯弱地說道。
小男孩沒有出聲,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然後看了看四周,目光最後落在了那些積木上面,他強撐著站起身走到了積木前。
“又難看!又沒品位!”小男孩冷著臉問道,“你搭的是什麼東西?”
“我……搭的是一座高中?!毙∨⑶尤醯卣f道。
“爲什麼要搭這個?”
“爸爸說我長到讀高中那麼大時,就可以見到媽媽了?!毙∨⒃谡f這句話的時候,眼裡充滿期盼。
小男孩發(fā)出一聲譏笑,隨即低頭看看身後像是在找著什麼,然後又看向小女孩身旁的維尼熊,突然伸手一把將它搶過來放在了自己的屁股後面,再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那是我的……”小女孩委屈地說道。
小男孩卻當沒聽見似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彩色信紙和一支簽字筆,用嘴咬開筆帽,開始畫起來。
小女孩坐在一旁呆呆地看著小男孩,看著他額頭上的傷。他不疼嗎?爲什麼不把傷口包紮一下?
小男孩將彩色信紙硬塞到小女孩手裡,說道:“按照這個搭?!?
小女孩眨巴著眼睛看著畫在彩色信紙上圖,他畫得很好,畫上的建築也很漂亮,只是那不是她想要的:“這個不是我喜歡的……”
小男孩瞪著小女孩霸道地說:“讓你搭你就搭,快點!把那個綠色的積木搭在黃色的積木上面!”
小女孩像一個受氣包似的委屈地搭著積木,任憑小男孩命令著她,還時不時受到小男孩的指責。
“這裡是放月牙形噴泉的地方,笨!”
“可是綠色積木要放在哪裡?”
“當然要放到操場上,操場上要鋪上綠色的草地,這樣運動起來纔不會受傷,笨!”
“一樓爲什麼沒有窗戶?”
“我喜歡,笨!”
“爲什麼一進門要有走廊……”
“笨——”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積木終於搭建完了。
一座漂亮的積木高中呈現(xiàn)在兩個孩子的面前。
“好漂亮啊!”小女孩開心地拍手叫道,隨即又停下,“我要給這座高中起個好聽的名字……”
“我的高中!”不等小女孩說完,小男孩就平靜地說道,隨手在代表校園名稱的紅色積木上寫下了“我的高中”四個字。
“我的高中……”小女孩的臉上綻開了像花一樣的笑容。
小男孩卻擡起頭迷茫地看向四周,彷彿在尋找著什麼,可是卻又彷彿什麼也找不到。他慢慢地站起身一步步艱難地朝前走去。
“你要去哪裡?”小女孩看著他。
小男孩回過頭給了小女孩一個微笑:“等我?!?
小女孩怔怔地看著遠方,輕輕嘟囔道:“我的維尼熊……”
沒有人回答她,空曠的街道顯得無比孤寂。
小女孩低頭看著那座漂亮的建築物,臉上又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她伸手取下了寫有“我的高中”這四個字的積木,並且將小男孩留下來的畫塞進口袋裡開心地轉(zhuǎn)身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一個女人從角落裡閃了出來,看著小女孩遠去的身影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她長得好像……”她還在望著小女孩離去的背影。就在這個時候遠處響起了警笛聲,女人立刻緊張起來,迅速走到那堆積木前將它們?nèi)揭粋€布袋裡,抱起布袋朝前跑去。
前側(cè)有車燈閃現(xiàn)。
女人匆忙之間閃進了一所幼兒園。
警車駛過時,燈光剛好照亮了那所幼兒園大門前掛著的牌子。
彩虹幼兒園。
街,真的太孤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