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帆離開後,葉小青從套間裡走了出來。
“羣哥,你相信他說的話嗎?”葉小青給丈夫的杯子裡倒了水,問道。
“程千帆沒有說謊的必要。”李萃羣思忖說道,“最起碼這件事上,他沒有這個必要。”
“這麼說陳院長那邊……”葉小青不禁皺起眉頭。
“不至於。”李萃羣緩緩搖頭,“最起碼當下之情況,他陳南海還不至於對我痛下狠手。”
“那就是……”葉小青思忖說道,“警告?”
“或許有,或許無。”李萃羣拿起茶杯,卻是沒有喝水,而是又放下,他按動了響鈴,“讓董正國十分鐘後來一趟。”
……
“這次日本人和南京逼著你表態。”葉小青露出擔心之色,說道,“你答應他們會交出胡四水這件事,很可能會被有些人大肆宣傳。”
“這是肯定的。”李萃羣冷哼一聲,“他胡四水算是哪根蔥?這是衝著我來的,是要削弱和打擊我的。”
他有些煩躁的擺擺手,“問題在於,我仔細考慮了,胡四水不僅僅要抓,還要快,並且必須由我抓住……”
“那……”葉小青也是不禁皺眉。
“你去見一下盛愛珍,這個女人實際上是胡四水背後的女諸葛,胡四水藏在哪裡,別人不曉得,盛愛珍一定曉得。”李萃羣思索著,說道。
“盛愛珍很精明,想要從她嘴巴里套話,那可不容易。”葉小青說道,然後她又點點頭,輕笑一聲,說道,“也好,見個面,說說話,爲你後面打好鋪墊。”
看到葉小青明白自己的意思了,李萃羣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
“主任。”董正國匆匆趕來。
“樑小柔,立法院高級參議。”李萃羣看著董正國,說道,“這個人秘密來到上海了,找出來,秘密監視。”
“是。”董正國點點頭。
“我要知道他在上海期間的一舉一動。”李萃羣說道。
“屬下明白。”董正國沉聲道,說著,他看了李萃羣一眼,“主任,只是……監視?”
“沒有我的命令,不可傷了人。”李萃羣表情嚴肅說道。
“屬下明白了。”董正國趕緊說道。
“讓曹宇協助你。”李萃羣忽而說道。
“是。”
……
“樑小柔?”曹宇聽了董正國轉述的新任務,他遞了一支菸卷給董正國,問道,“這個名字很陌生。”
“我剛纔去打探了一下,初步瞭解了一下這個樑參議的情況。”董正國說道,“樑小柔是前清光緒二十五年人,此前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的,汪先生還都南京後,此人當選爲立法院的高級參議,這才引來了一定的矚目。”
“看來這人是有來頭的。”曹宇聞言,心中一動,說道。
“樑小柔是丁先生的至交好友。”董正國先走過去,將本已經關閉好的房門又壓了一下,然後走回來,低聲說道,“據說當初丁先生有困難的時候,這位樑參議曾仗義的施以援手。”
“立法院是陳院長的地盤,那這個樑高參……”曹宇思索著,忽而面色一沉,問道。
“行了,不必理會那麼多了。”董正國有些煩躁的彈了彈菸灰,說道,“主任安排我們做什麼,我們聽令行事就是了。”
他看著曹宇,說道,“我剛纔也琢磨了,這人身份特殊,我們知道的太多反而不是好事。”
……
“是這個道理。”曹宇深以爲然的點點頭,“只是,空有人名,就這麼……”
然後他就看到董正國拿出一張報紙。
“這是去年九月份的報紙,這上面有立法院的一則新聞稿。”董正國指了指一個版面上的一張照片。
這是一張合照。
“這個人——”董正國在其中一個人上面點了點,“這就是樑小柔高級參議。”
“這照片……”曹宇微微皺眉,“不夠清晰。”
“報紙上的照片,你也曉得的,只能這樣子,不過還好了,勉強可以拿來認人了。”董正國說道,“這樣的人物,只要我們多方打探找到人,是很容易確認真人的。”
“這倒也是。”曹宇點點頭,然後他看著董正國,苦笑一聲說道,“兄弟我也是命苦,總是被點名和董兄一起接這等棘手的事情。”
“曹老弟。”董正國拍了拍曹宇的肩膀,說道,“對於咱們這種人來說,不怕事情棘手,就怕沒有活讓你去做。”
曹宇將菸蒂在菸灰缸裡摁滅,微微點頭,沒有說話。
……
特高課。
程千帆起身,拿起清酒瓶給荒木播磨的酒盅裡倒酒。
“這件事的性質極爲惡劣。”荒木播磨說道,“胡四水先是有殺害我特高課特工的先例,現在又光天化日之下搶劫帝國的黃金。”
他冷哼一聲,“特工總部的人是愈發囂張,不服管控了。”
“看來帝國這邊對此事的態度是很統一和強硬的。”程千帆喝了口清酒,說道,“我支持。”
他對荒木播磨說道,“先是胡四水涉嫌殺害杉田三四郎事件,再有舒錦程事件,這次又有四川路搶劫帝國黃金事件,極司菲爾路那邊的一些行爲是愈發過分。”
“態度空前統一,此風不可長。”荒木播磨點點頭,說道,“胡四水必須死,特工總部那邊也要整訓。”
說著,他看了好友一眼,“而且,看起來南京方面對於極司菲爾路也是不太滿意啊。”
“應該是。”程千帆點點頭,“楚銘宇密電與我,讓我以小田秘書翻譯的身份介入此事,實際上也是一種試探。”
“經過幾年的發展,特工總部無論是人手武器還是在各地的發展、滲透來講,都到了空前的規模了。”他對荒木播磨說道,“用‘龐然大物’這個詞來形容特工總部也不爲過。”
……
“丁目屯被李萃羣排擠的灰溜溜躲在了南京,特工總部成爲了他李萃羣的一言堂。”說著,他冷笑一聲,“別說我們不放心他李萃羣了,南京那邊的幾位,估摸著也不放心了。”
“我估摸著,李萃羣此後的日子只會越來越難過。”他對荒木播磨說道,“這次陳南海明顯也考慮對李萃羣動手段了。”
“不不不。”荒木播磨卻是搖了搖頭,說道。
“嗯?”程千帆看向荒木播磨。
“梅機關。”荒木播磨說道,“李萃羣的靠山在梅機關,只要晴氣大佐還支持李萃羣,李萃羣就是安然無憂的。”
程千帆先是看了荒木播磨一眼,然後點點頭,無奈的笑了,“確實,只要晴氣大佐還是他李萃羣的靠山,程千帆的這位學長就最起碼可以確保基本盤的穩固。”
“你和李萃羣的關係,倒是可以利用此次事件修復和加深一番。”荒木播磨笑道,“既然李萃羣短期內不會倒臺,程總和你的學長主任還是好朋友啊。”
“我會注意的。”程千帆點點頭,“不過,說實話,李萃羣這個人很狡猾,和這個人打交道,我都不得不打起小心,生怕李萃羣察覺我實際上不是程千帆,是帝國特工。”
“放心,不會的,宮崎一夫這個名字是很好的擋箭牌。”荒木播磨哈哈大笑,“他頂多只會罵你私下裡恬不知恥的死心塌地的當假日本人。”
程千帆便假裝生氣的瞪了荒木播磨一眼。
……
也就在這個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一名特高課特工進來。
“隊長,急電。”福島廉司將一份電報雙手遞給荒木播磨,然後恭恭敬敬的退下。
……
荒木播磨接過電文,低頭看,眼眸卻是一縮,表情一肅。
程千帆拿起酒盅,慢條斯理的輕抿一口,看似很輕鬆寫意,實則用眼角餘光將荒木播磨的反應盡收眼底。
他放下酒盅,夾了一片魚生,微蘸了芥末,放進了嘴巴里,細細的咀嚼,還瞇了眼睛,露出品味的滿意之色。
……
荒木播磨將電報紙摺疊好,起身拉開抽屜,將電報紙放進去,然後關閉抽屜,並且上了鎖。
“荒木君可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事?看看我能不能幫上什麼忙?”程千帆看了眉頭緊皺的荒木播磨一眼,問道,“還是說有機密事務困擾,那我可就無能爲力,先行告辭了。”
“你啊,還是老樣子,機密的事情是半點都不願意沾惹。”荒木播磨看了好友一眼,苦笑著搖搖頭,說道。
“機密程度越高,意味著麻煩越大,無論是從哪方面來說,其危險性也越大。”程千帆笑了說道,“荒木君你說說,我平白沾染麻煩和危險做什麼。”
“你這話,要是被……”荒木播磨說道。
“也就是當著荒木君你的面,我纔敢實話實說。”程千帆抿了一口酒,指著荒木播磨說道。
……
荒木播磨哈哈大笑。
“宮崎君,爲我們的真摯友誼乾杯。”荒木播磨說道。
“爲最真摯的兄弟友誼,乾杯。”程千帆高興說道。
然後他看著荒木播磨,說道,“如果荒木君確實有事情,那我就先告辭了。”
“罷了,也並非是什麼絕對不可說的事情。”荒木播磨擺擺手,說道。
電報是密電,或者說,該電報的保密程度來說,以宮崎健太郎目前的級別是沒有知情權的。
不過,兩人剛剛高高舉杯爲友誼碰杯,轉眼就把好友‘驅趕’這種事情,荒木播磨是做不出來的。
好在從電報內容來看,雖也屬於機密,倒也並非絕對機密,最起碼,以宮崎君這等忠於帝國的優秀特工的身份,即便是知道了,也不是什麼太了不得的事情。
對此,他還是有分寸的。
……
“京都大學的一位教授帶領的一個研究團隊不日抵達上海。”荒木播磨說道,“電報是從荒尾課長那邊轉到我這邊的,令我制定好針對這個研究團隊的安全保衛工作。”
“哈。”程千帆輕笑著搖了搖頭,“不會又是那種來遠東公款吃喝享樂的公子小姐團吧。”
就在一個月前,有一個來上海的研學團隊被日本國內的一個報館曝光了,指出研學團隊的成員多是一些紈絝子弟,這是打著研究學習的名義來上海,而且上海只是第一站,打算以上海爲起點,在帝國佔領區一路遊玩過去。
並且還安排了帝國蝗軍沿途的保護以及奢靡的招待。
報館抨擊這是腐敗,是對蝗軍浴血奮戰所取得的輝煌戰果的玷污。
當然,此事一經報道,就被立刻封殺,報館也被貼上了封條。
只是作爲特務機關,特高課這邊是聽到了風聲的,權當做是茶餘飯後的談資。
……
“應該不是。”荒木播磨搖搖頭,“電報裡要求上海這邊爲他們安排穩妥安全的住處,並且要執行嚴密的安全限制保護。”
“安全限制保護?”程千帆聞言,不禁露出了驚訝之色。
“是的,安全限制保護。”荒木播磨點點頭。
所謂安全限制保護,要做到保護好保護對象,這是自然之理,但是,‘限制’這個詞,看似還算溫和,實際上的意思則是:
一旦無法確保保護對象的安全,特高課這邊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毫不猶豫的殺死保護對象,此乃第一要務!
“看來京都大學這位教授的身份很重要。”程千帆表情嚴肅說道,“或者說,他的身份決定了他不能落入敵手。”
“我也是這麼認爲的。”荒木播磨說道,說著,他搖搖頭,“安全限制保護,這是我最不願意碰到的任務。”
程千帆深以爲然的點點頭,看著好友的目光也是帶了幾分同情。
‘安全限制保護’,雖然說一旦形勢危急,以優先果斷主動殺死保護對象爲第一要務,但是,對於執行保護任務的荒木播磨來說,這就意味著保護任務是失敗的。
這個‘安全限制保護’的要求,在‘宮崎健太郎’以及荒木播磨這裡的理解就是:
保護難度極大,不容有失。
……
“我們這位課長閣下,看來是非常信重荒木君啊。”程千帆感慨一聲,“愈是重要困難的任務,愈是第一個想到交給荒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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