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轉瞬間，厲芒已至近前。
黑龍回過神來，金瞳之中閃過一絲怒意和不屑。
作爲器靈，它本身就屬於這秘境的一部分，雖然自身沒有什麼戰鬥經驗，但在這一方天地之中，便是有如神祇般的存在！
口銜天憲，言出法隨。
縱使陳墨實力再強，也無法奈何它分毫！
“哼，你這般狂悖之徒，竟然也能進入畫中世界？看來大元皇室是真的沒落了……”
“今天我就教教你，什麼是敬老尊賢！”
黑龍擡起一隻鋒銳利爪，指尖對著那顆奔襲而來的熾熱流星輕輕一點。
呼嘯的風聲驟然停歇。
整個世界彷彿按下了暫停鍵，陳墨身形懸停在空中，還保持著出槍的姿勢，就連周身氣芒都定格在燃燒的瞬間。
隨後兩根手指捏合，竟然直接將他壓扁，化作了一張人形紙片！
“嘁，脾氣這麼大，我還以爲實力有多強呢，合著也是個銀樣鑞槍頭。”
黑龍口吐人言，出聲嘲諷道。
惡趣味似的揉揉鼻子，打了個噴嚏，直接將紙片吹出數百里遠。
別說是個合道宗師了，便是一品大能進來，一樣拿它沒辦法，這就是掌控規則的力量！
“畢竟是近百年來，唯二通過考驗的皇室子弟，也不好做的太過分……”黑龍手掌摸索著下頜，暗暗嘀咕道：“不過傳承就別想了，最多也就給他點邊角料，意思意思得了。”
打定主意，伸手一招。
被壓縮成二次元紙片人的陳墨凌空飛了回來，一雙紫金色眸子注視著它，冰冷的眼神中帶著幾分譏謔。
黑龍被看的渾身不自在，皺眉道：“怎麼，你還不服氣？”
陳墨默然無言。
就在這時，黑龍突然感覺後背發涼，猛然擡頭看去。
只見陳墨方纔所經過的地方，殘留著一道漆黑裂隙，好像刀子將畫布割破，久久沒有消散。
而那虛無黑暗之中，隱隱透出一股死寂的氣息。
下一刻，青光迸射，無數青色顆粒形成浪潮，排山倒海般朝它奔涌而來！
這便是陳墨突破宗師後，自行領悟出的神通：
歸墟·碧海潮生！
“別白費力氣了，在這裡，我便是不死不滅的存……”
黑龍的聲音戛然而至。
緩緩低頭看去，猙獰的面龐上寫滿了不敢置信。
它身體被青光觸及的地方，竟然開始不斷崩壞瓦解，如同風中流沙般飛速消逝！
短短數息時間，一隻利爪便徹底消失不見！
“不是普通的破壞，而是從根源上的分解，讓一切有形之物歸於虛無……這是大道本源？！”
黑龍心神劇顫，駭然的看向陳墨。
在這畫中世界，它便是主宰，尋常法則根本不可能生效。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些青色光塵來自於本源！是凌駕於規則之上，更加強大的力量！
就在黑龍分心之際，陳墨眸中光暈大盛，掙脫束縛後，扁平的身體如同充氣般鼓起，迅速恢復原狀，抖了抖手中長槍，絲絲縷縷的紫金龍氣纏裹其上。
“銀樣鑞槍頭？”
“那就讓你看看，老子的槍有多硬！”
陳墨殺心漸濃，眼中血絲密佈，胸前虎印一片滾燙！
他知道眼前這龐大生物沒那麼好對付，所以在一開始就留了後手，如今果然派上了用場！
既然墟塵能對其造成傷害，那就說明是有血條的。
只要有血條，那就能殺！
轟——
赤金狂潮好似血海翻涌，直衝天際！
陳墨發冠崩碎，黑髮狂舞，紫金長槍斜指向黑龍。
“還有八分……”
“足夠了。”
“死！”
陳墨身形一閃，陡然出現在黑龍身後。
手中長槍迎風暴漲，化作通天徹地的擎天巨柱，雙手高擎，裹挾著毀滅一切的氣息，轟然砸下！
萬劫·墮天！
黑龍好像沒反應過來似的，還呆愣在原地。
直到那根巨型長槍落到身上的時候，龐大身軀竟直接崩散，化作黑色墨汁，融入了烏雲之中。
突然失去目標，長槍砸了個空，不受控制的朝著下方飛去。
眼看就要砸進城池裡，卻在半空撞在了一層無形薄膜上，透明壁障泛起陣陣漣漪，將力道盡數化解。
“還有空氣牆，果然是副本……”
陳墨環顧四周，冷笑道：“你以爲躲起來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如果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依託於秘境而存在，只要將這方天地摧毀，你也會隨之一併消散吧？”
擡手一招，長槍飛回。
背後浮現紫金太極圖，氣息還在節節攀升，熊熊焰浪讓空間都變得扭曲！
“正好，也試試我的極限！”
“等、等會……”
虛空中傳來黑龍的聲音。
烏雲散開一角，露出一雙金色眸子，略顯惶恐的望著陳墨，“先別動手，咱們能談談嗎？”
？
“有什麼好談的？”
陳墨皺眉道：“知道我時間不多，所以想要故意拖延？你覺得這種伎倆對我有用？”
黑龍慌忙解釋道：“這畫中世界的時間流速和外界不同，這裡三天只相當於外面一天，所以你完全不用擔心時間不夠。”
“時間流速不同？”
陳墨對此早有察覺。
從進來那一刻起，他的道力恢復速度就變得很慢，大概只有平時的三成左右。
剛開始還以爲是被這黑龍用秘法壓制，現在看來，對方好像沒這個能耐，應該是本體還留在外面的緣故，才造成了這種“誤差”。
陳墨沉聲道：“你想和我談什麼？”
見他暫時沒有動手的意思，黑龍鬆了口氣，詢問道：“我想知道，你是爲何而來？”
陳墨淡淡道：“明知故問，能到這來，自然是爲了皇室傳承。”
黑龍不解道：“那你管我要就行了，爲啥要打我？”
？
陳墨疑惑道：“不是隻有擊敗了你，才能證明我有獲得傳承的資格嗎？”
“誰跟你說的？”
“我自己猜的。”
“……”
黑龍眼瞼跳了跳，咬牙道：“下次動手之前，能不能麻煩你先問清楚……只要能進入這畫中世界，就代表你已經得到了認可，不需要再經受什麼所謂的考驗了。”
陳墨愣了一下。
原來是這麼回事？
合著這黑龍不是守關BOSS，而是散財童子？
“那你剛纔朝我吼什麼？”陳墨不解道。
“怎麼說我也是和楚家祖宗一輩的，雖然態度確實差了點，但也罪不至死吧？”黑龍越說越委屈，絮絮叨叨道：“哪有人一進來就喊打喊殺的？而且你還真下死手啊！”
“上次來的那個女娃，雖然脾氣也差了點，但也沒有像你一樣……”
陳墨捕捉到了話中的信息，打斷道：“女孩？你是說楚焰璃？”
“好像是叫這個名字，她天賦倒是很強，心性也足夠堅定，就是性格太偏執了。”黑龍搖了搖頭，說道：“當時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傳承給她，但她卻拒絕了，而是選擇了可以速成，但代價更大的法門……”
陳墨心中升起明悟。
看來楚焰璃當初也來過這裡。
怪不得她能發揮出堪比至尊的力量，除了天敕印之外，想來還有秘法加持。
黑龍打量著陳墨，目光中帶著幾分好奇。
雖然被對方逼到了這種程度，心裡很是不爽，但不得不承認，這小子是他這些年來見過天賦最強的，沒有之一。
“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已經是合道宗師，掌握了兩道本源氣息，身懷紫金二色龍氣，還有無比精純的兵道煞氣……”
“即便是當年那個人，在他這個年紀，也做不到這種程度吧？”
“時隔七百餘載，皇室又出個這種苗子，看來大元是真的要崛起了！”
黑龍暗暗感慨，出聲問道：“小……咳咳，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陳墨。”陳墨回答道。
“原來是陳……誒？等會，”黑龍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你不是楚家的人？”
“不是。”陳墨搖搖頭。
“那你怎麼進來的？”黑龍嗓子動了動，語氣艱難道：“你該不是會反賊吧？難道大元朝廷已經覆滅了？”
反賊？
睡完皇后睡貴妃，在後宮爲所欲爲，確實也和謀反差不多了。
陳墨搖頭道：“大元沒亡，我是朝中武官，只是僥倖立了功，獲得了進入天武庫三層的資格而已。”
黑龍豎瞳之中眸光閃動。雖然它不太瞭解外面的局勢，但基本的判斷能力還是有的。
除開皇室宗親之外，外臣幾乎不可能進入第三層，就算是立下天功，開了這個先河，也沒人會看中這幅平平無奇的畫作。
說明肯定是有人提前跟他說了些什麼。
“沒有皇室血脈，卻能馭使龍氣，並且還能進入畫中世界。”
“難道說……”
黑龍塵封的記憶鬆動，似乎想到了什麼，神色變得凝重了起來。
“無妨，不管你是不是楚家人，對我來說都沒有什麼區別。”黑龍擡手一揮，天邊烏雲散盡，十幾個顏色各異的光團憑空浮現，“想要哪個傳承，你自己選吧。”
一般情況下，黑龍並不會給對方主動選擇的權利。
但眼前這傢伙不太一樣。
“干涉天命可是會承擔因果的，還是讓他自己來做決定吧。”
“而且這傢伙脾氣不太好，萬一給的東西不滿意，沒準又要動手……”
陳墨擡眼望去，卻沒有急著挑選，而是詢問道：“我能問問，你是從何而來，又和楚家是什麼關係？”
經歷了方纔的交手，黑龍此時也耐心了許多，說道：“我本就自這片天地而生，並無來處，論歲數的話，若是按照這裡的時間來算，差不多要有兩千多年了。”
“至於和楚家的關係，大概算是合作吧，他們給我生存的土壤，而我負責看守傳承。”
兩千多年？
這裡的時間流速是外界的三分之一，也就是說，差不多從大元開國伊始，這條黑龍就已經存在了？
陳墨能感覺到，它並非只是一縷意識那麼簡單，而是近乎實體的存在，並且那強橫至極的龍威，也不是一個器靈所能擁有的。
但對方不願意說，他也沒什麼辦法。
伸手不打笑臉龍，這黑龍如此配合，也不好再翻臉了。
“你在此地待了這麼多年，難道就不覺得無聊？”
“還好吧，沒人進來的時候，我都是在沉睡，一覺就能睡上幾十年。”
黑龍鋒利的指尖颳著鱗片，好像是在撓癢，爆出一連串火花，說道：“只不過這片天地正在衰敗之中，原本差不多有整個中州那麼大，現在已經變得和天都城差不多了，估計再過百年，我就會和這畫中世界一併消散了。”
看似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陳墨還是從它眼中讀出了一絲解脫。
兩千載壽命看似很長，卻還沒有一介凡人幾十年活的精彩。
被困在這一隅之地，長生反而成了一種折磨。
陳墨搖搖頭，沒有再多說什麼，飛身來到了那些光球之前。
仔細看去，那光芒中有玉簡、有古籍、有兵刃，甚至還有某種異獸的鱗爪和利齒，散發出的氣息也截然不同。
“只有一次選擇的機會，觸碰到就算是確定了，不能再做更改。”黑龍出聲提醒道。
“只有一次？”
陳墨瞥了它一眼。
黑龍打了個激靈，連忙擺手道：“這規矩可不是我定的，而是這片天地本身的規則，任何人來了都是如此，選定之後，其他東西就會自行消失。”
陳墨見它不像說謊，暫且打消了爆裝備的念頭。
既然如此，那就要好好考量一番了。
因爲不能觸碰，所以還無法觸發系統提示，只能靠雙眼觀察。
陳墨運極目力，眸中紫金光輝大盛，在破妄金瞳的加持下，眼前事物開始迅速分解，一切迴歸到最本質的狀態。
“目前對我來說，最有用的自然是操控龍氣的法門。”
“換句話說，與龍氣最爲契合的，就是適合我的傳承。”
最終，在那十幾件物品中，他看重了那枚散發著強烈氣息的黑色鱗片，剛要伸手觸碰，目光掠過一旁的黑龍，動作陡然頓住了。
只見那龐大身軀在他眼中逐漸變得通透，軀幹中段，一團紅光好像烈焰般熊熊燃燒著。
與此同時，體內龍氣似有感應，突然變得興奮起來。
面對那雙無比深邃的眸子，黑龍莫名一陣心慌，下意識向後退去，“你、你看我做什麼？”
陳墨挑眉道：“你確定只有這些？該不會是偷偷藏私了吧？”
“開什麼玩笑，我怎麼會……”
黑龍話還沒說完，卻見陳墨拎起長槍，淡淡道：“是你主動交出來，還是我自己來取？”
“……”
黑龍嘴角扯了扯。
活了兩千年多年，它還是頭一次被逼到這種境地。
這方世界已經無比衰弱，對方要是全力施爲，它還真不一定是對手。
“罷了，沒想到你眼睛這麼好使。”
黑龍嘆了口氣，伸出一根利爪，將胸膛剖開。
龐大身軀內充斥著墨色黑霧，一顆巨大心臟如烘爐般緩慢泵動著，每次搏動都發出震耳聲響，隔著老遠都能感受到那滾燙灼人的熱力。
緊接著，它用指尖刺破心臟外壁，一滴鮮血流了出來。
血液如同紅寶石一般剔透純淨，沒有絲毫雜質，靜靜地懸浮在空中。
“呼——”
黑龍身體緩緩癒合，神色有些疲憊，這一系列動作讓它消耗極大。
手指動了動，鮮血飛到陳墨面前。
“別怪我沒有提醒你，這東西雖然珍貴，但對你來說，卻未必是好事，或許會帶來災厄……”
“放心，我自然會對我的決定負責。”
陳墨仔細觀察許久，確定沒有威脅，伸手觸碰了上去。
好似海綿吸水，鮮血倏然沒入體內。
眼前閃過提示：
【獲得奇物：真龍之血。】
未等陳墨反應過來，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怖能量在體內爆開，身體如同瓷器般佈滿裂紋，好像下一秒就要崩碎開來！並且這些裂痕也同步出現在秘境外的肉身上！
但他卻絲毫不覺得惶恐，反而沉浸在了那玄之又玄的感悟之中。
那一滴心頭血中蘊藏著浩如煙海的龐雜信息，既有對道的獨特理解，同時還帶有以龍氣爲基礎的修行法門和神通。
這一刻，陳墨終於恍然。
“原來這就是血脈傳承？”
“也就是說，這滴心血，很可能來自於某條真龍？”
黑龍遠遠打量著他，望著那殘破不堪、但卻始終沒有破碎的身形，眼底閃過一絲訝異。
“沒想到他居然撐住了？”
“以人族孱弱的體質，根本無法承受龍血的威能，能做到這種地步，那麼原因只有一個……”
“看來他就是徐丫頭口中的天命人了。”
“雖然這傢伙很討厭，但受人之託，忠人之事，這可是那丫頭教給我的道理……”
黑龍小聲嘀咕著，猶豫許久，終於做出了決定，金瞳之中透射出輝光，籠罩在陳墨身上，那些裂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嘶——”
一股極度舒爽的感覺傳來，陳墨猛地打了個寒戰。
身體與精神的雙重快感，讓他飄飄欲仙，爽的直翻白眼。
做完這一切，黑龍已經疲憊不堪，身形縮小了數十倍，無力的蜷縮在雲端。
“反正我是盡力了。”
“最終能領悟幾分，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它擡手揮了揮，烏雲翻涌，充斥天際，陳墨的身形隨之消失不見。
……
……
天武庫一樓。
武正鍇渾身顫抖，黑衫被汗水浸透，陣法光芒明滅不定，顯然已經到極限了。
“時間快到了，他怎麼還沒回來？”
“如果真是天命人的話，早就可以通過考驗，拿到傳承了……死太監，你不會是看走眼了吧？”
“不可能，咱家不可能看錯。”
金公公斷然搖頭，但袖袍下的拳頭卻暗暗攥緊，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
唯一的一次機會已經用掉，如果陳墨無法獲得傳承，那代價是他們根本無法承受的。
踏，踏，踏——
這時，一陣緩慢的腳步聲響起。
兩人猛然擡頭看去，只見陳墨從樓梯上走了下來，眉頭緊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結束了？情況如何？”金公公快步迎了上去，急不可耐的問道。
陳墨回過神來，遲疑片刻，說道：“呃……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被一條龍服務了……”
金公公：？
武正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