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所普通的高中，狹窄，擁擠，人潮涌動。那麼多的人擠在這個小小的地方，有時覺得挺不可思議。我坐在窗邊，望著窗外那幾棵楓樹，它們的葉子很是青翠。青翠夾雜著些微的秋意。風一吹，就灑下幾片嫩黃的葉子。我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詩：

花飛花落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一個長頭髮的女孩飄過我窗前，她是我的同班同學，劉珊。人長得美，也有才藝。在她的生命裡，跳舞似乎比學習更有樂趣。她很受男生歡迎，經常和男生一起談笑風生。羨慕她的快樂。

“龔裴珮，你又走神了！”數學老師嚴厲的聲音傳來，我嚇了一跳。

“沒，聽著呢。”我回過神來對她微微一笑。要不是那次我解了十年不遇的一道數學難題，她也不會對我印象深刻乃至關注有加。我爲此挺煩惱。

下課的時候，我正準備收拾東西回家。同桌告知我今天要值日，若不是他提醒，我倒忘了人生中還有值日這回事。

等同學們都出去了，我們和另外一桌，一共四個人留下來掃地。其中就有劉珊。

同桌遞了把掃把給我。我的同桌是個眼鏡男，長得文文弱弱。對我很照顧。我接過掃把回頭看劉珊他們。我看到她就坐在座位上，看著我們，不知在笑什麼。她的同桌，一個高富帥，就坐在桌子上蕩著兩條腿看手機。我等了一會兒，不見他們動彈。

我清了一下嗓子，開口道，“劉珊，還有那個誰，麻煩跟我們一起打掃一下衛生。呃，我有個提議，我們來劃分一下衛生區域，以中間爲界線，界線這邊的衛生歸我們負責，界線那邊的就由你們負責，有問題嗎？”

等了幾秒鐘，沒人應。高富帥擡頭輕飄飄地看了我一眼，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繼續低頭玩手機。劉珊則看著我一臉壞笑。這是……啥意思？

“好吧，既然沒有問題就開工吧！”我對同桌點點頭，然後就開始打掃。我一邊打掃一邊眼瞄著那邊，那兩位一直不見動靜，我不得不有點在意。後來，灰塵漸漸大了，他們居然跑出去透氣！

我跟同桌掃完了我們的區域，那邊一點沒掃。同桌低聲問我怎麼辦，我示意他淡定，徑直出去叫他們，“那個，打擾一下，你們聊完了嗎？聊完了進來把你們的衛生區域打掃一下好嗎？我們要去倒垃圾了。”

“急什麼？”高富帥開口，“你要是急，就幫我們掃唄。”

劉珊在一旁一副但笑不語的樣子。

“哦，我倒是不急。”我說，“我們掃完了，你們的你們自己看著辦吧。最後掃完的人麻煩把垃圾倒了，謝謝。”

我回到教室，跟同桌說我們先走。同桌猶疑不定。我硬拽著他走了。

晚上來上晚自習，勞動委員過來問我們怎麼沒掃完地就跑了，垃圾也不倒，這樣是要罰掃一週的。

我說，我們掃了啊，你去問那兩位，那是他們的區域，是他們沒掃，垃圾也沒倒。

勞動委員說值日大家一起做，分什麼你的我的，沒倒垃圾就是沒倒垃圾，想受罰就放著留到明天好了。

我！正要揭竿而起的時候，同桌拉住了我，跟勞動委員賠笑說，“我們一會就去倒，不會留到明天的。”

勞動委員睨了我一眼，說，“這樣最好。”然後走了。我看著她的大胖屁股，很想上去給她一腳。

我回身對同桌說，“你幹嘛拉我，爲什麼讓我們去啊？他們什麼都沒幹。”

“算了，”同桌說，“不就倒個垃圾嘛，小事而已啦。要是不倒，罰掃一週，受苦的還不是我們，你覺得他們會幫著幹嗎？”

“可是！”我發現我也不知說什麼好，計較顯得自己小氣，不計較心裡又不太舒服。真的不應該計較嗎？

“唉，現在忍忍就過了，下次不一定跟他們一起了。”同桌說。

課間的時候，我跟同桌擡著個大垃圾筐到很遠的操場邊上倒，回來上課鈴聲就響了。走回座位的時候，我恨恨地看了劉珊他們一眼，劉珊看到了我，竟然對我微微一笑。我！

冷靜下來之後，我覺得有些奇怪。我再看劉珊一眼的時候，我終於知道我奇怪什麼了。劉珊，她來上晚自習了！她今晚不用去練舞麼？好吧，她去不去練舞跟我有什麼關係。

不過，去年元旦晚會的時候，她跳的那支白雀舞的確很好看，不知她練了多久。我記得當時驚豔了全場，臺下像煮沸的開水一樣。氣氛非常熱烈。女生們興奮得手舞足蹈，男生們在底下激動地吹著口哨。當時在場中的我，耳朵都快聾了。散場之後，很多人跑上去送花。那是整個晚會最耀眼的一個節目了。

因爲她爲班級爭了光，不僅得到老師的優待，還被班裡同學崇拜。我一直覺得她像一顆耀眼的星星，高高地掛在天上。遙不可及，不可觸碰。能和她同學，我該多麼慶幸。

我胡思亂想大半節課，一張數學試卷沒做完，就下課了。只好收進書袋，帶回家做。

走出校園的時候，我看到前面劉珊跟她那個高富帥同桌一起有說有笑，偶爾還回頭看看。我撇開頭不去看她，怕見到她的目光尷尬。我本不想關注她太多，只是她有一種能聚集別人目光的能力，讓人忍不住不看。長得美的人，做什麼都是風景，舉手投足俱是灑脫，哪有人不愛看。我們高一就同班了。我也就偷偷看了她一年。

～～～

剛升高一的時候，第一天報到，東跑西跑好不容易找到教室。

當時是下午，教室裡沒什麼人，一個長頭髮的女孩坐在窗邊，背對著我看向窗外。夕陽照進來，襯得她像童話裡的公主。她的身材很好，即使背對著，也知道是個美人。我走近她，發現她的頭髮真漂亮，是微卷的栗色，像瀑布一樣灑下來。

“同學你好，我叫龔裴珮。”我羞澀地開口。

也許她過於出神，我的聲音嚇了她一跳。她回過頭來看我，那是一張美麗精緻的臉，她對我淡淡地點頭。有一種淡漠的疏離。

“這裡是高一13班的教室吧？”我問。

“嗯。”她答。

“你也是高一13班的嗎？”

“嗯。”

“那我們以後就是同學啦，還沒請教你的名字。”

“劉珊。”輕吐出兩字，看了我一眼，又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剛開始的時候我很樂意去認識她，接近她。不過不久就發現她實在太過冷淡，跟她一起總有一種墜入冰窟的感覺。而且，她最擅長的就是拒人於千里之外。在被潑了幾次冷水而且我估計以後還會再潑，之後，我就不大願意與之爲伍了。結果自然慢慢疏遠了。

我們後來幾乎沒有交集，一直到了現在的高二。我以爲文理分科的時候她會選擇文科，沒想到她居然選了理科。我記得她數學好像交過白卷來著，理科綜合也是慘不忍睹，真搞不明白她腦袋瓜裡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