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天還是這麼熱,熱的狗,爬在黃河泥沙堆砌成的沙土大壩上伸出舌頭,有著小小倒刺的舌頭舔梅花肉腳墊,呼啦呼啦的發出,熱的聲音。
頭頂的棗樹葉無力的陰垂耷拉著葉片,“閨女,今天熱,不用來了,在家裡好好做作業。”
他身旁跟著自己的妻子,戴著箬笠草帽,身上洗的發白的灰襯衫,流著汗水,汗水在這毒辣的天氣下,一蒸發衣服上,就有一團團的汗鹼污漬,身旁的妻子蹲下身子,摸了摸自己的閨女說“女兒吶,明天去村頭理頭髮好嗎,這幾天辛苦你了。”她粗糙的手皮摸著自己女兒細膩如同膏腴一般的肌膚,不過有些瑕疵,回想起昨天還真是嚇了一大跳。
“媽,這紅瘡塗了花露水都沒消掉,疼。”
一旁的他,笑呵呵的看著女兒說“我們農家人都要這種蟲子咬過的痕跡...”話還沒有說完,帶著白色紗巾遮陽帽的妻子,就掐著他的小手臂肌膚哼著聲說“你這老臭的沒人要,我們女兒可金貴的呢”他今天四十多歲了,過春剛剛不久,看著黃河灘塗地上已經播種下,“希望”的油葵種子,心裡一陣感嘆。
花葵,加上姓氏李,李花葵對於自己這個滿滿的鄉土氣息的名字,沒有任何介意,她知道自己的父母很辛苦,胳膊上大拇指甲大小的紅瘡,是蜱蟲叮咬的痕跡,這事情是昨天。
下午乘著夕陽跟著爸爸媽媽在黃河河畔邊上,爸爸花了一輩子的心血,承包了“十八沙縣”沙子壩村百來公頃的荒地,在爸爸的眼裡這片是一塊有生命活力的地方。
“李花葵,看見菜豆芽沒有?”
一個梳著波波頭的女生,身上穿著紅色荷花袖的襯衫,牛仔褲包裹的雙腿又長,又白,她很討厭面前的這個女孩,“豆芽菜?沒看見,好像說是被他爸爸拉去田裡幹活了。”說完,雙手探進劣質課桌桌洞,從裡面拿出了一本初三物理的教科書,波波頭女孩暼腳的畫眉一翹說“喲,你還真的想考黃一中啊?!”
周圍的人們都哈哈大笑著,有著理著白滑放光蟹青色的頭皮,臉龐上黑不溜秋的膚色,一個一個牙齒白反差的對比,李葵花在想,這些人不去代言黑人牙膏真是白瞎了,其中一個雙腳上老舊破爛雜牌運動鞋,沾著田埂上特殊的黃河泥沙,一隻腳架在已經被他塗的烏七八糟花紋的課桌上,一隻腳順勢的搭上去了,他說:
“別人草雞,你連草雞都不是,小菊花!”
教室裡鬨堂大笑,她笑著看著書本上的物理公式,她在想這個男孩子,一定是沒有想到過水浮力,她看的津津有味,周圍的學生們,男孩經過一個暑假都曬的黑不溜秋的,他們說是父親讓他們下田幹活,可李葵花知道,他們肯定是結伴去黃河邊上嬉水,去十八彎縣城旁邊的十八彎黃河岸邊,十八個岸邊摸蝦抓蟹的,農田在這邊是不存在的。
“喂,小菊花,你說你爹是不是**閒的慌,不去縣城裡打工,跑回來和我娘一起種向日葵。”
這個把大腿搭在課桌上的男生,是沙子壩初中最著名的小混混,據說老爹是十八彎縣城,一家塑化工廠的總管,平時屌氣屌氣的,每天有十塊錢的零花錢,沙子壩初中幾乎所以的男生女生都以他爲圈子中心,初中女生打扮風騷紛紛獻媚,男生披荊背刀。
李葵花有的時候搞不懂,爲什麼這羣人會聚在一起,像公雞頭家境好的,每天都有十塊錢的零花錢,固然可以不考慮以後,但是其他的人,雖然說都要比她家境要好,誰不是打工的,誰不朝縣城裡跑?,誰家有車有房?.李葵花堅信,讀書纔能有錢,纔能有出息,老舊還是縣城教育部施捨的舊音響發出了沙啞如同撓玻璃刺耳的上課鈴。
一天下來,快九月份天氣的餘溫還沒有散去,天氣正熱著呢,自己家的土狗大黃把尾巴耷夾在雙跨下,身子趴著有一股蘆葦葉子的清香的沙土上。
她身穿著清涼的打扮,這是媽媽出嫁的時候爸爸給媽媽買的短袖,只能說圓領短袖衣服,自己動手裁剪的牛仔褲,絲絲的棉線都蹦了出來,她穿著老式的人字拖,白皙的肌膚的確和黃沙不合適。
“大黃,大黃你也熱了嗎?”她有些心疼的蹲下身子,左手輕輕的撫在大黃瘦弱無肉的脊背上,大黃哈哈哈哈的喘著粗氣,黃毛狗尾巴輕輕的撓著李葵花的右手臂,她輕輕的笑著說“大黃,我馬上就要讀黃沙一中了,你高興嗎?”話音落下,大黃汪汪的叫了二聲,她的眉頭彎如皎月,雙眼皮下那黑如漆,如玉亮的眸子如同星空一般,雙脣一泯。
櫻桃小嘴也可以用來形容,除了手臂上被蜱蟲叮咬的一點點紅斑之外,身體其他的地方,沒有一點曬黃曬黑的跡象,有些矮小的個子是唯一的缺憾,但是這個小女孩一點也不矮小,大黃汪汪二聲,李葵花看著二扇破舊的大門貼著關老爺的舊畫像,她一直認爲這些作畫貼符的人,都是抽象風格有點畢加索的韻味,李葵花說
“大黃我要考北京農業大學!”
大黃肉嘟嘟的耳朵一豎,舌頭貼著她白潔光滑的大腿,二隻小眼珠子盯著李葵花不捨的汪汪叫了二聲,“大黃,你說父母辛苦嗎?”大黃作爲一條被李葵花拼死從黃河大水中救出來的小奶狗,已經七八歲了,看著她從小學到初中,現在要到高中去縣城了,大黃說不出自己的感覺,只有溫柔的舌頭黏糊糊在她肌膚上輕輕吻的觸覺,李葵花說“大黃!”
它立刻站起了身子,四肢瘦弱的腳手穩穩在站在沙壩上,李葵花看著四周崎嶇不平的石頭堆砌成的院子圍牆,看著身後二間在烈日下瑟瑟發抖茅草屋黃泥牆。
一二根由水泥柱電線桿不規範的牽引,家裡只有二盞電燈,是唯一的電器,都這個年代了,手機都成了一個消費品,沙子壩村的貧困戶,李葵花發誓以後要考上最好的大學,讓父母沾光。
汪汪,汪汪,汪汪,沿著彎彎延延的小路,頭頂著媽媽用著蘆葦葉編制的箬笠草帽,雙臂雙腿都可以放光了,穿著自己在沙子壩村街頭,雜貨鋪買來的露指涼鞋,上面有一朵葵花的裝飾物,她很是喜歡,汪汪汪汪,大黃吊著舌頭迎著三個人能並排行走的小路,一陣陣涼風吹扶著她汗膩膩的皮膚,一股油葵花的香氣,田埂如同刀一般。
切割著一塊塊的油葵田地,一望不到邊,但是仔細看又只有那麼一點點,李葵花在尋找著,從一片水泥牆黃磚瓦玻璃,二層三層高的一羣坐落在黃河河畔的村落,沙子壩村走出了百來米,就來到了一大片望不到邊的荒灘塗,幾個月份前這裡雜草縱生,現在已經是望不到邊的油葵田地,那扇蒲形狀的油葵葉片上絲絲白細的絨毛,蜜蜂嗡嗡著飛舞。
“爸!爸!媽!你們在哪裡?!”
李葵花這次壓低了聲音,昨天一嗓子若的村裡人笑話,那些同學更是那這個當成笑柄,大黃也跟著她的聲音後朝著一望無邊的油葵田地裡喊了好幾聲,“這裡,這裡吶,閨女這裡從蟲子多,快回去!”她扒開了一顆一顆的油葵,那有倒刺絨毛跟她手掌抓握大小差不多粗細的油葵幹,嘶,倒吸了一口氣癢。
這片油葵田地裡,在八月份的烈日下如果大蒸籠一般,身上的白襯衫全部浸溼了,大黃耷拉著舌頭,尾巴來回晃動在跟她的大腿邊上扇著風,李葵花身體感覺到了悶熱,心裡更是如此,她不知道父親是如果一年四季都在這裡面度過的,扣了扣手臂上瘙癢的地方,紅腫一偏,她是來幫父親的,來幫母親的“爸媽,你們喝一口水。”
爸爸的理頭髮是光頭,她在想爸爸還是飄逸的長頭髮比較帥氣,看著母親狼狽渴望的喝著她從村子裡的小店鋪買來的冰水,他說“以後別買了,冰水白開水喝著都差不多。”
李葵花知道爸爸心疼錢說“爸,我考上了縣城裡面的黃一中了,你以後就不用受這麼多苦,照顧我了。”話說完油葵田地的三人一狗都沒有說話,媽媽捂著臃腫下巴流出來的汗說
“葵花吶,你還要錢不?”
李葵花**的搖頭看著父母說“不用了,縣城裡面有這種學生補貼的,爸媽這些葵花籽賣了要多少錢?”他父親脖子上面掛著一條溼潤的白毛巾,擦了鼻樑的汗說
“哎,辛苦了一年馬上就要來解放了,我們今天晚上吃一趟,豬肉夾饃,白菜燉肉,明天去給女兒買一次衣服可以嗎?”李葵花眼角一酸說“爸....”
他們一家人笑呵呵的,大黃汪汪的叫著,父親說“大黃也有一份。”它瞬間在他的雙腿下繞著圈,彷彿能聽進去人話一般,毛茸茸的尾巴輕輕的撓著他黃土色的肌膚,“好好大黃,熱的很。”話一落下,大黃就趴在李葵花腳邊,她笑瞇瞇的蹲下了身子,輕輕撫摸著狗頭,周圍的油葵地清綠色的油葵散發著一陣陣的清香氣味,大盤的葵花頂著烈日開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