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海邊)
海邊,微風細浪,海鷗掠起。
海岸邊一人垂釣,烈日下卻滿身蓑衣,看不到他的臉。
他像一個石像,沒有大魚上鉤的時候巋然不動。
但是旁邊風吹柳卻不是石像,他在這裡等了三天,卻不敢出一言。
要知道,風吹柳可是江湖上讓人聞名喪膽的殺手組織‘暗河’的第二堂主,雖然他才二十多歲,但是卻已經成名多年。
江湖上的人如果知道暗河的殺手來了,或許會逃命;但是如果這人是風郎君風吹柳,那就只能安排後事了。
風吹柳之所以服服帖帖候在這裡,原因無他,只因爲眼前這人是暗河的頂級殺手。
暗河有十大殺手榜,風吹柳卻連前三都排不上。但這並不是因爲他的武功不高,而是因爲他知道:
在殺手中,真正的高手評判標準,絕不是請一堆武術名家搭一個擂臺,兩位選手登臺作揖然後單挑……而是誰能殺了誰。
沒有規(guī)矩,沒有限制,沒有道德,只要我能殺了你,我就是比你更高手的殺手。
所以殺手的危險也不僅在於完成刺殺任務時的危險,更在於排行榜上其他殺手可能會把你列爲刺殺對象,因爲他要殺你來讓他的排名更靠前。
排名越靠前,殺人的酬勞代價越高。但最可怕的殺手,是根本不在殺手榜上有排名的殺手。
風郎君知道眼前這人就是這樣的殺手。
一個大浪毫無徵兆的拍向岸邊,風吹柳很巧妙的施展身法躲過了,一個水漬也沒在他華麗的衣服上留下。
而那個人,還是沒動,蓑衣將他保護的滴水不進。
風吹柳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要不是總堂主讓風吹柳來這裡,風吹柳做夢也想不到一個小小的漁夫會是那樣一個可怕的人。
三年前,風吹柳還是一個無名之輩,而他卻已經成功刺殺了武當的掌門。
江湖上都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他長什麼樣子,只知道他用的武器是一把蔚藍色的刀,後來一個孟浪的人將他稱爲蔚,竟然被江湖上的人所認知。
就在風吹柳還不知道要等多久的時候,蔚動了,開口道:“浪子的路該往何處?”
風吹柳連忙回答,卻被蔚凌厲的目光擊中,硬把話憋進了肚子裡。
蔚接著說道:“爲何要在岸邊粉身碎骨?”
風吹柳知道蔚是在自言自語,剛纔被那種凌厲的眼神看了一下,他感覺自己像是在死亡邊緣走過一會。
蔚一摔魚竿,將躲在礁石後面的一個人甩了出來。
風吹柳一看,原來是總堂主的寶貝女兒花無悔,連忙俯身跪下說道:“前輩息怒,這是新任總堂主的女兒花無悔,不是外人。”
蔚像是沒聽見一樣,也許他壓根就不是江湖上傳說的嗜好殺人,收拾好東西往回走。
從他將花無悔一魚竿釣了出來,到他慢慢走遠,竟彷彿在眨眼之間。
風吹柳連忙將此行的目的說了出來:“總堂主剛剛上任,派在下請前輩過府一聚!”
一個稚嫩的聲音傳來:“好。”
風吹柳懷疑這個蔚也許並不是江湖上傳說的有四五十歲,因爲這根本就是一個孩子的聲音。
花無悔剛從驚嚇中回過神來,說道:“風哥,發(fā)生什麼事了,誰那麼不長眼,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風吹柳理解了剛纔蔚眼神中的殺意,因爲殺手最恨別人跟蹤。
可是這麼個主,他說不得也打不得,即使他告訴她,因爲她躲在那裡讓他在鬼門關走了一趟。只怕她也不信。
風吹柳說道:“你怎麼來了?”
“風哥,你見著那人沒,我聽說那人很可怕,而且嗜好殺人,我不放心你,就過來看看。呵呵,風哥,你的身法這麼厲害,一定沒有想到我會跟著找過來吧。”
“我出發(fā)前就發(fā)現你在我身上下了香粉,只是那時以爲你只是爲了給我加點香料,沒想到你是爲了跟蹤我。”
“哎呀,風格,那些過程都不重要,你要知道我是因爲擔心你才這樣做的就行。”
“若不是你,暗河這麼多用毒的高手,只怕他們連下手的機會也沒有。”
“呵呵,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我老姐還不信,她說殺手無情,讓我不要用錯了情。可是我知道,風格絕不是那樣的人。”
風吹柳拍了兩下衣服上沾著的灰塵,徑直而去,只丟下一句“你姐姐說的對”。
花無悔從後面一邊追趕,一邊說道:“風哥,你等等我,你走慢點啊……”
(二,暗河)
誰也沒有想到,江湖上頭號殺手組織暗河的第一堂口就設在海鎮(zhèn)的知府衙門對面。
這是一家珠寶店,裝飾的富麗堂皇,名爲珠光寶氣閣。
一看就是有錢人待的地方,欺負慣了窮人的官差當然不會來這裡觸黴頭。
風吹柳從暗門進入,來到底下的密室,總堂主花強就坐在裡面的虎皮交椅上,對風吹柳說道:“事情都辦妥了?”
“他只說了一個好字。”
“那說明他會來的,你見了此人有什麼想法?”
“深不可測,而且我感覺他比我想象中年輕。”
花強哈哈大笑道:“他本來就只有十幾歲。”
風吹柳雖然覺得很不可思議,但是他知道總堂主不會跟他開玩笑。
“既然你對他一點也不理解,居然也敢接這個任務,排名第一的小刀把子都沒出手。”
“是屬下孟浪了,只是他的消息沒有地方可以打探得到。”
“也是,如果天底下還有一個人知道他的事,那這個人就是我了。我很奇怪,做事一向謹慎的你,這次居然這麼匆忙。看得出,你其實也很想見見這個人的,只是你要知道,好奇是要害死貓的,儘管它有九條命。”
風吹柳知道總堂主在批評他,到了他們這個地步,不是什麼話都要說的明白清楚。
因爲響鼓不用重錘,不響的鼓你用再重的錘也沒用。
花強接著說道:“他的名字到底是什麼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最初的代號是一百零八號,他們那三百人中,著實出來幾個好手,大概是老堂主對那一批人格外用心吧。你或許知道他曾經成功刺殺了武當掌門,並且全身而退,可是你肯定不知道那是他第一次執(zhí)行任務。從那以後,老堂主就覺得已經沒有什麼任務能讓他執(zhí)行的了,不過這人好像並不怎麼花錢,從來沒有見他接過什麼任務,大概刺殺武當掌門的那次酬勞已經夠他花一輩子了吧……”
這時,花無悔終於滿頭大汗的趕了回來,氣喘吁吁的說道:“風哥,你可讓我一路好趕。爹,你們在說什麼呢,讓我也聽聽吧。”
花強看了一眼花無悔,知道自己的寶貝女兒肯定又闖禍了,對風吹柳道:“你先下去吧,我剛纔跟你說的都是絕密,你知道對於一個殺手而言,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屬下明白,這些話我會帶進棺材裡去的。”
花無悔其實長得很漂亮,又是豆蔻年華,可是風吹柳看也沒看她一眼,徑直離去。
花無悔氣嘟嘟的說道:“爹,你怎麼又說風哥了,要知道,他可是你的未來女婿。”
“住口,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好不知道羞恥,這種話也敢掛在嘴邊上說。”
“哼,我纔不管這些繁文縟節(jié),我就是喜歡他。”
花強氣的話也說不出來。
花無悔連忙撒嬌道:“爹,你不要動氣嘛,女兒這不是愛的太深嘛。對了爹,今天有人竟然對我無禮,竟然用一根破魚竿將女兒釣了出來,爹,你一定要爲女兒做主啊。”
花強聽了花無悔的前因後果之後,說道:“難怪風吹柳今天對你這麼冷淡,原來是你讓他在鬼門關走了一趟,你還跑我這來裝無辜。”
“爹,你怎麼說的我雲裡霧裡啊。”
“你要知道,殺手這一行,最忌恨跟蹤,你雖然是跟蹤風吹柳,但是難保不會讓蔚以爲你是在跟蹤他。我這樣說,你懂了吧。”
花無悔恍然大悟,說道:“哦,然來是這樣,我還以爲風哥不理我了呢,我去跟他道歉去。”
花強哪裡攔得住自己的女兒,只有一陣搖頭嘆息。
(三,酒館)
江湖,到底在哪裡,有人說,有酒的地方就有江湖。
對於殺手而言,殺人無非是爲了報酬,而得了報酬當然就是用來喝酒和找女人了。
來福酒館無疑是海鎮(zhèn)最出名的酒館,因爲這個酒館可以滿足人的一切,前提是你有足夠的資本。
有兩種人在這裡不用花錢,一種是海鎮(zhèn)的官差,而另一種當然是拿命別再褲腰帶上的犯人。
也許很難想象,官差和犯人能坐在一張桌子上喝酒,原因無他,只是因爲海鎮(zhèn)天高皇帝遠,這裡是大明最南邊的城鎮(zhèn)。
當花無悔找到風吹柳的時候,風吹柳正在來福酒館二樓的雅座上自斟自飲。
“風哥,你讓我好找,要不是你的手下告訴我你在這裡,我怕要累死才找的到你。”
風吹柳不痛不癢的說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哎呀,不要這副語氣對人家好不好,人家是來跟你道歉的。”
風吹柳一陣頭疼,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就怕這樣的女人跟他撒嬌。
可是他也知道總堂主的意思,一個刀尖上舔血的人會有人把女兒交給他嗎?
風吹柳是一個殺手,殺手都是不怕死的,只怕欠別人恩情,因爲有的恩情那是你死也償還不了的。
他何嘗不知道花無悔的意思,何況他也正是少年之時,之時他不想欠她的。
可是花無悔跟了他,到底他就欠了花無悔什麼呢,他也說不清,或許只是像花無恨說的,不想讓她受傷吧。
就在花無悔跟風吹柳撒嬌卻被人漠視的時候。
旁邊的一個年輕人卻站了出來,嬉皮笑臉的對花無悔說道:“姑娘何必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呢,擡頭看,可是有一片森林的。”
花無悔心裡正生著悶氣,怪風吹柳不搭理他,此時見這麼個人跳出來,沒好氣的說道:“你是從哪蹦出來的孫猴子。”
“姑娘說笑了,小生乃華山弟子孫平,今日偶見姑娘,倍感親切,不如過去喝兩杯如何?”
花無悔靈機一動,想要氣氣風吹柳,便說道:“好啊,那我們喝酒去。”
風吹柳雖然不想搭理花無悔,但是卻也不想讓隨便什麼人都來插一腳的。
假裝沒坐穩(wěn),身子輕輕往後一靠,那孫品正站在風吹柳後面和花無悔搭訕,見花無悔嘴上答應了自己,卻遲遲不肯移動,正準備去拉她的手。
見風吹柳的身子往後一靠,也沒有在意,可是那曾想到,他的背一沾,自己就像斷線的風箏一樣往外飛去。
孫品吃了一個暗虧,立馬就翻臉,像一隻猴子齜牙咧嘴的叫囂道:“好啊,想不到閣下還是我練家子,竟然使這卑劣的手段,暗中偷襲我,來吧,咱兩好好比較比較。”
風吹柳本來是想讓他知難而退的,沒想到這廝竟然是個腦袋被門夾了的傢伙。見這小子拔劍的動作,就看出是個酒囊飯袋的角色。
風吹柳最頭疼的就是碰到這麼樣的人,自己沒本事,又好面子。
殺了他,沒人付報酬,還髒了手;不殺他,沒完沒了,糾纏不清。
好在,這樣的角色旁邊總有一些高手保護,不然在哪死了也不知道。
隔得不遠的一桌有個稍微年長的後生,看服飾應該也是華山派弟子,那人見孫品拔劍,心裡暗罵一聲蠢貨。別人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就讓你無法招架,你拿什麼跟人打。
“師弟,我們出來不是跟人打架的,快快住手,不要傷了和氣。”
又有幾個相同服飾的人將孫平拉了回去。
花無悔正在一旁哂笑,像是跟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似得。
倒是風吹柳思考起來,這麼多華山弟子來這海鎮(zhèn)是爲了什麼事?
華山離海鎮(zhèn)十萬八千里,按道理說不會無緣無故來這裡的。
而海鎮(zhèn)最出名的,當然是天下第一的殺手組織暗河。
這不是別人封的,而是用實力說話的。
風吹柳感覺到,這些人來此的很大原因是跟暗河有關,可是他卻想不出是爲了什麼,莫非是那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