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她！”低沉的聲音在曠野中響起。

“慕容翰！”我聞聲瞧去，只見夜色中一人急掠而來，霎那間便衝進了宇文歆的營地，撞開了她的幾名手下，將那昏死的慕容雪仙一把攬在了懷裡。

衛玠將我的肩膀稍稍壓下，我藉著營地中火把的光亮看去，只見慕容翰一臉的怒容，查看過慕容雪仙的傷勢，立即從懷中取出傷藥替她止住眼睛裡汩汩外涌的血水。

“我只道你拿住她只是爲了從她口中問出我的行蹤，故而一直沒有現身。沒想到……”慕容翰懊惱至極，低頭又瞧了一眼懷中的慕容雪仙，斥責道：“宇文歆，你爲何如此殘忍，一言不合便挖人眼珠？”

宇文歆冷笑了一聲，張開口露出斷舌，眼中全是狠厲，似乎是在嘲笑慕容翰的仁慈，又像是在挑釁他，彷彿在說若非如此豈能引他現身？那眼神中萬千含義，卻唯獨沒有一絲的憐憫之心。

慕容翰迎向她的目光，冷然再道：“你被人絞了舌根，無非是你口無遮攔的結果?，F如今你越發變本加厲，你這樣做只會讓我更加厭惡你，遠離你！”

宇文歆聞言一怔，那眉眼間似乎有些淒涼之意，她上前一步想要捉住慕容翰的手，卻被他重重的甩開。

“當初宇文部與我慕容部有約，你要嫁的是慕容部的世子。如今慕容部的世子是慕容皝而非我慕容翰，所以你我之間並無瓜葛，郡主，你請自重！”慕容翰冷漠的說著，抱起慕容雪仙便要離去。

宇文歆連忙攔住他的去路，讓手下拿過紙筆寫了幾行字遞到了慕容翰面前。

慕容翰眼光掃過紙面，看向宇文歆：“我與嬋姬一母同胞，如今慕容皝要拿她去討好劉聰，爲部族爭取時間，我確實難以坐視她淪爲玩物。況且一旦兩族交戰，劉聰必會殺掉她，所以作爲兄長，我一定會阻止這件事發生。但若是你以幫助我救嬋姬來威脅我與慕容皝決裂爭奪世子之位，恕我不能答應。我慕容翰本就無意世子之位，否則慕容皝又豈能與我相爭？大戰在即，慕容部也經不起一場內亂，我相信宇文部也不希望看到慕容部被滅族，畢竟脣亡齒寒的道理，你也應該懂！”

宇文歆依舊不肯讓開，又刷刷地寫了幾句交給了慕容翰，那眼神中似乎滿是懇切之意。

“宇文歆，你我不可能成爲夫妻！即使你願意嫁我，你父親願意嗎？他會願意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失勢的人？即便他願意，慕容皝能接受我身後多一個宇文部？更何況我的心中並無你，我愛的另有他人?！痹挼酱颂?，慕容翰的語氣明顯柔和了許多，凝視著宇文歆，“人總要長大，別再任性了好嗎？你現在應該做的是立刻帶著你的手下回到宇文部，等著與慕容皝成親，兩個部族齊心協力對抗劉聰的纔有可能存有一線生機。嬋姬我自會設法營救，你好自爲之！”

言罷，慕容翰再不理宇文歆的阻攔，徑直從她身旁走過，帶著慕容雪仙縱身躍入山林消失不見。

宇文歆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失魂落魄地癱坐在地。

夜闌更深，我見營地中再無動靜，看了一眼衛玠，他默默的牽著我的手悄悄起身，往來路返回。這一路上我們誰都沒有言語，現如今嬋姬有難，衛玠又豈能坐視不理。

“我去試試！”我主動開口，衛玠一聽擡眸看著我，“你要做什麼？舞兮，你聽著，嬋姬有慕容翰，她不會有事的！”

“慕容翰那個莽夫，他只會打打殺殺，我不想嬋姬有事，畢竟她也確實是因爲我，我們………”

“舞兮，你何錯之有？”衛玠打斷了我的話，眼神略有不安之色。

“不是的，你不要多想，我與那呼延夫人乃是舊識，我還給她接過生呢。那日被俘在劉聰的營地與她有過交集。從她的話裡可以看出來，她很善良，體諒百姓，也不對下人兇，關鍵是那劉聰對她不同一般，甚是喜歡，我找她一定可以說服劉聰放了嬋姬?！?

……

晨光微熹，山林間薄霧如紗，緩緩流動，如夢如幻。

一夜無眠，我在溪邊洗漱起來，溪水潺潺略微有些涼，掬一捧水花撲在臉上頓時神清氣爽，困頓之意也瞬間消散。

“舞兮，你當真要去？”衛玠見我正在洗漱便來到我的身後，用一塊錦帕細細將我沾染著溪水的鬢髮擦拭乾淨。

“嗯，去救嬋姬，也給衛璪大哥報仇！”我應著衛玠，目光卻投向水中我倆的倒影，溪水緩緩流淌，倒影也是朦朦朧朧、晃晃悠悠，頓時我的心頭閃過一個念頭。

“衛玠，這幾日奔波勞累，你頭髮都髒了，讓我替你梳洗如何？”說著，便挽起他的手臂輕輕的搖晃。

衛玠扭頭看了看自己的長髮，又回看了我一眼，點頭笑道：“確實染了些塵埃，那就……”

“那就讓我給你好好洗洗！”

我趕緊忙活了起來，也顧不得衛玠疑惑的眼神，就著溪水，就將他的髮髻解開，慢慢將頭髮都揉散洗淨，這才用錦帕將其擦乾攏在一處。

“確實清爽了不少！”衛玠笑著坐在了火堆旁，將乾糧熱了熱，便與我分食起來。

坐在火堆旁不多時，他的頭髮就乾透了，我見狀立即吞下手中的乾糧，擦了擦手來到他的身後，從包袱裡取出梳子幫他梳起頭來。

“舞兮，我自己來吧！”衛玠握住我的手，停頓了一秒，就被我一把甩開，“不行，你已經是我的夫君了，這次得讓我好好給你打扮一番！”

水精梳滑參差墜，嫋嫋雲梳曉髻堆。

我十指翻飛，很快便爲衛玠輸出了一個美人髻，他本身清瘦，從後看去儼然一位美麗動人的俏嬌娘。

衛玠已察覺不妥，皺眉道：“你這是……”

“一會兒你便知！”我並不打算現在就告訴他，飛快地處理好他的鬢角眉梢，又將自己的粉黛拿出，轉到他面前爲他施妝。

衛玠見狀想要後退，我卻偏不如他意，一把將他扯了過來。先掃蛾眉，再理雙頰，最後抿上脣色，哈哈哈，不多時一個活脫脫的粉黛佳人便站在了我的面前。

“舞兮，我……”衛玠看著我，那不同以往的神態簡直美到了極致。

“等一下！”我凝視了他片刻，滿意地點了點頭，便從包袱裡取出自己換洗的衣裙。

“來，穿上！”

衛玠沉默著不動，他雖然不願，但也終究拗不過我，只得勉強穿上。我看那衣衫略小，衛玠雖高但身材清瘦，倒也無妨。

我開心的抓著他的手來到溪邊，水中赫然倒映著佳人一雙，娉娉婷婷，賞心悅目至極。

我再扭頭看向衛玠，以爲他會生氣，可他卻是一臉寵溺地看著我，微微一笑，學著我平日裡的模樣，頷首施禮。霎時間，我是真覺得眼前一亮，皓指高低寸黛愁，雪肌香透縷金綢，他簡直是從畫中走出的佳人，這下可好了，不止女人見了衛玠心動，怕是男人見了也都會沉迷不已。

許久，我才從驚愕中清醒過了，心中竟然對他的容貌有些暗自嫉妒，世上哪裡會有他這種比女人還美的男子？

“說吧？你要我幹什麼？”衛玠輕輕捏了捏我的鼻子。

我氣呼呼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這麼漂亮，我準備把你送給劉聰換回蟬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