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碎的殘陽被鐵蹄踏破,星垂平野,蹄聲隆隆!
“後退後退,快將車馬頂在前排,將長槍前刺!”
我望向聲音的來處,卻並不見王衍的人影,可他的手下卻非庸才,見有騎兵衝來,立刻有訓練有素的士兵利用車馬構建出了建議的陣地,數十桿長槍斜插在泥地之中,槍尖閃著寒光,若人馬撞上,必然是身首異處的下場。
“赫連熬山必須得救你出去!”衛玠瞧見,似乎在喃喃自語,握著我的手更緊了。
我向衛玠點點頭,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可再擡眼看去時,漫山遍野都是馬蹄踏出的煙塵,騎士們藉著山坡的衝力,狠狠地撞進了王衍臨時佈置起來的陣地。
“砰!砰!砰!”
撞擊的聲音連綿不斷,馬兒的嘶鳴聲淒厲慘絕,刀劍交擊的清脆響聲不絕於耳,雙方人馬已經絞殺在了一處。
才一眨眼的功夫,我的前後左右皆是捉對廝殺之人,殘肢斷掌紛飛,血水匯聚成河,殘忍的冒著騰騰的熱氣。
“你們是什麼人?”
王衍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囚車前,他高聲大喊道:“敢在我大晉的地盤劫殺本官的馬隊,不知死活的東西!”
“噗!”
還未等他說完,空中突然飛來一支羽箭,若非他手下拉得快,王衍此刻便已中箭身亡。
“快,快……”
王衍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一箭嚇得不輕,他臉色青紫,嘴脣哆嗦,在手下的攙扶下向我靠近。
“快把山舞兮從囚車裡拖出來,這幫人肯定是爲了她而來,有她在手,他們也要投鼠忌器!”
話音剛落,他身邊的高手便竄上了囚車,想要將我帶走。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王衍能在官場上縱橫,自然不會笨,這是他此刻最好的對策,但卻是我的不幸。
“放開她!”
護在我身前的衛玠,長身而起與那幾個高手周旋了起來。
“啊!”
拉著囚車的馬兒被血腥氣一衝,加上身後的人刀光劍影不知是不是傷到了它,頓時人立而起,狂叫起來。而囚車也被猛地向前一扯,我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一個翻身便重重砸在了泥地之上。
“舞兮!”
衛玠不顧一切的向我奔來,可是那些人根本不願放手,就算衛玠武功再高,身法再快,也抵不過那麼多人圍攻。
“殺了衛玠!”
“殺了衛玠!”
此時,喊聲越來越多,王衍的手下竟然不顧那些騎士的追擊,也全都向他衝殺過來,他們圍住了他,刀槍劍戟齊用,一心要置他於死地!
“不,不要管我,衛玠你快走!”我虛弱的向他搖著頭,小腹傳來一陣陣的墜痛,我不知是不是孩子就要出生了,只感覺身下一片淋漓,羊水不知何時已破。
衛玠看向我的目光令人心碎,眼神絕望的讓人害怕。他銀白的內襯前後都是血染的痕跡,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想辦法突圍而出,只是努力的,如此努力的想要向我靠近。
“你們是要造反嗎?我命令你們去殺那些刺客,不許傷害叔寶!”
王衍看著衛玠受傷,眼神裡全是不捨之色,他大叫大嚷地命令手下退後,可是那些人卻絲毫不爲所動,依舊悍不畏死地攻向衛玠。
戰局再次膠著,王衍此次帶來的士兵全是百裡挑一的精銳,赫連敖山帶著手下左突右衝,也無法撕開王衍手下佈下的防線,他們被死死地堵在了山坡之下,眼睜睜地看著衛玠與我被其他人圍攻卻無法施以援手。
我艱難地撐起身子,讓自己倚靠在車輪旁,下腹的墜痛感愈發強烈。
衛玠似乎感應到我的痛苦,他扭頭看向我,用力一腳踢飛擋在了我們之間的一名漢子,想要向我靠近,卻又被不知何時冒出的兩人擋住,再度廝殺了起來。
“衛玠殺我弟兄,不能饒了他,山舞兮也該死,殺了山舞兮!”
此時,有人發現了衛玠的注意力全在我的身上,立刻大聲高喊著向我撲來。
衛玠被他的聲音一分神,背上被人狠狠的砍中了一刀!
“衛玠!”
我無力的叫著他的名字,不敢去相信眼前看見的一切,那人見衛玠收了重傷,再次將長長的刀刃高高舉起,這次是向著我的腹部揮來。
“舞兮!“
衛玠驚慌的叫著我,他的聲音一出口,便見那人手上動作遲疑了一瞬。
“呲!”刀落下的聲音顫動我心,隨即感到身前一晃,等我看清時,衛玠已經緊緊的將我護在了懷裡。
可他已經被刀劈中,這一刀從衛玠的右肩切入,斜斜地劃過他的整個胸膛,最後從他的左肋下方脫出。衛玠的內襯瞬間開裂,鮮血噴涌而出。
衛玠忍住劇痛,反身一劍刺穿了那人的喉嚨。可他再次轉身面對我時,血水已染紅了他的前胸,這一刀如此之狠,深可見骨,我的淚水瞬間模糊了雙眼。
“衛玠……”
我撕心裂肺地喊著,衛玠定定的看著我,彷彿要對我說些什麼,可話未出口,便再也支撐不住,長劍插入泥地,緩緩地跪倒在我的身前。
“衛玠,不……求求你不要死,我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我不停的呼喚著他,將他拼命的攬在胸口,不停的搖晃著他,血水與淚水早已經凝在了一起。
“山舞兮!”
一個人大喊著我的名字,恍恍惚惚中遠遠看見車陣的另一側奔過來一名騎士。我擡起頭,慕容翰的臉出現在了我的視線裡。
“我來遲了!”
慕容翰向我吼著,一人一馬疾衝而來,手中長刀如破浪一般劃過面前的人羣,所到之處人仰馬翻,生生衝出了一條血路。可慕容翰沒有衝向我,而是直直地殺向了王衍。王衍早因爲衛玠救我看得癡了,根本沒有想到會有人對他不利,見慕容翰近在咫尺,瞬間嚇得癱坐在地。
眼看王衍就要被慕容翰砍殺,那些圍在我身側的士兵終於全速回援。另一側阻擋赫連敖山的士兵也開始向王衍靠攏,陣勢一破,赫連敖山便衝了進來。馬未至,人已從馬背上躍了下來,疾衝到我身側,從胸口掏出了一包藥粉,對著衛玠的傷口用力一撕,灰黑色的粉末便如流水般瀉下。
“撤!”
王衍見衛玠傷得如此之重,又見慕容翰和赫連熬山絕不會善罷甘休的樣子,終於頂不住心裡的恐懼喊出了撤退。兵敗如山倒,那些士兵也都無心再戰,裹挾著王衍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