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外的人來的自然不少,見有一個會習武的男子從窗戶裡衝了出來,紛紛抽出兵刃將衛玠圍在了中間,其中一人坐在馬背之上,斜著眼將衛玠打量了一番,冷冷地說道:“我等奉旨捉拿叛賊山舞兮,衛公子還請行個方便!”
衛玠擡頭看著他,臉上神色複雜,將劍橫於胸前:“山舞兮?你們是什麼人?山舞兮什麼時候成了叛賊了?”
“衛公子何必多問,我們既然是朝廷派來的,自然是奉命皇上,你最好不要參與進來,還是快快離開!”
說著,馬上之人手一指,毫不客氣地下了命令:“殺!”
聲音一出口,十餘個好手便要從衛玠身邊越過,衛玠反手就是一劍,不給他們進入客棧的機會,刀光劍影之中,只見衛玠不斷地騰挪閃避,雖然危險,但也能在刀劍之間尋到安全之地。
“衛玠!你不要不識好歹,山舞兮如今已是階下囚,明哲保身,你還不快滾!”
衛玠聽了這話並沒有停下手中的劍,我收回目光,無力的依著牆身慢慢坐到了地上。這段日子我的身體大不如前,根本再也禁不住這番折騰了,我感覺下腹又沉又冷,一股濃郁的血腥之氣撲鼻而來,我不敢多想,只能緊緊握住拳頭,等著衛玠歸來。
外面打鬥聲不斷傳來,只聽得那人說道:“衛玠,你竟然敢公然格殺朝廷命官,我一定會奏明皇上,治你個滿門抄斬之罪!”
衛玠的聲音隨後響起:“山家爲國戍邊多年,勞苦功高,立下赫赫戰功,山舞兮這段日子來也一直拼死守城,如今卻落了個啷咣入獄的下場,這朝廷,我衛玠不敬也罷!”
“好!好你個衛玠,殺,不留活口!”
我聽了此話,努力撐起身子,因爲門口已經傳來了無數匆忙的腳步聲,越來越靠近。
“山姑娘!開門!”突然一個似曾熟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我疑惑的拉開了門,出現了和衛玠一模一樣的一張俊臉。
“赫連敖山?你怎麼會在這裡?”我小聲問到。
他用不太流利的漢語和我交流道:“快走,這裡被包圍了,很危險!”
“可衛玠,他……他一個人怎麼行?”我話還沒有說完,一把尖銳的利器突然飛來,赫連敖山拉著我輕巧的避開。
“走!”言罷,便帶著我從側門衝出了重圍。
駿馬疾馳,山原似退,一路顛簸。
因爲追兵,我們一刻也不敢停歇,直至來到一處山谷才終於駐足。幾聲奇怪的梟叫後,山谷裡出來了一彪人馬,赫連敖山向他們點點頭,便又跟著他們轉進了山谷的腹地,這才見流水潺潺之處有一處營地,足可容納數千人。
“你在流血!”
赫連敖山說著小心地抱著我從馬背上躍下,用他們鐵勒人的語言向其他人吩咐著什麼!
我已經被顛得有些迷糊,聽他這麼一說,心中擔心著孩子的安危,心疼的說不出半句話來。也不知過了多時,朦朦朧朧地見著幾個壯漢擡著一個精瘦的老婦人飛奔而來。壯漢才停步,老婦人便從他們肩頭躍了下來,尖銳的指甲輕輕在我胸口一刺,一股清涼的氣息便涌了上來,整個人頓時清醒了幾分。
老婦人隨即繞著我轉了兩圈,乾枯的手指搭在了我的手腕之上,套著金質怪鳥模樣指環的小指奇怪的律動著。與此同時,她口中唸唸有詞,全身也隨即怪異地抖動著。
我看了一眼赫連敖山,他連忙解釋道:“巫醫說你是力竭體衰,胎兒跟著你顛沛流離,有滑胎之兆,她在設法安撫胎兒,她會爲你安胎。”
我根本來不及去思索他爲何會出現在客棧?爲何會及時救了我?既然他知道我腹中有著孩子,那自然所言非虛,我配合著巫醫的每一次動作,因爲她真的可以讓我感覺小腹的痛楚正在緩解。
過了許久,巫醫停了下來,對著赫連敖山說了幾句,然後傲然離去。
“巫醫讓你在此休養半個月,她每日會來爲你安胎。”赫連敖山漢語並不純熟,一直都說得非常的慢,可我能夠感覺出他是誠心的在救我們母子。
我心憂衛玠,我走得如此匆忙,他根本不知道我去了何處?想了想便和赫連敖山說道:“你能不能去告訴衛玠一聲我在這裡,我實在擔心他,他也許現在就在尋我!”
我話一出口,赫連敖山立刻半跪在我面前,以手覆胸,堅定的眼神注視著我,說道:“恩公之事,我定當全力相助以報救命之恩。山姑娘若不嫌棄便請在此安心休養,我定傾全族之力將恩公找來。”
我此時幾乎連起身行走的力氣都沒有,見他如此說了,也只好點頭答應。
赫連敖山沒有久待,見我不再言語便退出了營帳,看著他酷似衛玠的背影,想到衛玠和父親都不知生死,想到未出生的孩子陪著我一起受苦,想到襄陽城已成廢墟,淚水終於止不住地涌出了眼眶。
赫連敖山是個信諾之人,第二日便離開了營地卻遲遲未曾回返,這一轉眼便是一月。
我每日如坐鍼氈,噩夢不斷,夢見父親在建康受苦,夢見衛玠一身血跡斑斑,實在心神難寧。
那巫醫確實有了不得的手段,沒過多久我身上的痛楚和疲累都漸漸消除,腹痛也沒有再發生過。
又是一夜,我輾轉難眠。在營帳中感覺心口堵著難受,便披上了衣衫走出了營帳。
帳外一片清涼,天空中繁星點點,如此的清幽,讓我不禁生出無限的感慨。
同一片星空下,卻與牽掛的人那麼遙遠,不知衛玠如今身在何處?而父親軟禁的日子定然也不會好過,襄陽城已燒成廢墟,我就這樣逃離了出來勢必難辭其咎。等衛玠來了,與他一起回江夏,或許可以向皇上解釋清楚。
“你們中原女子都似你一般神秘嗎?”
沉思中,一把清脆的嗓音突然在我身後響起。我轉過身去,只見一個明麗的女子正向我走來,眼神如星一般閃亮,一生鐵勒人的裝扮,雖然漢語說得也很生澀,可是語氣卻快了很多。
她見我盯著她一瞬不瞬,又說道:“中原女子真是傲慢,到人家家裡來做客卻不和主人打招呼,半夜跑出來看星星,真是奇怪!”
我見她自稱主人,便開口問道:“你是誰?”
姑娘大方的笑笑:“赫連敖山是我的親哥哥,你說我是誰?”
“原來是郡主,舞兮不識郡主,還望原諒!”我低頭向她施禮。
“這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我就是見大哥哥出去了特意來瞧瞧你的,這都好幾天了,你終於出來了,大哥吩咐過所有人不得靠近你的帳篷,所以奇怪你到底是什麼樣的?”她說著還衝我還了個異族之禮。
“難怪大哥哥不肯讓人靠近,你這漢人生得如此的美麗。以前大家都喊我草原的明月,與你想比,我看我只能算是顆星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