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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能買到的東西,最後都不值錢。

王小柱小時候,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在今天看來簡直是匪夷所思。就比如,那時候有些飯館,客人吃完飯是要自己洗碗洗筷子的,而且牆上赫然寫著:本餐廳鄭重承諾,不主動打人。不主動打人,但你要是惹著我了,就打你丫的,是這意思麼?還有,那時候聚衆跳舞,尤其是男女交誼舞,那是流氓罪,抓到要判刑的。就連王小柱他們的“夏季主場”露天泳池,都經常有老頭兒老太太拿著肥皂和毛巾下水,公然把游泳池當澡堂子。王小柱被當成笑柄的事情也發生在這裡。

學校下午的自習課,對於王小柱而言,就等於提前放學了。他和大賀等人如往常一樣,掄著書包,彷彿那是他們身上的螺旋槳,一路有說有笑的來到露天泳池。他們有個必備的游泳道具,一個能沉底的鐵皮小汽車。如果看到形單影隻的漂亮女生,就把這個鐵皮汽車扔到女生周圍,然後一個猛子扎進水裡,假裝尋找汽車,以便“低角度”、“近距離”、“全方位”、“從下到上”的欣賞。這天,王小柱發現目標,果斷扔車,然後從水底冒上來,“不小心”跟女孩撞個臉對臉。女生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之下,被水淋淋的王小柱嚇亂了手腳,導致泳衣的肩帶被蹭掉,發育良好的上半身首次公開亮相,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嘈雜的泳池瞬間安靜,靜的王小柱可以聽到女生的心跳。豐滿女生第一時間雙手遮羞,而王小柱也下意識的轉過身去,一個猛子扎進水裡,一口氣游到岸邊,落荒而逃。如果那天有人記錄,應該是王小柱此生遊得最快,憋氣最久的一次。

回去的路上,以大賀爲首的一羣人笑話王小柱膽子小,這麼好的機會,怎麼能跑了呢。王小柱沒好氣兒的回嘴:“不跑怎樣?!等著捱揍啊!”大賀說:“換我肯定不跑,我會湊上去告訴她,別捂胸啊,捂臉!零件兒都一個模樣,丟人丟的是臉。”王小柱沒理他,事後諸葛臉,便宜話兒誰不會說啊,但樹欲靜而風不止,大賀一路以“膽量”爲主題不停的揶揄,終於,王小柱吃蔥吃蒜不吃薑的急眼了,二人開始打嘴仗,然後撂狠話,“你要是有膽量,有本事劫一次錢!”大賀如是說。“劫就劫,你以爲老子不敢啊,那是老子不樂意劫!”此話一出,爭執結束。

王小柱和大賀等人坐在學校旁邊的欄桿上,守株待兔,等著過路的第一個“倒黴蛋兒”。不多時,“倒黴蛋兒”駕到,只見一枚白淨小胖子舉著奶油冰棍兒,一臉陶醉的表情,一口一口的舔著,一扭一扭的走著。王小柱有點兒泄氣,他向來喜歡做有挑戰的事情,哪怕來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哪怕幹不過挨頓打,也算不蒸饅頭爭口氣,能讓大賀他們閉嘴。可眼前這位,歲數跟自己相仿,同齡人的智商差距從“吃冰棍兒”上就看出來了,這跟來個大姑娘有什麼區別!沒辦法,話已出口,就得拿第一個路過的下手。王小柱突然大喝一聲。

“嘿,站住!”

陶醉在奶油冰棍兒上的小胖兒著實嚇了一跳,冰棍兒差點兒掉地上,這才擡頭看見王小柱等人,臉色刷的一下變白了,就像手裡舉著的嘀嗒到手上的奶油冰棍兒。

“有……有事兒麼?”

“有錢麼?!”

“花完了!”

王小柱實在缺乏經驗,你這麼問,對方肯定說沒有。劫錢的正確打開方式應該直奔主題:把身上的錢掏出來!

小胖兒的緊張情緒彷彿傳遞給了冰棍兒,冰棍兒不停的流下“白毛兒汗”,嘀嗒,嘀嗒,弄了小胖兒一手。王小柱看著他滿是奶油的手有點兒噁心,再看看他驚恐的表情和顫抖嘴脣又心生一絲憐憫,此時的他坐如針氈,左右爲難,“狠不下心來”造就了王小柱一生的優柔寡斷。

“你哪來的錢買冰棍兒?”

“我奶奶剛給我的,她是開小賣部兒的。”

“哦,你……你這冰棍兒好吃麼?”

“好吃,喏,你吃麼?!”

話一出口,王小柱大腦盡是一片空白,實在是吃冰棍兒拉冰棍兒,沒化(話)了。話如針尖,戳破了周圍一個個膨脹的氣球,大賀等人也泄了氣的大眼兒瞪小眼兒,不置可否。他們“下海”多年,身經百戰,但從沒遇到過如此奇葩的情節。王小柱,孫賊,你丫是饞了麼!

王小柱此生鍾情奶奶的手藝,“偷嘴”之事寥寥無幾,只是對廉價的零嘴愛不釋口。夏天,是奶酪和杏仁豆腐的天下,吃一口透心兒涼;秋天,聞著化工爐烤白薯的香氣,能警犬似的追出好幾條街;冬天,掛著白霜的柿餅和山裡紅的冰糖葫蘆最合朕的心意;春天,走街串巷的爆米花永遠是大米和玉米兩摻合,大把抓著吃才過癮。但他不喜歡咖啡,理由可以上升到哲學層面,他覺得人生已經很苦了,何必再自討苦吃呢。他也不喜歡宴席,認識的不認識的,熟悉的半熟悉的同座一桌,除了菜沒上齊時的寒暄客套,吃一會兒,熟悉的就開始扎堆兒了,緊接著是非得認識的,沒話找話的,遞名片的,談業務的,像極了同學會。一般有玻璃轉桌的席,王小柱都吃不飽,競跟著轉了,非得回家一碗康師傅才舒坦。而至今都讓王小柱耿耿於懷的聚餐,是曾經風靡一時的“殺人遊戲”party。

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經友人介紹,王小柱揣著免費的試玩卡,心情忐忑,步履蹣跚走進富華大廈F座,開始了他的殺人之旅。出電梯,與迎賓小姐點頭示意,穿過大廳,走進包間,落座。包間內杯盤羅列,煙霧繚繞,殺氣騰騰,看狀況時局緊張,嗚呼,只殺得昏天黑地。經過引薦,圍坐在桌邊的玩家無精打采的跟王小柱點頭示意。發牌、閉眼、殺人、辯解、再殺人、再辯解、敵視、爭吵、謾罵、散席。一切都這樣順理,一切都這樣正規,這哪裡是遊戲,無非是“天黑請閉眼挨宰,天亮請睜眼撒謊!”殺人了,犯罪了,每個人都極力掩飾內心的恐慌,面如止水,漫天詭辯,伺機嫁禍於他人。工作中的人際交往已經讓彼此心力交瘁了,難道還不夠嗎?還需要這樣盡顯惡毒之風,以暗算爲己任的遊戲來攀比瀟灑嗎?何必呢?!

天黑了,王小柱不想閉眼,他想看清暗算者的真面目,待天亮後,再看他如何巧舌如簧。歸根結底一句話:太多的人餓死沒糧,太多的人吃飽了撐的。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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