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的季節，芕乘著海船，帶著自己所有的家當——足足四大箱子寫著字的縑帛來到了赫胥城。

巫宗的神廟遍佈九州，赫胥城自然也不例外，芕這次便是被調到了赫胥城的神廟任職。

總領神廟事物者被稱之爲大祝，大祝看了芕的調職犢版，有一瞬的無言，從瀾州的一座神廟調到青州來，若是高升也就罷了，但芕明顯是貶謫，從大巫貶成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的一介小巫。

不過，不看犢版只看芕的年紀也很難想到她是被貶謫的，二十幾歲的大巫，太少見了，一般能稱之爲大巫的哪怕不是白髮蒼蒼也是個中年人。

大祝很難忍住不過問芕是犯了什麼事，怕日後有麻煩。

芕委婉表示，也沒犯什麼事，主要就是內部爭鬥失敗，以及她在男色方面的一點小問題導致的貶謫。

前者大祝很理解，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侍奉神祇的巫宗也不例外，讓人心痛。

後者，大祝沒多久也明白了。

芕無疑是一個很好的巫醫，醫術精湛，醫德也高得讓大祝驚歎，不管病人貧富貴賤，芕都一視同仁，不因貴者高冠華服而諂媚，亦不因貧者衣衫襤褸而輕慢，一概盡心盡力。甚至有的孤苦無依的病患，實在是無能爲力治不好，芕也會盡力將人下葬。

只一個毛病，芕在私生活方面當得上糜爛二字。

人族民風開放，年輕男女看對了眼發生點什麼是很正常的事，不然也不會有奔於桑林的典故。

芕私生活之所以稱得上糜爛在於，有人在一個月之內看到過她三回，每回身邊的男人都不一樣。

初時以爲芕是換男人比換衣服還快，後來才發現，她不止換得快，她還腳踏好幾條船，更佩服的是居然沒翻船。

鑑於芕喜歡的類型是身材臉蛋都要好、身體也很健康的男人，而這年頭，要滿足這倆條件，家境自然不能差，吃都吃不飽，如何能發育得好？因而她踩的那些船不是貴族子弟便是家境比較好的庶人。

後者無足輕重，但前者，若是翻船，後果很嚴重。

大祝忍不住懷疑芕之所以被貶謫其實是因爲在瀾州時翻船了。

上巳祓禊是人族的傳統節日，季節交換，陰氣尚未退盡而陽氣蠢蠢搖動，人容易患病，人們認爲這時候應到水邊洗滌一番，見見陽光，以及進行祓禊，通過自潔而消除致病因素的儀式，又祈求福祉降臨。

按著祖制和傳統，祓禊由女巫主持，主持者的數量由神廟所在地的人口而定，人口越多，負責主持的女巫也越多。

赫胥城人口衆多，需要的人手不少，更令人無奈的是祓禊是很重要的祭祀，並非隨便什麼巫都能上場，大祝最終整日將不是給人看病就是不知道跑哪獵豔的芕給抓了丁。

芕：“....”天降橫禍啊。

一場祭祀有很多安排和注意的地方，而一場規模盛大的祭祀....反正芕從被抓丁開始一直到上巳日都沒空獵豔了。

祓禊。

祭祀高禖。

畔浴。

芕哪怕不是主要負責人只負責一處地方也累得夠嗆，直到民衆都鄰了蘭草去畔浴才能得空順便也給自己清潔一下。

畔浴時男女是分開的，也不用擔心有人跑到另一邊偷看，會被打得親孃都認不出來，並且這麼做也是挑戰神廟的威嚴，而得罪了代表神權的神廟，一下子得罪這麼多人，這輩子都別想好過了。

別人純粹是享受蘭草洗身，芕做爲巫倒沒什麼享受的心情，她還要負責安全，盯著有沒有色男跑過來偷窺女子沐浴，以及有沒有色女跑去偷窺男子沐浴，所幸祓禊、畔浴並非所有人都在一處，倒也看顧得過來。

畔浴之後是柳枝沾花瓣水點頭身祛除晦氣祈求祝福的儀式，做爲地位最高的女巫，此事自然由芕領頭。

前半程還好，後半程....

被安排來給芕當助手的小巫看到芕在看到姍姍來遲的一個少年時眼睛亮了下。

同在一座神廟，芕什麼德行大家都知道，小巫用膝蓋想都知道芕的眼睛因爲什麼而發亮，這個少年生得並非特別俊美，卻也很俊，身材高大頎長很是加分，正是芕喜好的類型。

小巫用手肘捅了芕腰眼一下，姑奶奶現在可不是獵豔的時候。

事實證明，正事場合芕還是很靠譜的。

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紕漏，不過祓禊徹底結束後是單身男女自由求偶求育的環節，和有著對偶婚的貴族不同，大部分庶人和平民的婚姻是羣婚，而上巳是羣婚的時間，當然，平時看上眼在一起也可以，因而到處都是求偶的男男女女，小巫發現找不到芕人了。

自由求婚也不是隨便求的，一般爲二選一。

一是贈給自己看上眼的男子或女子芍藥，對方收下便代表接受求歡，可以找個林子做點成年人才能做的事了。做完後若是覺得特別合自己心意，也可以進一步考慮要不要談婚論嫁（僅限於貴族和上層庶人），若不想談婚論嫁，也可以維持沒有婚姻的密切關係一段時間。

二是弋射，利用一種帶絲線的箭射擊野雁，射中後即索絲而取雁，以雁贈送看上的男女。這種求歡的方式比前一種更容易成功，人族尚武，展示勇武比展示香草更有魅力。

沒有趁手的香草或雁，也可以向有的人討要這兩種東西，對方應允即答應求歡。

芕找到之前那名少年時他正在弋射，射落的雁都是活的，捆了翅膀擺在腳邊，卻不是拿來贈人，而是拿來賣的。

弋射野雁對於弓術的要求很高，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到的，但看上的男女沒有野雁就打不動便讓人很無奈了。

男女之事，人倫所欲也，很正常，但強迫的話那就有問題了，強/女幹，不管受害者是男是女，加害者都會受人唾棄鄙夷，尤其是青州這邊，與羽族毗鄰，哪怕鄰里關係惡劣，但幾千年爲鄰，多少都會互相影響，比如青州人族普遍認爲只有毫無魅力的無能者才需要強迫異性。

唾棄鄙夷是道德方面的，而強女幹除了挑戰道德還挑戰了法律，男子強女乾女子要被處以宮刑，也就是去勢去蛋蛋，女子強女幹男子也是宮刑，同樣是對□□動刀子。

買只野雁去贈人便談不上強迫了，也談不上犯罪，最多就是道德問題——前提是被揭穿。

於道德有礙，於是每個來找男子買雁的人都偷偷摸摸的，大部分臉都蒙了起來。

看到一個沒有蒙面的女子出現在面前時少年顯而易見的呆了下，大抵是沒見過這麼光明正大的來買野雁的，不過也不排除是覺得蒙了面也沒有，捲曲的褐發、淺茶色的眸子再加上格外美麗的容貌，整個赫胥城只有一個。

赫胥城的人皆爲黑直髮、褐黑色眼眸，和眼前美麗的女子差異太大了。

芕含笑問：“能贈我一隻雁嗎？”

贈和買代表的含義天差地別，一個是求歡，還有一個買能讓求歡成功的作弊道具。

少年覺得自己大抵聽差了。“巫可是要買雁？”

芕搖頭。“我不買，我是在向你索雁。”

少年顯而易見的遲疑了下。

芕快要懷疑自己的魅力下降了，考慮她的求歡還需要猶豫？

所幸，男子只是遲疑了一下，很快就從腳邊的野雁裡挑了最肥美的一隻贈給芕。

對於男子，芕不僅挑外形，也挑技術好的，男女之事重在肉【體上的享受，談感情談精神享受那多庸俗，肉【體關係纔是最純粹的。

臉蛋好看，身材高大健康（健康很重要，芕的私生活亂歸亂卻不想因此而染病），弓術又出色，這樣的男子在自由求偶的日子裡不可能缺女人，因而技術不可能差。

芕覺得這個男子也應是如此，結果.....人有失足，馬有失蹄。

這根本就是個雛。

素了快一個月，火也給挑起來了，臨陣換人也找不到別的合自己口味的，且這具身體也不是完全不符合自己的口味，抱著很暖和，因此別的還是能將就一二。

前半程芕淨顧著引導男子了，後半程倒是好點，但也沒享受到多少。

不用等第二天，芕在歡好結束穿上衣服時便將男子給忘得差不多了。

兩個月後。

神廟裡有食堂，所有人都在裡頭取食，當然，有事的話也可以打包，不過沒事的話神廟是鼓勵一起進食的，正好交流感情。

巫的伙食很好，能填飽肚子，偶爾還有肉，若是地位夠高，天天吃肉也不是問題。

這日便有肉食，芕打了一份，一口都沒吃上，聞著味便忍不住吐了。

芕忍不住道：“這肉是莫不是壞了？”

旁邊的巫醫聞言道：“怎麼會，這彘肉是今天剛宰的。”

是嗎？

芕努力想吃一口肉，但平日裡很有胃口的肉著實一口都吃不下，乾脆送給旁邊的巫醫了。

飯菜吃不下，但肚子又餓，芕最終只能找了幾個果子啃著，都是沒熟透的那種果子，又酸又澀，別人哪怕隔著一段距離都讓人覺得牙酸。

“芕，你莫不是懷孕了？”

拿起一個新的果子繼續啃的芕：“.....我與你無仇。”爲何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