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爺也是信了你的邪！
吳三桂聽著李自成的絮絮叨叨，只覺得渾身難受。
沒毛病，小爺之前的確是看不慣你的鄉(xiāng)里套路，比如說遇到了海東青立馬就鑽林子忘了逢林莫入的兵家忌諱。
可你特麼之後的判斷對了，小爺也認了，更是聽著你的指揮去射殺海東青了。
咋？
你現(xiàn)在還要覺得小爺跟人纏鬥，是小爺?shù)腻e啦？
若不是小爺纏著那個建奴頭人，你們能夠那麼順利的絞殺這個建奴帶著的那些人？
吳三桂心中的憋屈可算是一陣又一陣的翻涌起來。
李自成看著吳三桂臉上的神情，嘴角抿起。
在陝西老家的時候，李自成也常和村裡的少年們廝混在一起。
吳三桂的身上，李自成看出了自己少時玩伴的影子，一樣的桀驁，一樣的自信，更是一樣的初生牛犢不怕虎，誰都不服。
自己的說教，倒也不知道吳三桂聽進去了多少，但是李自成很明白，不論吳三桂聽進去了多少，自己都需要說。
言傳，身教。
瞥了一眼吳三桂，李自成把馬一掉，低聲道：“兩軍作戰(zhàn)之時，你就不要想著什麼堂堂正正，這一次若不是額正好趕過來，發(fā)現(xiàn)了那建奴的小手段，你就折在這了。”
被李自成這麼一說，吳三桂才陡然覺得遍體生寒。
自己剛搶的那匹矮腳馬，可是在弩箭射中之後的瞬息間就失去了生命。
若是沒有李自成的提醒，自己定然會被那一箭所射中。
折了，也幾乎是板上釘釘。
一陣又一陣的後怕，在此時的吳三桂心中涌現(xiàn)，驅(qū)逐開了憋屈，也同樣告訴了吳三桂一個血一樣的現(xiàn)實。
戰(zhàn)場之上，哪有什麼堂堂正正？
眼見吳三桂好像被打擊的意氣全無，銳氣盡失，李自成緩緩的從自己的戰(zhàn)馬上翻身下來，走到吳三桂身邊，拍了拍吳三桂的肩膀道：“不過你這一次的表現(xiàn)，的確神勇，陛下那邊，額會爲你請功。”
“而且，你拖住了建奴的指揮官，讓建奴的餘部沒有有效指揮，在亂軍當中只能各自爲戰(zhàn)最終被額們各個擊破，這也算是大功一件。”
“額之所以要說你，還是因爲你太過於莽撞，導致自己身陷險境。”
“陛下曾言，大明將領(lǐng)的性命比雜胡哪怕是首領(lǐng)頭人的性命，也要寶貴得多。”
“想要成爲大明能夠獨擋一方的將領(lǐng)，能打是必須的，但是也同樣要洞悉人心，知曉韜略和取捨。”
“若無必勝之把握，那麼寧可是大軍壓上，寧可十求援於友軍，也不要去和敵軍將領(lǐng)單挑，你可以保證你的人馬不下黑手，可你能夠保證敵將會跟你講道義嗎？”
李自成的語句，一句句一聲聲，都並沒有用什麼太大的聲音，可是在吳三桂的耳中，卻是每一句都如雷貫耳。
自己可不就是魯莽了麼？
明明自己身邊，還有著友軍的情況下，自己卻殺上了頭，殺紅了眼，眼中只有那個建奴將領(lǐng)。
哪怕是在陷入了劣勢的情況下，也沒有想著保命而是想著繼續(xù)打下去，成全那個看似堂堂正正的建奴榮耀戰(zhàn)死的希望。
然而，那個建奴的做法，卻給吳三桂上了一課。
“李百戶，你出自陛下的護龍衛(wèi)，想必對京師各衛(wèi)的武器裝備有所瞭解，不妨來看看這柄繡春刀，該是什麼時候的武器。”
吳三桂看著李自成，張開嘴卻不知道說什麼。
心中五味陳雜的他默默的提著阿敦的頭顱，走到了阿敦的戰(zhàn)馬邊上建起了阿敦掉在地上的腰刀，朝著李自成遞了過去。
李自成接過了吳三桂遞來的繡春刀，看著腰刀刀刃之上的缺口，李自成眉頭皺了起來。
這缺口，不對勁啊！
明顯這柄武器就是大明制式的繡春刀，可是吳三桂的雁翎刀可是天啓帝親自監(jiān)製出來的極品武器，面對尋常的所謂寶刀寶劍，可都是能夠做到削鐵如泥的。
而這建奴的繡春刀，居然能夠和吳三桂的雁翎刀互相傷害？
“吳將軍，把你的雁翎刀拿來給額看看！”
皺著眉頭的李自成朝著吳三桂招了招手，在拿到了吳三桂手中雁翎刀之後，李自成瞇著雙眼，仔細對比起了兩柄武器上的缺口。
良久之後，老紀已經(jīng)帶著人們收攏了建奴遺留下來的戰(zhàn)馬趕了回來。
琢磨著兩柄刀的李自成才緩緩站起身道：“吳將軍，這刀，看來應該是永樂年間的產(chǎn)物了。”
“額也是琢磨了很久，才琢磨出來！”
“畢竟說到底，繡春刀只是額們大明的賞賜武器，更多的意義在於禮而非是實戰(zhàn)，加上是制式鍛造，花紋銘文相差的都不算太多。”
“所以很難分辨出來具體的鍛造時間，不過額還是找到了，從這刀最不起眼的刀柄處，發(fā)現(xiàn)了銘文！”
“銘文銘刻的是永樂四年，而後邊的這些雞爪子似的銘文，雖然被可以磨損了一些，但是額估摸著，應該是女真人的文字，你來看看，這是啥字，是啥意思？”
永樂四年？
聽到這幾個字，吳三桂的步子停了下來。
作爲在遼地長大，聽著漢兒和女真人故事長大的吳三桂自然知道這永樂四年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事情。
雖然說建奴在永樂元年就投了大明，成爲了大明的建州衛(wèi)，可是直到永樂四年，在建州女真首領(lǐng)啊哈出（明賜名李思誠）的推薦下，如今努爾哈赤的老祖宗猛哥帖木兒才成爲了建州之主。
身爲建州衛(wèi)指揮使，管轄胡裡改和斡朵裡兩部，這也就是愛新覺羅家的發(fā)家之始。
這柄刀的銘文，是永樂四年？
那麼，難道是永樂帝賞賜給建奴的？
可是這個建奴首領(lǐng)到底是個什麼人？他憑什麼擁有一桿傳了二百年的寶刀？
接過了李自成手中的長刀，看著刀柄上的銘文，吳三桂嚥了咽口水轉(zhuǎn)頭向李自成道：“李百戶，之後不用叫我吳將軍，太過生分了……”
“咱們這一次殺的，沒準是條大魚，是條能夠讓咱們直接返回杏山跟陛下彙報的大魚。”
“這人，是愛新覺羅部的人，也就是說，這人，和老奴酋他們……是親戚！”
兩人說話之間，在扒拉阿敦屍身上甲冑的一個關(guān)寧騎驚呼了起來。
“小將軍！快來看！這人，是他孃的阿敦！”
阿敦二字一出，吳三桂倒抽一口冷氣。
這人的鼎鼎大名，如雷貫耳！
招降李永芳的人是皇太極和努爾哈赤，而完成交接的，是阿敦。
在老奴酋立國號金的開國大典上，建奴當中代表武將陣營的，也是阿敦！
這個人的戰(zhàn)死，對於建奴的刺激，不會亞於代善之死！
建奴怕是要瘋了！
特別是，這把火還被吳三桂李自成等人，下意識的引向了蒙古……！
“全軍準備整頓戰(zhàn)馬！我們回師！”
“建奴將會有大動作了！”
吳三桂猛然咆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