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宴十一再次舉起手之前,應樂抓住他猛地往下一砸,將地面砸出龜裂的大坑,宴十一被深深砸進坑裡,與此同時他體內【萬衆心】上升到五成,雖然會對腦子造成影響,但徹底鎖住了他的四肢。
不過應樂也失去勸降的興趣,她冷冷看著宴十一,這位玩世不恭談笑殺人的皇帝,此刻終於被激怒了她本就不是玩得起的性格,從來只有她玩人,何曾有人敢愚弄她?逆臣就該千刀萬別!
「你現在很得意?」應樂冷聲問道:「爲什麼?」
在這一刻,應樂是真的有一點好奇,明明拿出丙子椒林也不可能打得過她,明明那一巴掌除了激怒她毫無意義。從對方的所作所爲,應樂知道他不是什麼尊嚴大於一切的人物,爲了復仇而暫時蟄伏這種事對他來說並非不可接受。
但爲什麼還要這麼做?
宴十一平靜地看了應樂一眼,非常費力地回答道:
「我高興。」
應如是身體一顫。
「你很狂,你也有資格這麼狂。」應樂說道:「但可惜,齊國不允許有這麼狂的人。你會成爲第八百三十一名百保近衛,爲我征戰四方,屠衆生,不過你不必爲此感到憂慮,因爲你很快除了執行命令外再無其他想法。」
「你的生命,你的能力,你的一切,都屬於我。」
她將手掌按在宴十一的額頭,靈元急劇消耗,神通全力運轉。在這一刻,無形的鏈條將宴十一與在場的百保近衛連結起來,混沌的霧氣沿著鏈流轉,將宴十一也沖刷成同樣的色彩。
【萬衆心!
「不要緊張,」應樂輕快說道:「頭暈是正常的,很快就好了。」
宴十一眼神徹底變得呆滯,瞳孔縈繞著殷紅的血色。等應樂鬆開手,他沉默地站起來,雖然沒有穿戴鎧甲,但他看起來跟其他百保近衛毫無差別,散發著死氣沉沉的氣息。
「小如是,抱歉了。」應樂轉過頭看向應如是,歪了歪腦袋問道:「你不會怪我吧?」
應樂本以爲會從應如是臉上看到悲傷丶失望又或者是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她很喜歡調戲這位充滿正義感的小侄女,就像是一隻永遠充滿新鮮感的小貓。然而應如是的表情是如此驚訝,彷彿看見了不可思議的畫面。
應樂轉過頭,看見宴十一的身體正在化爲粉消散,即便她伸手一抓,只能抓住一堆流沙。
「分身。」短暫的沉默後,應樂冷哼道:「怪不得他如此視死如歸,原來只是一個分身。」
「無趣,我還以爲真是無懼生死的狂徒,到頭來不過是一隻明哲保身的小貓。」她打了個哈欠,招招手喚來一匹戰馬騎上去,「該回去了。」
「不過閒著也是閒著—如是,你領五十騎,去相州滅了趙丶魏丶韓三家。」
「陛下。」應如是忽然喊住她。
應樂停下來,轉頭看向應如是,眼神裡充滿疑問:「怎麼了?」
「您剛纔說,可以停下三十八家的懲戒「如果宴十一投降自然可以,但他不是沒投降嘛。」應樂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還扇了我一巴掌。」
雖然很淺很淺,但應樂臉上確實有一個紅色的巴掌印,可見天災之力是何等強橫,造成的傷勢哪怕是築基信使都難以痊癒。
「但您剛剛也說過,這只是一件小事,」應如是問道:「能不能-就此停下來?」
應樂眼神掠過一絲異色,她騎到應如是身邊,伸手揉了揉小侄女的腦袋。
「如是,我要誅殺三十八家,並不是出於玩樂,而是爲了凝聚氣運。我是看在你的份上,才願意犧牲一部分氣運來換取他的效忠,但從一開始黃犬就不可能投降,他只是派了個分身到處搗亂,
甚至牽扯了我的精力。你覺得,我現在應該停下來嗎?」
應如是低下頭:「不應該。」
「那你打算怎麼做?」
「誅殺相州趙丶魏丶韓三家。」
應樂點點頭,她看著沉默寡言的應如是,想了想又說道:「如是,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不忍見株連之事,但趙丶魏丶韓三家在相州是地方豪族,向來橫行霸道爲非作歹,早就該屠屠了,你並非是作惡,乃是行善,明白嗎?」
「明白。」
「這次肅清的三十八族,沒有一個是冤枉的,誅滅他們成就應家的霸業,毫無疑問是一箭雙鵰的好事,你委實不需要有任何負擔。況且在下次任務後,我補全道基自然要深入秘境更進一步,朝政就由你來負責。」
應樂淳淳教導:
「現在誅滅三十八族,也是爲了你以後的執政做準備。三十八族留下來的空缺,到時候你從下層提拔新貴填充進去,就能獲得一大批死心塌地追隨你的死忠。流水不腐,戶樞不囊的道理,你也明白吧?」
應如是低頭回道:「謝陛下恩典。」
應樂看了一眼應如是,依舊未能從那張平淡如湖的臉上看出什麼情緒。小侄女向來喜怒不形於色,應樂也習慣了,並沒有覺得什麼不對。
很快,百保近衛護衛應樂離開此地,其餘軍鎮各自也收攏殘兵返回駐地。沒過多久,這片大戰過後的平原就只剩下應如是與五十騎。
雨慢慢停了,天上的烏雲散去,耀眼的陽光破開雲層,落到這片殘留著屍體與鮮血的土地上。
百保統領騎到應如是旁邊,提醒道:「郡王殿下,該啓程了。」
應如是沒有迴應,只是沉默地看著地面的戶山血海。他們掙扎著,哀豪著,他們空洞的眼眶流下血淚,卻一個個都緊緊盯著應如是;他們張開的嘴巴只有半截舌頭,但喊出的詛咒卻是如此淒厲清晰—
「你不得好死!」
「應樂不會放過你的,她會將你也煉成百保惡鬼!」
「她已經知道了她肯定知道你覺醒了神武真血!」
「你很快就會下來跟我們一起受苦!」
「沒有人能幫你,沒有人能救你,這就是你的宿命!」
「你死定了!」
「郡王殿下,陛下有令,前往相州。」
應如是呼出一口氣,望著空無一物的地面,淡淡說道:
「我後悔了。」
百保統領愣住了,他們有限的智力並不充許他們聽懂應如是的潛臺詞,他們也從未遇到過敢違抗應樂命令的人。
「郡王殿下,陛下有令一一」
「我說。」
應如是轉過頭,在明媚的陽光下,她臉上的絨毛彷彿承載了點點光輝。
雨過天晴,天朗氣清,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徹底破碎了,所以一直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死了。
選了路,就不要後悔;後悔了,就不要繼續支付代價。
「我後悔了。」
她手裡忽然出現一柄古樸長劍,劍鞘側面刻著詩句:
「安得倚天劍,跨海斬長鯨!』
倚天,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