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了一番後,周子舒終於將溫客行哄睡著,這貨喝醉了真是一點讓人不省心。
經過這一折騰,周子舒倒是睡不著了,穿上衣服走到外面,看見葉白衣還在迴廊邊的桌上喝酒,一個人在哪兒,說不上的孤獨與寂寞,莫明還有點可憐。
想到這處,便不由自主的同他坐在一處,葉白衣看了他一眼,兀自地喝著酒,帶著一股子漫不經心的神情,輕顠飄地說了句:“他睡了?”
“嗯。葉前輩,你這是、........?”
“我沒事,興許是活得長,沒那麼多瞌睡,“葉白衣帳然若失地看向窗外。
喃喃自語道.....................
許多年前,有那麼個人,我和他青梅竹馬,一同拜師、一同學藝。
容長青,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朋友,已經死了近三十年了,
曾經也是個白衣少年,一生至情至性,喜歡美酒、名劍、美女、詩書,他的一生中也只他一個真正的朋友,他對金石火器無一不通。他很討人喜歡,相處起來使人如沐春風。不像我,一開口就招人煩,一輩子也就交了他這麼個朋友,而我只會練功和損人。
”鬼手“容長青成名之作,便是大荒劍。他用大荒劍與一個老乞丐交換了一壺酒,一本秘籍,這便是《六合心法》。
我說這是一本妖書,什麼天人合一,讓當時還年青的容長青沉迷不已,也不管自己資質如何,就不管不顧地練那魔功,練到走火入魔,不省人事。有一個姑娘揹著他,來到長明山找我。我和那姑娘想盡了辦法,也沒能把他救醒。
最後,我實在沒辦法,只能決定以命換命,要將容長青一身武功傳到自己身上,誰知到了我這裡,機緣巧合,竟真的叫他我參透了那神乎其神的六合心法,那麼多人前仆後繼求而不得,竟然落到了我這個一心求死的人身上。
容長青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他決定報籤救他命的兩個人,娶了容夫了,以及在長明山上陪我一輩子。
他是傻子,也是個癡人,不知容夫人並不想在那種冰冷 的鬼地方陪另一個冷冰冰的男人一輩子,也並不知我並不想他娶容夫人。那個傻子一輩子盡幹傻事。
他爲了給天下走投無路之人一個容身之處,改邪歸正的機會,創立鬼谷,企圖用一已之力,爲蒼生盡一份力。他以爲他是什麼菩薩嗎?他以爲他能長久地鎮住鬼谷?
鬼谷本就不該存在,入鬼谷並非十惡不赦之人,名門正派的也並非謙謙君子,披著人皮有可能是最兇最厲的鬼。所以,創建鬼谷有什麼用,鬼域自在人心,剔除不了人心的貪慾污穢,哪裡都是鬼谷,哪裡都是地獄。
這個人永遠就是個癡人,是個理想派,他想憑一已之力與人心抗衡,怎麼可能不輸呢?
我們有容炫之後,爲了讓這小子開心,我把畢生所學全部教給了他,只有六合心法不讓他碰,他爹和我都知道,這是本妖書,如果是好的,怎麼可能不給孩子。
都怪我跟他爹都太寵他了,這小子可能覺得偷了六合心法也不是什麼大事,獨自一人下山,闖下這麼大的禍事,害人終害已。
長青死了,容夫人死了,我一個人就像活死人一樣呆在長明山。那些我牽掛的人都離我而去,我還守著長明山有什麼意思。
我們倆曾經也是鮮衣怒馬,白衣少年,這些事久到好像不是發生在我身上的事一樣。沒了想見的人,沒了牽掛的人,活得再長又有什麼意思。
那些過去的事,離開的人,死了的人,其實都比自己幸福,不必像自己一樣,人不人,鬼不鬼。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豈無他人,狂童之狂也且。
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豈無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
葉白衣那就樣喃喃地講著自己的過往。周子舒看著他的背影,突然莫明的一陣心酸。
命運就是一輪迴,就是一套枷鎖。每個人都一樣,困在自己的囚牢裡拼命地掙扎。其實,都是世人畫地爲牢。
葉白衣、容長青、容夫人、顧湘、曹蔚寧、溫客行、我等等,哪一個不是身陷局中,都企圖跳出這個局,傾軋、爭奪、機關算進、捨生忘死等,有的人過去了,有的人掉進的深淵,有人跳脫困局,歸於平淡。
“年紀大了,講這些事,好像在說別人的事一樣,”葉白衣感慨道。
”你和溫客行兩個挺好的,我只是見到你們不知怎麼喜歡,就想逗逗你倆,與我相交的人,你們怕是我在這個世界少有的,與往事相聯的人。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愛之切,責之切。看見你們,我就想起我與長青一起練武的時光。."
"葉前輩,那容前輩你可曾放下。不曾拿起,何談放下。難得少年時,總有少年來。”葉白衣瞇著眼睛,看向窗外,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不知是釋懷,還是懷念。
周子舒悄悄地轉身離去,回到房中。溫客行還在熟睡中,嘴裡喃喃說些什麼,不時地露出些許笑意。
他看著這樣安祥的溫客行,輕輕撫著他的臉龐,心中溢滿幸福的甜蜜。他想像不出,如果沒有老溫,他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或許早就在江南的某個地方隨死卻埋罷了。
幸好、幸好,他遇見的他,讓他有生的勇氣,歸於平凡,纔是人生最大的福報。
想著這些,周子舒的輕輕地躺在這人的身邊,面帶笑意地靠著他睡著了。
.....
第二天,溫客行睜開眼,看著躺在身邊的周子舒,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下。怎麼會做那麼奇怪的夢,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他用食指輕輕地順著著周子舒的臉頰,描繪著這讓人沉醉的眉眼,傻傻地笑著,這人卻突然的睜開眼。
“早啊,阿絮,”溫客行笑意好花地看著,那眼神好像要把他化在自己的心裡,癡癡地看著他。
“你知道嗎,我夢到我們在一片桃林處,你說桃花與我的白髮很相配,我們躺在桃樹下,片片桃花落在阿絮的頭上,襯著你更美了。可過了一會兒,我又夢到哪裡都找不到你,心裡非常的害怕。”睜開眼看見你在身邊,幸好這只是夢,這才放下心來。
“阿絮,阿絮”說著他抱著周子舒久久不願鬆開,好像一鬆開這人就要消失似的。
看著這人的樣子,周子舒情不所起地回抱著溫客行,喃喃地說道:“老溫,有你真好。”
溫客行更加熱切的迴應著周子舒的表白,雖然不知他爲何突然這樣說,但對溫客行來說,有什麼能比上週子舒對自己的愛呢。
人這一輩子,能遇上這麼一位,志趣相投,真心相愛的人就像一場豪賭,又有幾人是贏家呢。兩個滿目瘡疤的人,歷經江湖歲月,終於找到幸福的真諦。
歸於平凡,隱匿江湖。